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概论

第一节 奇妙多彩的得体现象

语言表达的得体现象异常奇妙多彩、错综复杂,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和奥秘,值得我们去深入品味、探索和研究。

1960年,在北京新街口总政排演场,周恩来总理审查出国节目时,对《霸王别姬》一剧和项羽其人说过精辟的评语。全剧开始时,刘邦发兵攻打项羽,接下来项羽金殿议事,群臣根据不利形势纷纷谏阻出兵,项羽不听劝阻,决意出战,宣布“退班!”戏演到这里,总理讲:“一言堂!”项羽回到后宫,虞姬继续规劝,千万不可发兵,以防误中刘邦奸计。项羽不容分说:“孤意已决,明日发兵!”总理讲:“一家之长。”当项羽孤军深入刘邦设好的埋伏圈时,总理说:“一意孤行。”项羽终于被困垓下,总理讲:“一筹莫展。”当虞姬备酒安慰项羽时,项羽心情沮丧,摔杯愤起吟唱“力拔山兮”,总理说:“一曲挽歌。”四面楚歌,汉兵将至,虞姬拔剑自刎,全剧终,总理讲:“一败涂地。”[1]《霸王别姬》剧作内容丰富复杂,情节跌宕起伏,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戏,总理只用了23个字,就把项羽失败的全过程以及主要原因高度概括进去了,言简意赅,且都是“一”字当头,殊为得体。

曾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陈健,素以睿智和幽默著称,有过不少精彩的答记者问。1994年9月29日下午,陈健主持记者招待会。台湾《中国时报》记者问道:“请教发言人,邓小平先生会不会出席‘十一’国庆?”陈健答:“邓小平同志身体健康,境外媒体那些说法是捏造的。至于邓小平同志是否出席‘十一’国庆,以及参加哪些国庆活动——我跟你们一样,会在10月1日的报上看到。”众皆大笑。1995年8月22日是邓小平91岁华诞,适逢外交部举行例行记者招待会。德国记者问:“今天是邓小平先生91岁的诞辰,我想问一下关于他的健康的说法是不是还是那样没有变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点刁。他不问身体健康与否,而问身体有无变化。万物皆处在变化之中,自然不能答没有变化,但假若说有变化,变好还是变坏?“变化当然是有的啦!”陈健拖长了声音,西方记者都竖起了耳朵,定神谛听。“他又年长了1岁!”原来如此!记者忍俊不禁。“当然,他的身体状况是好的。”陈健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常态。[2]上述两例,或出于保密,或出于避免误入记者的“圈套”等原因,陈健都回避了正面直接回答。“变化当然是有的啦!”吊足了交际对象的“胃口”。“我跟你们一样,会在10月1日的报上看到。”“他又年长了1岁!”却又说得入情入理、无懈可击,十分巧妙得体。

邓友梅在《中华英才》1998年第5期上讲述了在一次随外事委员会到一个地方视察时发生的事情。那个地方因在乡镇企业中搞合资企业取得成功而被当作先进典型,听惯了表扬歌颂。主持人要求一位黄头发蓝眼睛的老政协委员发言:“请您谈点意见,不要客气。”那位委员就是与白求恩有相似品格和经历,取得了中国国籍的医生傅莱。他说道:“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做客的,客气什么?我不想说好话,怕你们不爱听。”主持人忙请他放开说。傅莱就说:“我先问一句,门口那辆奔驰车是谁的?”场上静了有一分钟,才有人说是某厂中方经理的。傅莱劈头盖脸又问一句:“你知道在外国是什么人坐那种车吗?”对方没有应答。他紧接着说:“在西方发达国家那也是大资本家、大财东坐的,老百姓工薪层坐不起。你就坐上这个了?可你们那个企业劳动保护是个什么样子?一间厂房挤了这么多工人,通道那么小,着了火怎么办?……”那厂长解释说这方面曾经过有关部门验收合格。傅莱说道:“我看事实。”说着他又往窗外一指:“那个皮靴厂是谁批准建的?外国人把又臭又脏的动物毛皮运到我们这里,洗清刮净之后再运走。所有的脏东西都留在我们这里了!他们外国怕污染,我们不怕污染吗?他们国家不许干的行当就弄到我们中国来干,中国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一番话说完,全场寂静无声,人们好像都惊呆了。过了几分钟,全场轰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傅莱的一席话,不排除有不全面、可商榷的部分,但直言“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做客的”,“我不想说好话,怕你们不爱听”;一连串的责问,“你们那个企业劳动保护是个什么样子?”“着了火怎么办?”“那个皮靴厂是谁批准建的?”“中国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一腔爱国之心、负责之义令在座者尊敬、感动和赞同,总体来说是很得体的。

