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未来的我

步宴晨站在控制室一块巨型玻璃幕墙前,玻璃幕墙的后面,是一个直径五米左右散发着香槟色光芒的圆球,圆球的光度很大,它本应该是纯金色的,但被夹杂的玫瑰色雷电状纹路影响,颜色淡了一些。

“这是什么东西?”步宴晨手掌贴在巨幅玻璃幕墙上,感受从玻璃后面传来的温度,那是一种周期性的冷热交替的温度,大概以三秒为一个周期,从温暖到冰冷,再到温暖,如此反复。

“时间的光。”元老B的投影飘荡进玻璃幕墙内部,虔诚地降落在金色光球之前,她告诉步宴晨,时间的光,是金色的,流动的,广义上来讲,它是一种维度势能。

当然她对时间的了解并不那么透彻,真正掌握时间密码的,是一个叫做‘时序局’的组织,这个组织成立的时间无从考究,即便在她身处的末世时期,‘时序局’也是人类社会最为神秘的力量,直到人类和AI战争全面爆发,旧有的人类秩序完全被打破以后,‘时序局’才作为人类社会最后抵抗的基石,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

“人类和AI为什么爆发战争?”

“这一切都始于全球变暖。”元老B叹息着说,随着全球变暖,南极冰盖和北极冰川融化,全球海啸泛滥,海平面上升,非洲、亚洲、中美洲,大部分陆地的光照强度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人类逼不得已进行大迁徙,为了给地球降温,人类开展了一项疯狂的计划,干预地球磁场方向,使地球的自转方向垂直于公转轨道的切线,地球的南极永远面相太阳,而北极永远背对太阳。

“那是一场浩劫,地震成为常态,美国黄石火山、日本富士山,相继喷发,火山灰笼罩整片天空。在持续了三年的浩劫,抹去了当时世界半数人口后,地球迅速冷了下来,而人类付出的代价,北半球所有陆地陷入永夜,唯一拥有白天的大陆,只剩下南极洲和南美洲的一小部分。”

于是人类开始往南极洲迁徙,而AI则被留在冰封的黑暗世界,但不论智能程度有多高,AI工厂还是需要有人去管理,当时自然人的最高政府责令AI和基因工程联合体‘永生殿’制造了一批AI转基因人类,把他们发配在北半球的黑暗中管理职能工厂。

“后来永生殿背叛了人类?”步宴晨用屁股都想到了之后的剧情。

“是的。”

“那时的人类没想到AI会背叛吗?”

“在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你无法在灾难来临之前做任何事情,之所以人类预见到到永生殿的背叛,依旧选择任由它们发展,唯一的原因就是没有自然人愿意去黑暗寒冷的北半球,而如果没有人管理那些工厂,南极这座人口密度高到畸形的大陆上没有哪怕一寸土体能用来生产人类所需的食物和产品。”

步宴晨扶额:“真是个朴素的原因。”

“那时的人类最高政府官员都是全民普选,所以想当选的原则是,不能强制任何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元老B告诉步宴晨,所以在AI向人类宣战,并进攻南极以后,人类最高政府连招募士兵都做不到,很快权利被隐藏在幕后的“时序局”接管,并和‘永生殿’开展了艰苦卓绝的战争,但人类哪怕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依旧改变不了世界最终的结局。

在“永生殿”在南极大陆攻城略地,兵临当时首府城下的时候,时序局几乎在最后关头开启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时空之门,把一艘当时最先进的战舰送入时序轨道,原本这艘战舰的使命是回到三年前一场关键的海战去扭转战局,但没想到一下穿越了将近50年,来到了2010年。

“我们,就是这艘末日战舰的船员,我们是军人。”元老B对步宴晨说,她们来到这个时代后,做了很多努力,甚至参加了联合国安理会,对各国明确下达了封锁AI技术研究的命令,但那些国家,特别是常任理事国们,看到了末日战舰之后,暗地里对AI技术以及末日战舰技术发动了更疯狂的追逐,甚至不惜暗杀、追捕末日军人。

“我很多战友都在那个时候失踪了,我们受到了监视、追踪,甚至暗杀。最后,我们不得不把战舰沉进大海,一些人选择了向世俗国家妥协,加入了政府组织,也有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最终只有吉拉、我和元老C守着初心,和这艘船。”

元老B说,她们原本打算在石狩湾开一家店,然后守着这艘船,过完一辈子,最好的结果是在浩劫来临之前寿终正寝,可是有一天,吉拉发现她们的战舰收到了来自未来的讯息,不,应该说是命令!

