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星期六,嘉瑜来探望我,送来的是一大把的花。雪白的纸,紫色的花,我摸了摸那些花,就好像依稀抚摩着四五岁时候的嘉瑜。
我轻轻眯着眼睛,试图闻见花香。太微薄,无法有沁人心脾的感觉。这个,是什么花啊!我有点无奈地问。嘉瑜亮出浅浅的酒窝,回答,风信子。
生病期间过去,终于就要离开白色的病房。只有一个人这样频繁密集地出现在我身边。就算是小小的孩子,也必定能够看出,这个送花来的女孩子,实在是别有心思的。可是,与什么办法呢?我不爱她。
我要辜负她,她才十四岁。而我已经远远大了她一个生肖的轮回。何况,我是有女友的人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但有一天,我看电视,里面讲到一个与我同样处境的情节,虽然不算高明,却也凑合着有效。那电视剧里有个英俊的男警察杨光,要拒绝一个叫可人的女孩子,于是约她在餐厅见面。杨光说不出口,可人又不明白。于是杨光有些严肃地对可人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故事讲完,女孩子流着泪离开了。真的,有些伤心,谁也没有错。
回过头来,再说嘉瑜。
我说,我是喜欢花的,更加喜欢花的香。但是,我对花粉过敏。这一点,嘉瑜显然不知道,她委屈了,想要辩解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我说,况且你太小……
不,终有一天,我会长大,如你这般年纪。她年少,所以倔强。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的松龄姐姐吗?
她摇头,说不知道,但补充地强调说,我比她更加爱你。她的语气在某一个字上,重重的。
我说,也许,但你不了解我。你先别顶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拿出一方手帕。松龄来看望我,绝对不会送花,她只给我带来手帕。你闻闻看。
是的,那手帕上,有着茉莉的香,纯粹的,没有任何化学工业加工的掺兑,没有一点酒精的挥发。
那是我最喜欢的,可以安宁心神的香。那种气息你知道她是如何染上的?我们这里已经没有新鲜的茉莉,于是她到郊外的温室去,采摘来,包裹到手帕当中,一日一换。最后丢弃花朵。手帕浸染了气息,使用的时候,幽幽地可以享受到。
嘉瑜就流了眼泪,她的风信子,太单薄,太没有寓意,背后也没有动人的心思和故事。她惭愧里头带着认输,于是走了。
松龄从来没有如此浪漫过,我自己知道。故事,却不是编造的。对花粉过敏的,是松龄,那年,几次几番拿茉莉花浸染手帕,然后把花香送到她手上,是我的行径。我得到了她的芳心,如此打败了众多对手。而今她已经弃我而去,这个年代,其实有现成的高档香水,蕴涵纯净茉莉香味,配方高明。因此我失恋酗酒,胃出血,进了医院。
嘉瑜呵,也许有一年,你会学习我的行径,以女子身份,眷顾某个男孩。至于男警察讲的故事,是这样的:有个男孩子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女孩子讲明白,他其实不喜欢她,是她误会了,于是男孩就无奈而犹豫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看,女孩子因为敏感,所以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