陈景润说过:成功与天才成正比,但与努力的平方成正比。[3]有一个青年人,请爱因斯坦说出成功的秘诀。他写出了一个公式:A=X+Y+Z,并解释道:“A代表成功,X代表劳动,Y代表适当的工作方法。”青年人以为最大的秘诀在最后一项,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么,Z代表什么呢?”不料他回答道:“Z代表的是少说废话!”[4]爱迪生曾说:“我平生的一切发现都是深思熟虑、严格试验的结果。其中天才和灵敏只不过占百分之十;百分之九十都是艰苦的工作。”[5]三位著名的科学家,谈的都是取得成功的经验,同样是用的数学比喻,但角度有异,表述有别。陈景润是用“平方”突出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爱因斯坦是借用数学公式,给每一项赋予了特别的含义;爱迪生则是运用百分比将“天才和灵敏”与“艰苦的工作”作对比,同样是得体的语言却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1950年10月初,中共中央正式作出抗美援朝的决策之后,打算用“支援军” 的名义出兵,但又觉得这个名称不十分贴切。于是毛泽东决定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把这个名称起好。消息传出,时任政务院副总理的黄炎培来见。他说:“这个问题应该慎重考虑呀!自古道师出有名,如果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仗就不好打。” 周恩来解释道:“我们初步考虑叫 ‘支援军’,去支援朝鲜人民么。” 黄炎培听后摇摇头,说:“这么叫能说是师出有名吗?我觉得还需要斟酌。”“怎么师出无名呢?” 周恩来问。黄炎培回答道:“‘支援军’ 那是派遣出去的。可这是谁派出去的?是国家吗?那我们是不是要跟美国宣战?” 毛泽东听了,连连说道:“哦,有道理,讲得好!讲得好!” 便将“支援” 划去,改写成“志愿” 两字,并解释道:“我们也不用跟美国宣战,也不是国与国宣战,这是人民志愿的事,是民间的事。人民志愿帮助朝鲜人民,不是国与国的对立。” 周恩来也高兴地说:“对!世界上有许多志愿军的先例,马德里保卫战就有各国的志愿兵!” 黄炎培扬声笑道:“这样师出有名,战无不胜!”[6]“支援军” 还是“志愿军”,一个名称,一词之改,得体不得体立见分晓,况且这关涉到师出有名无名的问题,也关涉到国际关系的大局问题。中共中央高层领导几经征求意见,反复斟酌,最后才确定,由此也可认识到真正做到语言得体并非易事。

1998年12月18日《青年参考》上刊载了一位美国外教在中国医学院作演讲的稿子,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在暴风雨后的一个早晨,一个男人来到海边散步。他一边沿着海边走着,一边注意到,在沙滩的浅水洼里,有许多被昨夜的暴风雨卷上岸的小鱼。它们被困在浅水洼里,回不了大海了,虽然近在咫尺。用不了多久,浅水洼里的水就会被沙粒吸干,被太阳蒸干,这些小鱼都会干死的。

男人继续朝前走着,他忽然看前面有一个小男孩,走得很慢,而且不停地在每一个水洼旁弯下腰去——他在捡起水洼里的小鱼,并且用力把它们扔回大海。终于,这个男人忍不住走过去:“孩子,这水洼里有几百几千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小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男孩儿一边回答,一边拾起一条小鱼扔进大海。“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今天,你们在这里开始大学生活。你们每一个人,都将在这里学会如何去拯救生命。虽然你们救不了全世界,救不了全中国的人,甚至救不了一个省一个市的人,但是,你们还是可以救一些,你们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因为你们的存在,他们的生活从此有所不同——你们可以使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这是你们能够并且一定会做得到的。

在这里,我希望你们勤奋,努力地学习,永远不要放弃!记住:“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小鱼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这篇演讲稿讲述了一个小男孩在海边尽力救助濒临死亡的小鱼的故事,生动、形象地劝诫人们努力、勤奋学习,不要因为个人力量的微薄而轻易放弃,不但适合医学院的学生,而且对其他大学生、社会上的各种人均有启迪意义,发人深思。可不知何故,讲稿事先让校方过目时,一位领导不喜欢,让这位教师重写,而教师则坚持用此稿。看来,同一语言表达,得体与否各人标准有所不同。不过,客观的公认的标准是存在的,不会以个别人的意志而转变。