“未来的人一定通过历史知道了我们这艘船的存在,继而通过军事频道向我们发送了命令。”

元老B指向金色光球的中心,那里有一点暗红色的微光,光球上玫瑰色的纹路就来自于它,元老B说,这个红色的点,就是时空传送装置本体上的讯息模块发出来的,是一颗远地量子卫星讯息传送器,利用量子纠缠理论进行的讯息传送装置。

这个装置必须在特定的经纬度和时间才能接收到信号,而且信息传输效率很低,每次只能传送来10个字节,间隔三个月,也不能反向发送信息。

元老B把她们所有接收到的来自未来的讯息都投屏在步宴晨的眼前,步宴晨发现她们收到的第一条讯息,是‘干预AI发展’,第二条是‘干预温煦’,第三条是‘干预肖言昂’……

收到未来传来的讯息以后,吉拉发动元老B和元老C执行命令,扼杀人类AI技术的发展,避免人类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为了不引起世俗政府的注意,她们隐秘的开展对温煦和肖言昂的调查,温煦在当时已经成立了人工智能的工作室,而肖言昂还是一个叛逆的孩子。

在吉拉的布局下,她们成立了Destiny,打算隐秘地、潜移默化的改变世界的命运,她们吸收了温煦,吸收了肖言昂,用世俗干预案做掩护,逐渐把那些出现在干预名单上的人吸收进Destiny,她们有些是技术型人才,有些是法学人才,有些是政治精英,让她们成为干预师,打断他们对AI的研究,或者影响他们从政、从商之路。

Destiny不断的壮大,她们都觉得自己做了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未来发来的指令前缀从‘干预’,变成了‘抹除’。

步宴晨也看到了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指令就变了,而第一个,就是‘抹除萧云霄’;第二个,是‘抹除杀温煦’;第三个,是‘抹除宋图谜’……

元老B告诉步宴晨,宋图谜就是元老C的名字。

“吉拉打算执行未来下达的命令,她说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而我始终无法认可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下杀手,同时我也怀疑所谓的未来发送过来的讯息,到底是未来的时序局自然人发来的,还是设备被占领后,由未来的AI改造人发来的,我和吉拉,不,整个Destiny和吉拉之间产生了无可修复的裂痕。”

“原来沈沐的真名就叫肖言昂。”步宴晨问元老B的真命叫什么。

“金丽雅。”

步宴晨果然在后面的名单里,找到了‘金丽雅’这个名字,而且也找到了她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行:“抹除步宴晨”。

步宴晨揉了揉太阳穴:“但根据温煦最后的结果来看,似乎吉拉的选择是对的,他最终还是创造了AIMEI。”

“没错,这恐怕就是沈沐最终选择离开Destiny最大的原因。”元老B垂眸道。

元老B抬起头,用灼热的目光看着步宴晨,对她说:“我已经不知道该把Destiny带往何方了,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我相信沈沐。他离开Destiny之前来找过我,他说他看到了一万个世界的终极,人类只赢了一次。但带领人类胜利的不是时序局,而是Destiny,而率领Destiny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沈沐能看到一万个世界的终极?!”步宴晨瞪大了眼睛,他是法师吗?

“沈沐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来自未来。他的身世,吉拉一直对我们守口如瓶,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可能连吉拉自己也不知道。”元老B摆了摆手。

“祁笑添说,是沈沐害死了你,是真的吗?”

“他的确对我说过,昨天晚上的行动如果我参加的话,会死。现单论结果的话,他的话应验了。”

步宴晨咋舌道:“他未卜先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没到这种神奇的境界吧?”

