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四:与君长相忆(1)

花府处于商贸闹市,却因府中偌大、小径幽曲使院中格外安静。

但今日是除夕,院子再隔音也能听见小巷里有隐隐爆竹声。

进屋前不觉,进屋后想到还赖在床上的某人可能会被吵醒,谢玄才于经久不息的爆竹声中渐渐烦躁。

他轻步走到内屋,透过床帐看见里面深陷柔软绵被的姑娘以极慢的动作速度左翻右滚。

啧……果然还是被吵到了么?

谢玄眉头皱得更历害了。

本来早上是该由他叫醒她的。

他调整了下心情,放缓面部表情,才撩开床帐,将她的手腕轻轻抓住。

花君寒微微掀开眼皮看他,懒洋洋开口:“唔……怎么啦,我好困,再让我躺会儿啦……”

说完,她又闭上了她那似乎十分金贵的眼皮。

虽是这样,她却是轻轻滚到谢玄怀里。

睡不着,但……好困,不想起。

谢玄无奈地抱住她,没惯着,轻轻捞她坐起来,哄着:“乖,起来吃早饭。”

小姑娘又顺势将头倒在他肩膀,继续哼哼唧唧。

谢玄又把她扶正,这次语气强硬了些:“乖,早饭必须吃。爹和花君阳都已经吃过去店里了。”

花君寒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辩道:“还不是我们这几天急匆匆赶路都没休息好。唔……那你吃了没?”

“还没呢,等你一起,”谢玄凑近亲亲她的脸颊,“而且,你不是说要给我准备惊喜么?刚刚有下人已经从港口把东西带回来了。”

“哦哦,那我起来了。”

花君寒困困地点点头。脑袋昏昏沉沉,什么话似乎都只是过脑,记不住,也反应不过来。

不对……等等!

她猛地一下惊醒,有些许慌张,语气结巴:“东,东西,你看……看过了?”

见她这样,本来只是耐心等待的谢玄一下子来了兴趣。

花君寒脑疾好后就却发灵动起来,似乎先前是情绪被下了不知名的诅咒被封印在躯壳里,才让先前的她极显木讷。

他亲亲心上人唇角,安抚炸毛的她,无奈道:“没有。”

“那就好。”

花君寒安下心来,困意已经彻底被赶跑了,与谢玄交换了一个亲吻也就起来了。

毕竟是惊喜嘛,他收到时自己得在场见证的吧。

有谢玄看着,花君寒没敢拖拉,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与他一起吃过小馄饨,让下人收拾好桌子,再将礼物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

“那我拆开了?”

花君寒“嗯”了两声,示意他快开,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似乎是认定了他会很喜欢。

但毕竟,哪次花君寒送给他礼物他不是十分开心的呢?

谢玄仔细结开长窄盒子的包装绸带,打开盒子,入眼的赫然是一把名贵的宝剑。

“怎么样?”花君寒见谢玄似乎是因为过于惊喜而呆住,觉得达到了预想的效果而时分满意。

“嘿嘿,它叫雁断,喜欢吧。本来先前与府钰通过好几回信,都提过希望能以花家可以接受的任何条件换回霜鸿,但他们也太死板了吧,就是不答应!”

花君寒有些愤愤,但霜鸿总归是千山阙的镇阙之宝,实在没办法强求。

虽然谢烨这个阙主表示自己惯用长鞭,二把手府钰表明自己已有用得称手的剑,但阙中那些长老们就是不松口。

他们认为,霜鸿剑向来是阙门至宝,非谢玄一人独有,既然谢玄卸任,便不得带走霜鸿。

谢玄没办法,为了花君寒还是决然放下了爱剑霜鸿,离开千山阙。

“嘿嘿,但好在……”她脸上又恢复笑容,“他将制作霜鸿剑的老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了。你快试试好不好用?我可是专门让府钰把霜鸿带给老先生看,让他打一把相似但优化过的。”