1998年9月15日,整夜未眠的数十万九江市民,天没亮就倾城出动,等在街头,挥泪告别和他们生死与共,与洪魔搏斗了长达50多天的子弟兵。人群中,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中举着一条标语,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长大我要去当兵。”他叫赵框喜,是子弟兵们8月5日深夜在江新州决堤时救出的那群孩子中的一个。九江师专的一群女学生举起她们的标语:“兵哥哥,真的舍不得您走!”站在一旁与士兵们道别的董万瑞中将哽咽道:“我为有如此受人民爱戴的士兵感到骄傲。”泪水从将军的脸上流下。[7]“长大我要去当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标语字迹歪歪扭扭,稚气未脱;女学生的“兵哥哥,真的舍不得您走”,语言没有修饰,朴实无华,言出其衷,感人肺腑,高度得体,完全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当年,著名维新革命家、大学者梁启超重病在身,始而延请西医诊治,效果甚微。其弟子谢国桢将驰名中华的四大名医之一萧龙友引荐给他诊治。服药之后,颇见功效。但是后来病情出现反复,主要原因是梁启超没有停止读书活动。萧龙友说,梁启超的病要想治好并不难,但不能光靠药力。俗话说“三分看病七分养”,要想彻底恢复健康,前提是停止劳神费心的工作,读书治学当然是在必禁之列,否则即使是扁鹊再生、华佗降世,也是无能为力的。当谢国桢将其意转告梁时,梁启超不但不采纳大夫的意见,竟回答说:“战士死于沙场,学者死于讲坛。” 当萧龙友从谢国桢处听到此话后,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声叹气,深感无可奈何。时过不久,梁启超病逝。几十年之后的1982年,谢国桢因胆结石住进北京协和医院。他反复发高烧,大小便不能自理,然而只要病情稍微稳定,便在病房内读书工作起来。有一天,萧龙友的儿子萧璋教授前来探望,劝其在治病期间不要读书治学。谢国桢默然片刻,即正色道:“‘战士死于沙场,学者死于讲坛。’ 梁先生这句名言,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8]师徒俩都不听从医生的劝告,不遵从医学的规律,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战士死于沙场,学者死于讲坛”,短短的话语中勃发满腔的战士的豪情,已非一般的得体标准能衡量之,令人赞叹不已。

一位女士与同伴坐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点上了一支烟。女士对同伴说:“你抽烟吗?”同伴说:“不抽。”女士说:“我也不抽。”然后是寂静。等了会儿,女士对司机说:“师傅,我本想委婉地提醒你一下,没想到你没觉察。那我就明说了,请你把烟熄了。”司机说:“我起得早,困。抽一支,提提神。我这车,不禁烟,没贴禁烟标志。”女士说:“这跟禁烟标志无关,而是你抽烟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司机说:“新鲜。抽烟这事,连老婆都管不着我,干吗要得到你们的允许?”女士说:“我们出了钱,从上车到目的地的这段时间内,买了你的服务。我们是你的雇主,你在车内吸烟,怎能不征询主人的意见呢?”司机想了半天,便把长长的烟蒂丢到车窗外面了。[9]这位女士要求司机不抽烟的话语很得体。先是以向同伴询问“你抽烟吗”的方式委婉提醒,见无效果,再转换成直率语言,“我们出了钱,从上车到目的地的这段时间内,买了你的服务”,“你在车内吸烟,怎能不征询主人的意见呢?”话语貌似普通,却反映出全新的观念,从消费者角度有理有据艺术地辩说,顺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有这么一对夫妻,丈夫喜欢业余登山活动,一次意外地从山上摔了下来,住进了医院。妻子到医院看望,一开口便问道:“亲爱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往上爬时摔下来的,还是在下山的路上摔下来的?”丈夫听罢,竟大为感动,对人慨叹道:“她是想要知道我即使在离开人世时,是否拥有过辉煌!”[10]一般情况下,亲人因突发祸事住院,探望者首先最关心的是病情如何,然后说一些“安心养病”、“就会康复”之类的安慰话语。而这位妻子却有悖常理常情,“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往上爬时摔下来的,还是在下山的路上摔下来的?”最关心的是丈夫的“登山辉煌”,令常人一时难以理解和接受。妻子的话得体吗?得体。丈夫的慨叹可作证。有一般就会有特殊,这里相知之深是条件。