“他消失的这些年,天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步宴晨小声试探道:“你是说他这些年去了未来?”

元老B的虚影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脸黯然踌躇的看着那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球体,仿佛通过它,看到了未来那个,没有她的世界铅色的天空。

祁笑添开车带着昏迷的宁宵鸿回到石狩湾,远远地就看见步宴晨一个人站在樱花树下,锦衣、南柯梦立在离她十米开外的崖壁上。

他把车停好,然后往后山那棵最大的樱花树走去,那一树浅绯的苍白立在怪石嶙峋的崖壁之上,他循着三足宽的石阶走到锦衣和南柯梦的身边。

“元老B死了?”锦衣见他走上来,拉住他的袖口轻声求证。

祁笑添点了点头。

锦衣眉头一皱,看向南柯梦,南柯梦目光则投降步宴晨的背影,不无担心地问道:“元老B怎么死的?临死前交代了什么?”

显然锦衣和南柯梦担心的是Destiny的控制权旁落,随着元老A的叛走,元老D出走,沈沐的离开,现在Destiny的控制权实际是由元老B和元老C共同把持的,元老B突然死去,最高层级只剩元老C一人。

“元老B是为了救步宴晨死的,她已经留下遗嘱,一旦出事,由步宴晨接替她在Destiny所有职务和事务。”祁笑添对锦衣和南柯梦说。

“元老C会接受吗?”南柯梦和锦衣面面相觑,锦衣连忙问祁笑添元老C的遗体在哪里。

祁笑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到锦衣的手里,告诉锦衣元老C的遗体已经被人破坏,现场只剩下少许碎骨。

“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祁笑添说他去得晚了,来不及阻止。

“谁干的?”

祁笑添动了动唇,但没说出那个让他感觉难以启齿的名字。这时步宴晨转过头,她眉间萧索,双眼如寒潭秋瑟。

南柯梦和锦衣识趣地走下峭壁,祁笑添则走到步宴晨的跟前,他看着她的脸,眼中涌出一丝歉意,却也没说道歉的话,只告诉步宴晨元老B的尸体被萧云霄毁了。

“你和萧云霄究竟是什么关系?”步宴晨眼神闪过一丝凛冽。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他创造的一个基因改造人。”

“是他派你接近我的?”

“我接近你,是元老B和萧云霄合作协议的一部分,只是这个协议之前是用来对付沈沐的。”祁笑添对步宴晨说。

步宴晨自嘲一笑:“用我来对付沈沐,真可笑,我不觉得我对他有那么重要。”

她抚摸着樱花树的树皮,一阵轻柔的海风吹来,片片落叶纷飞而下,让步宴晨的视线变得迷离起来。

“我刚从废弃的游乐园回来,你一定有什么想问我吧?”

步宴晨点了点头,屏息凝神地看向海面,视线停留在略过海面的海鸥上,等着祁笑添天告诉她她想知道的答案。

“我没看到沈沐的尸体,只带回了昏迷的宁宵鸿和元老B的骸骨。”

步宴晨闭上眼,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这次来,是把元老B的骸骨带给你,在你身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走了,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祁笑添牵强地勾起唇角,向步宴晨告别。

“你要走?”步宴晨忽而一颤,回头看向祁笑添,她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舍,更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虽然她已经知道祁笑添是萧云霄派到她身边的,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始终没把祁笑添当外人,她以为在她和萧云霄之间,祁笑添至少会犹豫一下。

“嗯。”

“回到萧云霄身边?”

祁笑添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是谁的附庸。”

“那你想去哪里?去做什么?”

“我想去教书,去过属于我的一生,可能会娶一个爱我的女人,要两到三个孩子,我不会告诉她们我的身世,幸运的话,我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享受家庭的温暖,享受工作和学习的乐趣。”祁笑添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说。

步宴晨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要娶一个爱他的女人,而不是他爱的女人。

“因为我强烈的爱着一个人,难以言喻的喜欢,我想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不会对另外一个人有那样的感觉,因为我找不到这样爱一个人的原因是什么。”他柔情似水地看着步宴晨,从他的眼睛里,步宴晨看到了没有尽头的海的倒影。

步宴晨明白他爱的那个人是自己,她希望他留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开不了口,因为她知道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人这一辈子很短暂,为什么要被爱牵绊?为什么要被使命牵绊?不顾一切地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品尝生而为人的滋味,难道不是另一种勇敢吗?