从看到这把剑,谢玄眼睛就死死扒在了剑上。当初霜鸿被要走,说不舍一定是有的,但总归是她更重要。

谢玄一手拿剑一手抓住花君寒的手腕,带她去了庭院,舞剑给她看。

嗯,美好的一天从被夫人哄开始。

*

夜已经深了,但这座城依旧被万千灯盏、欢声笑语衬托得分外热闹。

大家似乎都格外默契,在城郊寺里新年钟声没有响起之前,都只是放放炮仗之类的,很少有抢先一步放烟花的。

万人空巷、舞狮舞龙、火树银花,就连平日收摊比较早的小吃今夜也仍旧爆火:煎包、炸肉丸、水晶软糕……

南方的夜市真是极好的,在花君寒跟夫君去北方玩儿了一遭后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花君寒怀抱一大袋小煎包,一边用细竹签戳了一个往嘴里送,一边还将头凑到谢玄那边准备好一下口啃他的煎饼。

平日里,这种小吃他都是不许她半夜吃的,怕不消化,但今晚他则格外纵容。

只是见她嘴巴塞得鼓鼓的,还是会忍不住唠叨一句:“别吃得太撑了,待会儿又胃不舒服。”

花君寒努力将满满一嘴咽下去,差点噎住,但还是嘴硬:“除夕嘛,自然要吃得饱饱的,幸福感才更足。”

说着笑着,他们便走到了花家总铺。底下是对外出售商品的珍宝斋,连带暖玉阁总店这样的分铺,上头有花商话事人的会议厅。

今夜,花君寒的父亲和兄嫂都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她倒是和夫君安安心心玩儿了一天,要跨年了才赶忙去找他们。

她领着谢玄轻车熟路上了楼,推开房门,以极其复杂的表情绕过堆成一座小山的账本,指挥谢玄将手中糕饼布置到桌上留下的一块小得可怜的空位上,兴高采烈地凑到三个“活死人”跟前:“呐呐,给你们买了糕点哦。你们还没校对完账本么?”

“还早呢,”花君阳手中的笔“刷刷刷”记着,“你们这么闲,来来来,一起算。”

嫂嫂尹鹊秋听此,机械般的将手边的小山往前一堆,示意她跟谢玄分分。

花君寒脸上笑容一僵,转身就想溜,谁知脚下步子还没迈出呢,屋门“砰”的一声就被关上,甚至听到了麻溜的上锁声。

花君寒:……不是,至于么?

尹鹊秋“嘿嘿”笑出声,本来无神的眼睛此时都回了几分光彩:“你哥早对下人吩咐了,若你们来,马上落锁,账不对完任何人都不放走。”

花君寒:……算账是什么可怕的魔鬼吗?还我温柔美丽的嫂嫂啊!!!

一旁的父亲更是对外界动静毫不理会,专心致志于笔下的数字。

她只哭嘁嘁冲谢玄眨巴眼睛,后者则认命地揽过那一堆任务。

花君阳仍不抬头,对谢玄语气过于冷淡:“哦,那你算吧。暖暖,来给你嫂嫂按下肩。”

嘿嘿,只要不算账……

她哼哧哼哧就跑过来给嫂嫂按肩了。

说起来,嫂嫂也是蛮惨的,不仅看了花家的账,前几天还帮着算了娘家尹家的账,着实是辛苦。

尹鹊秋先前本是尹商掌权人,只因喜欢上了花君阳,便着手卸下权力,将手头的职权全部分给了底下几个弟弟,只留了自己的分成。

花君阳本来还担心花尹两家联姻权势过大一直不肯松口,最后也是成功拜倒在她的不懈坚持与那一夜为他准备的满城河道的祈愿浮灯下。

那一夜,他忘却商权夹杂朝政的名利盈损,眼中只有她在浮灯辉映中的倩影。

以及她有些强颜笑着说的那一句“看在我这么多这么多的祈愿灯下,花君阳,你能不能在不想那么多权力纷争的情况下,试着喜欢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