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番外篇二

年年和饺子是这个群体里年龄最小的两位。年年略长于饺子一些。

其实年年和饺子并不是他们的本名,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太小,全然不记得自己姓甚叫啥。杨小龙等人遇到他们的时候正好是那年冬季末的一月三十日,也就是除夕当天。

那年的春节来得有点早,还在冬天的时候就开始了。也许是因为下过雪,气温还非常冷。

为了给大家伙儿搞点吃的,小龙哥哥艺高人胆大,在一家地主的大门前,把那看门狗的狗碗给夺了。那狗狂吠,开始龇牙,准备进攻咬小龙哥哥。还好那狗体型不大,可也是一只狼狗。小龙哥哥依仗自己的功夫,打跑了那只狗。但是被地主发现了,结果小龙哥哥被揍得很惨,几乎浑身是伤,口吐鲜血。

然后趴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地主的管家上来探了探鼻息,发现他没气了,就如实回禀了老爷。

那地主破口大骂:“小赤佬,敢在爷的地盘惹事,死了也活该。大过年的真他妈晦气。都学会抢狗食了,这吃的都在雪地里了,也不能用了。算你走运,就给你死了的送丧饭。”他拾起一旁的狗碗,吹了个口哨,那狗乖乖地来到他的脚边上。“来,阿鲁。咱们回去吃新鲜的肉肉。你也过个好年啊,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

阿鲁对着小龙哥哥的“尸体”嗅了嗅,然后昂头跟着地主回去了。

过了很久,那狗也又一次吃上了新鲜温热的香喷喷的食物。直到确信地主他们不会再出来了,小龙哥哥终于有了反应。他在雪地憋了很久的气,这会儿拼命地咳嗽。可是又怕发出声,就把头埋在雪中,不停地抽搐着身躯,表情异常颓丧。

又过了一会儿,他总算好一点了,也清醒了一些。咳嗽没了,但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小龙哥哥四肢淤青发麻,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挂着一条未擦拭的血迹。雪地上他那吐出来的鲜血还在,此时四散开去,显得异常明显。他费力勉强地坐起身,对着小天儿和阿兔笑着,“你们把雪扒开,里面有米饭和猪肉。”

依着小龙哥哥的意思,陈天和阿兔清除积雪,寻找着米饭粒儿和红烧肉。他们一边做着,一边静静地哭着,眼泪早已打湿了他们的脸颊。

“哭什么。我这不是没死嘛。你小龙哥哥我可是学过功夫的。过年了,开心点。我们命贱,死不了。虽然连条地主家的狗都不如。可是那又怎样。上海不幸的流浪孤儿多了去了。至少有了这些,今年能捱过去了。”

陈天发现了雪地角落有两个小个儿,他们蜷缩着,瑟瑟发抖地看着陈天他们。

阿兔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包裹着刚捡出来的十来口米饭和几块小小的红烧肉。

杨小龙让阿兔去接纳那两个稚童。然后带他们过来。因为陈天年龄稍大,肩膀更宽一点点。杨小龙搂着他的肩膀,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往“家”回。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那个年代有名的“滚地龙”。那是贫民窟的代名词,比之那种简屋陋室要更加残破不堪。滚地龙在清末民初就已经有原型了,一种用泥土和茅草混合后搭成的窝棚,或者有条件增加少量的烂木头、烂竹子用来支撑。

杨小龙凭着自己很久以前学了几招功夫,他为人也挺聪明机灵,得到了一席之地。相比之下,总不至于睡马路、桥洞等犄角旮旯里。

这里地处苏州路,离苏州河很近。苏州河南岸正是位于租界内,他们相对而言都是幸运的,因为1937年数月的淞沪会战并未那么快波及租界地界,日本人为了舆论导向给法、英、美的洋人一些颜面。而除租界外的上海全面沦陷,到处都是枪炮声。无论是上海驻扎的国军还是平民百姓都死伤无数,说是人间炼狱一点也不为过。

租界沦为了孤岛,租界内的人也只是暂时的性命无虞。上海有身份地位的尚且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去管这些在马路上乞讨为生的流浪孤儿呢。杨小龙当然明白,要想活下去,很多时候都是无奈之举。

夜幕渐渐降临,滚地龙里没有电灯,杨小龙点燃了菜牙捡来的一支别人废弃的红烛。烛光随风摇曳,似是一个正在翩翩起舞的少女。

安顿好了小龙哥哥和那两个稚童。阿兔把破旧衣服摊开,里面的白雪已经融化,整个衣服都湿答答的。混合着沙土的米饭和红烧肉,浸润在雪水中。

菜牙十分担忧,“哥,你还好吗?你的伤要不要紧?”

杨小龙却非常坦然,笑着说道:“牙子,不碍事儿。哥是练家子,这点伤还算不了什么。”

阿吉和陈天给刚来的俩小孩找了稍微厚实点的衣服,以防他们俩着凉冻伤。

小胖墩有些急不可耐了,“能烧火做饭了么?我饿了。”

菜牙是这里的大厨,他有些生气。“你说呢?你看你这身膘,都不像是流浪的苦儿。”

“谁说的?我是因为被垃圾污染了才导致身体出现异样。”

菜牙不去理睬他了。这货嘴最碎、最贫,总有理由反驳你。要是在辩论赛,这货非跟人争个面红耳赤不成。

菜牙把饭下到锅里,煮了粥。给新来的吃了点,剩余的都盛给小龙哥哥。他又匀了一块完整的红烧肉下饭。大家伙儿都希望小龙哥哥能快点好起来。

剩下的红烧肉有限,菜牙提议用来包饺子。当然不是纯肉馅的,野菜剁碎混合着这点肉,算是下了一锅。

看着苏州河上外白渡桥边绚丽多彩的烟花,每个人许下了各自新年的心愿。

杨小龙想了想说:“过年了。新年新气象。虽然这个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日本人烧杀抢掠,租界里也有零零碎碎的散枪暗杀。不过,他们总不会来为难我们这种小瘪三吧。新来的小兄弟,大一点的叫年年,小的嘛…就属他吃饺子最多,就叫饺子好了。”

“哦,哦,我们有名字喽。谢谢小龙哥哥!”两个人欢快得手舞足蹈,别提多高兴了。

这是属于陈天的记忆。陈冲从陈天点点滴滴的记忆中明白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陈天的命运是悲惨的,陈冲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运用未来的知识,去尽力让他们过得好一点。

但是,历史总是会跟你开玩笑,想改变历史,可最终又会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