漫画家方成有次到山西汾酒厂参观,厂长听说方成先生驾到,迎上前去与他握手,说“久闻大名”。方成接上去便说:“大闻酒名。”没想到,这脱口而出的妙语,后来竟成了这个酒厂的广告词。[11]他骑车去商店,正行驶时,觉得谁撞了他车后面一下,而且一女子大声斥责:“嘿!瞧着点儿。”方成道:“本人脸后无眼,安能瞧见?”方成答得巧妙得体,前一回答只将对方四个字调换了其中一个谐音字,次序略作改动,敬称对方,扣住了酒厂特点;后一回答承女子斥责,实话实说,又蕴含了对女子的无理的批评。语言的得体是种机智的艺术。

相声艺术家姜昆为家中的小保姆介绍了一个男朋友。男方是个因小儿麻痹后遗症落下残疾的青年,是姜昆的朋友,自修了大学全部课程,可是在爱情上受过点挫折。以姜昆的眼光看,两人是很般配的。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小保姆愣是让坐在她旁边的小伙子站起来:“你站起来,走一圈儿!” 男青年还真有涵养,真走了几步让她看。姜昆问她:“你干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看看他那腿到底短多少!”[12]交际场合,忌讳直接触及人们的生理残疾。初次见面,且事先已经知道对方身体状况,如此直言,太没礼貌,太不得体了!结果呢?可想而知,吹了。社交中的礼貌语言得体大有讲究。

当年,一位美国朋友提出要赵忠祥考虑在美国工作,他说喜欢赵忠祥,可以代为安排。赵忠祥回答道:“谢谢,我已到了故土难离的年龄了。”梁晓声评述道:“他简练中包含的终身无悔的率真,意味儿可谓深矣,可谓大矣。”赵忠祥紧接回答又有段自述:“我知道,我在美国所以受到热情接待,受到尊重,那是因为我是中国政府代表团的随行记者,是中央电视台的一位老资格的播音员,离开了这个背景,我就难以存在。”“生我养我的故土,只有我知道我对你的深深眷恋之心。明天,我将回到你的怀抱,明天我将面临新的挑战。”[13]看,一句简短而委婉的拒绝语包含着多么丰富的感情与内涵!在得体语言的背后,往往有许多的东西值得反复咀嚼、品味。

某次航线上,一位空姐秉承顾客至上的服务精神,殷勤询问一对年轻的外籍夫妇,是否需要为他们的幼儿预备点早餐。那位男客出人意外地用中国话答道:“不用了,孩子吃的是人奶。”为进一步表示诚意,空姐毫不犹豫地说:“那么,如果您孩子需要用餐,请随时通知我好了。”他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空姐如梦初醒,羞红了脸,为自己的失言窘得不知如何是好。[14]

空姐是经过严格的语言训练的,“如果您需要……,请随时通知我……”这类语言是周到服务的惯用形式。尽管这样,稍不留神,也会发生失言情况,要时时处处做到语言得体,难哉!

1985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留学美国多年的著名影星陈冲兴致勃勃登台向全国人民说拜年的话:“按你们中国人的习惯,我在本命年扎了一根红腰带……” 观众顿时哗然,被深深激怒了。有人严词责问:“你是哪国人?” 有人批判:“什么红腰带,宣扬封建迷信!” 一连沸沸扬扬闹了半年多。[15]陈冲的话将自己的位置摆错了,伤害了人们的感情,极不得体。语言表达要得体,对自我的把握十分重要。重大场合尤应注意,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造成不良影响,对名人而言,更是如此。

随着中国的日渐崛起,美国各主要大学几乎都开设了中文选修课,麻省理工学院也不例外。在一个三十课时的阶段学习结束后,一位中文教授对这些高才生们进行了一次口语问答测试,以下是现场实录:

教授:女士们、先生们,大家的课程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我想在座的除了极个别的人需要非常精深的中文知识以外,大多数的人只需要简单的口语就足够应付了,因此今天我想将一些中国人常用的俗语介绍给大家,我想你们中的不少人应该都知道它们的准确答案,所以当我讲完,在座的谁要是知道就请主动站起来,为大家解释那句俗语的含义。我希望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确了,可以开始了吗?

学生:OK。

教授:不不不!应该说“可以了”。OK?

学生:O……可以了。

教授:第一题:言多必失。

学生某:这句的意思是这样,盐通常是一种固体粉末,溶于水,当盐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吸收空气中大量的水分,使盐结块,所以,盐多必湿。

教授:第二题:沉默是金。

学生某:金是一种贵金属,密度大于水,所以当金放入水里之后就会沉没。在古代曾经有位伟大的科学家阿基米德就做过把金冠放到水里的实验,我想聪明的中国人也一定尝试过。

教授:问题三:半斤八两。

众学生:?