“我走了。”祁笑添向步宴晨挥了挥手,转身往峭壁下走去,留步宴晨和一树樱花孤独的矗立在海天之间。

“回来。”步宴晨对着他离开的那条路轻声说,但祁笑添的身影已经很远很远,远到他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步宴晨颓然地坐在樱花树下,她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放下执念呢?为什么当初接替沈沐当Destiny的首席,现在又为什么考虑都不考虑就愿意扛起整个Destiny的大旗。

是她真的有匡扶天下的志向吗?是她真的在乎万人之上的权利吗?或许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其实只是个演员,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也许她不想承认,自己走这条路的原因,只因为想要得到那个人的认可,只想再一次见到他时,能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她要洞悉那个人身后的奥秘,想要知道他之所想,他之所念。

一树樱花摇曳在蓝天之下,花枝缝隙之处,有一双仰望苍穹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渴望,渴望透过眼前的迷离,看清深邃云霭之上的风云变幻。

步宴晨在那棵树下坐了很久,直到接到吉田凉介的电话。吉田凉介在电话里说,让步宴晨无论如何去一趟当地一家医学实验室,有很重要的事情。

步宴晨让锦衣陪着自己去和吉田凉介约定的地方,那是一个附属医院的实验室,锦衣告诉步宴晨那个地方可能是本地的法医机构。

日本的警视厅内不设法医部门,法医一般在一些大学附属医院。

听到这个,步宴晨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莫名感到一阵冰冷,仿佛置身深幽的湖底。

车子行至医学院大楼前的时候,吉田凉介已经等在门口,在步宴晨下车一刹那,阴霾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步宴晨抬头看了一眼铅色天空中一道道白色的雨线,看到突兀略过的乌鸦,心中不安的感觉更为浓重。

“到底什么事?”步宴晨问吉田凉介。

吉田凉介龌龉了好一会儿,面色凝重地告诉步宴晨说有人在河边钓鱼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报了警,警察无法断定尸体的身份,找到了吉田凉介,想要他们黑帮配合调查死者的身份。

吉田凉介说因为是警视厅的裕田警官亲自打来的电话,所以他就自己来认尸了,毕竟他刚刚上位,很多事情还需要麻烦裕田帮忙,他亲自来以示尊重,没想到那具尸体……

吉田凉介带着步宴晨走进医院的走廊,他的表情凝重,走到一间双开门的停尸间门口后,示意步宴晨一个人进去,把锦衣拦在了停尸间外。

步宴晨对锦衣点了点头,自己走了进去,停尸间里面阴森寒冷,深灰色的地砖倒影着银色的停尸台,停尸台上用白布遮着一具尸体。

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步宴晨的腿仿佛长了根似的钉在地砖上,关节生出藤蔓,几乎寸步难行。

她终于走到了停尸台边,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几步路走了多久,轻轻的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一股难闻的腐臭扑面而来,她看到了一张肿胀、失去血色的脸,浮肿削弱了脸上皱纹的痕迹,让那张脸几乎看不出年纪,乍一眼看去,好似躺在冰冷停尸台上的那具尸体,就是她自己。

步宴晨这才知道为什么吉田凉介急着要她来认尸。因为这具尸体和自己太像了,但步宴晨一眼认出她是木子,毕竟自己的发根没有那么白,这具尸体的主人岁数应该五十开外。

“她是怎么死的?”步宴晨慢慢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发现尸体的心脏位置有一个单孔,可以确定她是被人射杀的。

