柳妍姝这一刻心里十分的复杂,她不知道该为招娣感到悲哀,还是为她有一堆这样的家人而悲哀。
转过身来,“娘,招娣真的没事吗?”
柳夫人沉了沉眸子,“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不可过多干涉,姝儿。”最后‘姝儿’两个字却是突然加重音调。
她知道,娘这是不希望自己多管闲事,“可是······”
柳长健突然出声打断,“丫头,除非你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你帮了一个招娣还有无数个招娣等着你去帮。”
“爹娘,我明白了。”
神情落寞的离开。
柳夫人有些于心不忍,却也明白招娣一事终究还是要柳妍姝自己消化,孩子迟早要长大。
“老婆子,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姝儿是个顶顶聪明的丫头,现在她只是需要时间。”
见自家丈夫这样说,柳夫人想要开解的心也只好作罢。
柳妍姝走出院落,来到一处书塾,瞧着里面没多大的孩子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垫子上面,摇头晃脑的读着手里的诗书。
夫子教一句,他们跟着念一句,煞是可爱。
柳妍姝一脸笑意盈盈看着他们,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不经意间,看见一豆丁大的小丫头趴在窗户前,浑身脏兮兮,小声的跟着夫子念,生怕其他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小嘴念念有词,却不知道她在念什么。
柳妍姝瞧瞧走过去,站在小丫头的跟前,听着她跟着夫子念书,奈何她们跟夫子的距离有些远,小丫头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嘴里念着的诗也是漏洞百出。
“这里不是这样的,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在听了太多的错误之后,柳妍姝终于忍不住出口。
听到柳妍姝突如其来的声音,专心致志跟着夫子学诗的小丫头明显被吓了一跳,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之人,夹杂着些许污迹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甚是明亮。
小丫头愣了愣,神情带着警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柳妍姝想要伸手摸摸小丫头,却被她灵活的躲了过去,笑了笑,有些遗憾的把手收回去。
弯下腰,和小丫头对视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头明显有些怯懦,眼神畏畏缩缩,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道:“二丫。”
柳妍姝眉头轻挑,眼中闪过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二丫局促的抓着身侧的衣袖,看了看里面正在读书的学子,又看了看柳妍姝,扭头就跑。
一溜烟的功夫,柳妍姝望着面前已经消失的无踪影的人,愣了愣。
回到家中,柳妍姝明显变得心不在焉。
柳夫人给她夹了一块她最不喜欢的菜,她也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自家女儿这一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柳夫人面上显露出担忧来。
“姝儿,你要知道招娣的是不是呢能管的?”
柳夫人沉声道。
柳妍姝回过神来,咬着唇,眼神闪烁,“娘,我没有在想这件事。”一手置于膝上轻轻敲着,“爹娘,你们知不知道二丫?”
她有些不太确定爹娘到底认不认识二丫,虽说爹娘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可是他们一天都太忙了,二丫还那么小。
“二丫?”
瞧着两老露出疑惑的表情,柳妍姝明白爹娘肯定是不认识。
心底来回念着二丫这个名字,柳长健的心中渐渐浮出一个人个瘦瘦弱弱的人影来,恍然大悟道:“你说的莫不是邹家的二丫,邹二丫,个头不高。”
眯了眯双眼,继续道:“怎么,闺女,你见着她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是见着了,晌午十分,无意间去到前面的书塾,发现她在哪里偷听。”
“偷听?”老夫妻两有些错愕。
若无其事的说着,“对啊,就是偷听,有什么问题吗?”说着,还动手给爹娘一人夹了一筷子菜。
“二丫有个后娘,对她并不是多好,可怜二丫小小年纪重活累活都是她干,素日里,哪有什么空闲时间。”
喂到嘴里的手微微一顿,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不是活菩萨,没有那份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心,就算是有,现在的她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时光荏苒,酷热的天一晃而过。
待招娣肚子里面的胎儿彻底安稳下来,张婶子带着张家的三姑六婆上里正门前一阵撒泼打滚,里正家的娘子又是个柔柔弱弱的妇人,哪里是长年和人对骂并且常胜不败张婶子的对手。
况且这件事,本就是里正家理亏,占了人家清白姑娘的身子,弄大了肚子,硬是连三分气势都没有。
前些日子,两家人一合计,选了个好日子出来,张婶子子如愿把招架嫁进里正家,柳家三口人还被热情的张婶子硬拉着去吃了一顿好的。
柳妍姝拿着一把扇子,不住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热死了,热死了。”
明明开始落山的太阳,怎么比正中午还要热。
柳夫人站在门口,毫不掩饰对柳长健的嫌弃,“你说说你,让你给咱家姑娘多准备一点防虫驱蚊的药材,我好放在香囊里面。”
转过头一看,发现糟老头子根本不理会自己,几步上前,揪住耳朵,恶狠狠道:“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好好听听,让你做这点小事怎么这么难。”
柳长健直觉耳朵一阵吃痛,‘哎呦’的叫起来,抬手想要救下他的耳朵,又怕夫人下死手,双手悬在半空中,舔笑道:“夫人,你轻点嘛,我这不是正准备着,你这突然来这么一下,你看,这药篮子都打翻了。”
柳夫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一药篮子翻倒在地,不自然的收回手,转而理直气壮道:“我都说了多久了,你这才开始弄。”
正揉着耳朵,听到这话,他就知道无论怎么说,到最后都是他的错。
······
此时,宿州边境。
阳光斜照在头戴帷帽,身着便衣的少年踏马而行,飞奔的骏马朝着苍梧县的方向而去,骏马飞驰而过溅起一阵阵飞扬而上的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