教授:好吧,我提示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半斤和八两是相等的。

学生某:这涉及引力的概念,我想在牛顿之前中国人不可能掌握这样的知识。我想在地球上八两重的东西,也许在某个行星上就是半斤,也就是五两,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推算是哪颗行星。

教授:我对大家的想象力感到惊叹。关于正确的答案我等会儿再说。问题四:饱汉不知饿汉饥。

学生某:一个人如果非常饥饿,他就会出现低血糖,典型的症状就是心慌、大汗,这就是饿汗;但如果你吃得太多就会引起胃扩张,这时人也会出现大汗,这就是饱汗。饿汗是没办法的事,而饱汗则是不明智的。

教授:先生们,我的鼻子都气歪了。

学生某:教授,鼻子歪了我想应该是面部神经麻痹,不不,可能是中风,抱歉我不是医科的。

教授:行了,不说了,换个话题。问题,应该是第五题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学生某:教授,这是个人体力学问题,因为我们握笔的姿势总是靠近笔的末端,所以笔的上端比较短,而笔的下端比较长,比如我们的钢笔。

教授:诸位,不要总是在你们自己的知识圈里绕来绕去。要知道这些都是中国民众的日常用语,他们没有你们那么多的专业知识,所以,请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来理解他们的话,而不能用你们的专业知识理解,那样肯定是错的,明白吗?

众学生:明白。

教授:好了。现在最后一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学生某:教授,你的提示非常重要,我们应该首先了解中国人的生活,然后才能了解他们的语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很显然,这跟打麻将有关,一万是麻将中的一张牌,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你打了张“万一”,那你肯定是出老千了。

教授:完全错误,这是一个关于概率的问题。万一是指万分之一的概率……

众学生:教授,请不要用我们的专业知识来解释,概率论的提出是很晚的事情,中国百姓不会这么专业。

教授:???!!!

学生某:教授,您出汗了,您这是饱汗还是饿汗?

教授:NO!NO!NO!我这只是急了。

众学生:0K,这就是“饿汗急”了。[16]

这些大学生对中国俗语的解释错得实在离谱、离奇。例如,“言多必失”,仅从字音上来理解,“言”误以为是“盐”;“失”误以为是“湿”,根据物理常识,于是得出了“盐多必湿”的结论。又如“半斤八两”,八两即半斤,旧制一斤为十六两。古代定秤,以天上的星星为准。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福禄寿三星,总共十六星。所以,古代一斤为十六两,半斤即是八两。半斤与八两轻重相等,比喻彼此不相上下,实力相当。而学生竟然以“地球”和其他行星的引力不同来解释,风马牛不相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表面上似乎是去凑合汉文化,与打麻将出牌联系起来,实际上是牵强附会,大错特错。为什么学生的回答都是不得体的呢?中外文化差异、文理知识差异使之然。

有一个民间故事,说两个人争论。一个说《水浒传》上有个使板斧的好汉叫李达,另一个坚持说叫李逵。两人争论不休,就打赌20块钱,去找一位古典文学权威评定。权威笑眯眯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判定《水浒传》上的好汉乃是李达,于是主张李逵者输掉了20元钱。事后,“李逵派”质问权威为何如此荒唐断案。权威答道:“你不过损失了20元钱,那小子如此冥顽不化,我们就害他一辈子好了。他从此认定这好汉乃是李达,还不出一辈子丑吗?”有时候,对谬论的附和,恰恰是对谬论者最大的惩罚。不过,这也要看具体情况。这种回答,明知有错而有意不纠正,似有报复损人之嫌,是不得体的。

《南方都市报》上有一篇文章写一人去吊唁死者,安慰死者家属时说,希望他们“节哀顺便”。这里的“便”字用错了,应当是“节哀顺变”。“节哀顺变”最早见于《礼记·檀弓下》:“丧礼,哀戚之至也。节哀,顺变也,君子念始之者也。”郑玄注解说:“始,犹生也,念父母生己,不欲伤其性。”意思是说,父母之死是极大的悲哀,但人之生死是自然的变故,人们应当顺应这个变故,不要哀伤过度。后来,“节哀顺变”就成了吊唁的常用语。例如:“请您节哀顺变,千万保重。”“顺便”的意思则是:“乘做某事的方便(做另一事)。”沿用文言词语,特别要注意字词的含义,否则很容易用错,闹出笑话,且有可能在语言交际中带来负面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