她一点点的将白布掀开,露出左下腹部一颗黑痣。

步宴晨看到那颗黑痣的瞬间,整个人一阵恍惚,她摸了摸自己身体的同一位置,几乎同样形状的黑痣。

“咚”一声闷响在步宴晨的脑子里回荡,她一把把白布扯光,仔细查看这具尸体的各个部位,她曾不小心碰伤留在虎口的疤,她甲沟炎治疗后有些变形的大拇指甲盖,她大腿内侧的胎记,所有的一切特征,都在告诉她,眼前这具尸体,是她。

“渥!”步宴晨猛地吐了出来,污秽物从她口中喷薄而出,溅湿地面。

听到里面的动静,锦衣急忙冲了进来,吉田凉介也跟在她身后进来,从地上捡起白布,重新盖在那具尸体上。

“对比我和她的DNA,最短多少小时能出结果?”步宴晨用发颤的手指着那具尸体,对吉田凉介道。

吉田凉介叫了个医生过来,医生说最快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快。”

等结果的时候,步宴晨面色铁青的坐在停尸房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回荡着元老B所说的那些从未来回到现在的事情,她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那个人,是未来的我,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步宴晨低声呢喃着,对锦衣说。

锦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步宴晨的话,让她无从搭腔,这种程度的自述不亚于一个青梅竹马每天一起洗澡的闺蜜,告诉你她是男的。

“不大可能吧,只是单纯有点像吧?”

这时医生把DNA对比结果拿来了,看到医生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步宴晨就不打算看对比的结果了,她知道木子就是她,只是不知道木子为什么要回到这个时代,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的尸体是谁发现的?”步宴晨机械的问吉田凉介。

“一个在河边钓鱼的中国人发现的,警方暂时控制了他,这个人有点怪。”吉田凉介说。

步宴晨没说话,意在让吉田凉介说下去。

吉田凉介说是裕田告诉他的。他们警视厅的审讯室,有块大玻璃幕墙,玻璃幕墙外面是走廊,那个人接受询问的时候,裕田恰巧从走廊经过,他不经意间朝审讯室里面看去,正好看到那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两个警察对面。

裕田见那个男人神情怡然,一点不像刚发现一具尸体的样子,便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儿,而在审讯室里面那个男人,也微笑的冲他点了点头。

本来也不过是偶然之举罢了,裕田也没往心里去,但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审讯室的玻璃里面是贴镜面膜的,外面看进去是块玻璃,里面看到外面就成镜子了,他是怎么看到自己的?

“我要见他。”没等吉田凉介说完,步宴晨就对他说。

“好,我来安排。”

“在这里签一个字,你就可以走了。”一个女警察拿着笔录递给穿着一身名牌钓鱼装备,身形高大的唐靖尧。唐敬尧在签上自己名字后,把笔录还给女警察,女警察驻足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几乎和她一般高,脸部轮廓线条清晰流畅,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但轮转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凭直觉,女警察感觉这个男人极不简单。

“能把我的鱼竿还给我吗?”唐靖尧见女警察站在他面前丢魂儿似的站着不动,提醒到。

“哦,不好意思,我领你去拿。”

唐靖尧拿回自己的渔具后,散漫地走向警视厅门口,他左右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表,把钓鱼的包放在地上,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铅色的天空,骂咧咧道:“又要下雨了,小朱这个笨蛋。”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马路的尽头一辆黑色奔驰急匆匆的向警视厅门口驶来,看清车的牌照,他笑了笑,把包从地上提起,泰然自若地等待奔驰停在他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显出一张女人清冷的脸蛋,那女人转头看向他,似乎想向他确认什么,但没想到唐靖尧一把把自己手里的渔具从奔驰车窗里塞了进去,然后大咧咧地拉开车门,目无旁骛地坐了进去。

他用自己硕大的屁股把女人从原来靠近车门的位置顶到另一边,也不顾那女人惊诧的眼神,自顾自对坐在前面驾驶室的吉田凉介说:“随便开。”

吉田凉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确认唐靖尧就是步宴晨要找的那个男人,便踩了一脚油门调转方向往海边开去。

坐在副驾驶的锦衣却受不了唐靖尧的粗鲁,质问道:“你谁呀?”

唐靖尧根本不理会锦衣,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的步宴晨,上下打量着她,好似观赏一件玩物。

步宴晨被他轻薄的眼神触怒,刚想说什么,却没想到唐靖尧先开口,问她:“看到自己的尸体,感觉怎么样?”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淋在步宴晨的头上,步宴晨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质地不凡的钓鱼裝,身材高大威武,头几乎顶在号称宽敞的奔驰车后座车顶上,脸部线条刚毅,眼神戏谑中带着极霸道的威压,步宴晨不知道是哪种手握乾坤的自信,能让一个男人在如此漫不经心的表情里,蕴藏这份威压。

下意识的,步宴晨对眼前这个男人忌惮起来。

“你就是唐靖尧?木子的尸体,是你发现的?”步宴晨问他。

“嗯。”唐靖尧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不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唐老大。”

步宴晨一声冷笑:“唐老大?”

“对头。”

锦衣已经受不了他的狂妄,怒道:“切,唐老鸭还差不多。”

“步宴晨,你摊上事儿了知道吗?”他不理会锦衣,用下巴指着步宴晨的脸说。

“我不知道。”

唐靖尧双手交叉在胸前,颐指气使地让吉田凉介把车开快点,把车的天窗打开,他说他闷,摇吹吹风。

吉田凉介作为一个黑帮老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碍于步宴晨的颜面,不好发作,强忍怒气遵照他说的去做。

步宴晨问他:“你说我摊上什么事了?”

唐靖尧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盯着步宴晨说:“你执掌下的Destiny,将成为万恶之源,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到底是谁?神神叨叨的。”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你必须放弃对Destiny控制权的争夺,你可以保留干预师的职务,也可以提前享受退休的生活,但不可以插手Destiny的重要决策。”唐靖尧对步宴晨道。

步宴晨眉头一皱,问:“你是元老C派来的?”

“我像是他指挥的动的人?”唐靖尧眉弓一抬,轻蔑道。

这个男人说话狂妄至极,但他说的话,又不像是无的放矢,步宴晨上下打量他一番,感觉他虽然穿着便装,但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一副官方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如果他说的话属实,那么基本可以断定他不是Destiny这个圈子里的人,他应该属于比Destiny更高阶层的组织,可能是永生殿,也可能是时序局,听元老B的介绍,永生殿应该行事比较隐蔽,风格不至于像此人那么乖张,而时序局有政府背书,做事风格可能大开大合一些。

而且这个人说话的语气,话术,都让步宴晨感觉他像个善于谈条件的政治油条。

“你是时序局的人?”步宴晨试探着问。

唐靖尧没有否人,也不承认,只是给了一个松散的,职业性的笑容,对步宴晨说:“我刚才给的条件你考虑一下,三天时间给我答复,要不然的话我有的是方法把你逼到西部利亚去放马。”

那人在步宴晨的两个手下面前说话这么难听,很是让她绷不住脸皮上恬淡的表情,她沉声问:“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你自己的尸体在停尸房躺着呢,她怎么来的?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扰乱时空、干涉因果,为己谋利,简直无法无天!我给你贴个时序浪人的标签,你下半辈子就得跟孙猴子似的被压在五指山下。”唐靖尧横眉冷竖,指着步宴晨的鼻梁道。

他的语言动作极具侵略性,步宴晨被他气得不轻,但在没了解清楚这人的底细前,她并不敢贸然去冲撞他,从他话语里透露的讯息来看,这人应该确实是时序局的人,而且手中有不小的权利,他口中‘时序浪人’的标签,威力应该不小。

“前面停车吧,早上匆匆忙忙赶来,点心都还没吃,肚子饿得慌,就那家KFC门口。”唐靖尧对吉田凉介说。

吉田凉介也从他的话里听出这人不是善茬,没过多犹豫就把车靠边让他下车。唐靖尧下车后伸了个懒腰,把车门合上后对步宴晨说:“把我的渔具送到嘉士利宾馆,放前台就可以。”

步宴晨没理他,催着让吉田凉介快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