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先祖

那扇高耸的大门下,雷纳德怔怔的站在石柱前,一遍遍抚摸石柱上那些生动却无比诡异的画像,一言未发。

他看着追上来的几人,微微笑了笑,依然未动。

而楚思衡几人赶来时,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

刚才在这个地方,本应该有一大一小两名猪人首领与三名禁卫,此刻却犹如被海绵吸进去的水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雷纳德,我的老友!”迪斯马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双肩:“我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我们先回去,喝上几杯金酒,然后泡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忘记这一切。”

“不,你不理解。”雷纳德摇了摇头:“我受到了神启,我必须遵从。”

“不是的。”迪斯马双手用力,猛烈的摇动着雷纳德身体,似乎要把他摇醒一般:“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突然,雷纳德的左手如闪电一般按住了迪斯马的右肩,右手猛的握起双手剑,从前到后一剑捅穿了对方的腹部。

“不……你不明白,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数个声音突然从他的盔甲之内传出,层层叠叠犹如恶魔的低语。

“咯……咯……啊……”迪斯马瞪大了双眼,因为内脏破裂而溢出的鲜血,从腹部涌入他的嘴中,让他此刻只能双眼圆睁,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冲他刀刃相向的挚友。

“你……到底……是……”他一边努力的喷出堵在口鼻间的血浆,想说出什么,一边用右手,用尽全力猛的推向雷纳德的头盔。

一声轻响,雷纳德那许久未曾露面的相貌,再次展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张混乱、扭曲,五官胡乱堆砌的脸,像是抽象派画家在嗑药后的信手涂鸦,又像是醉鬼在酩酊大醉后的呕吐图案。

那张脸上从左下至右上,由一张血盆大口斜30度角分开,鼻子和一只眼睛在右下,左上方是三只眼睛与另外两张张合着的口器,头发完全变成了各种触手,从脑部裂开的巨大裂缝向外探出,每只触手上各有一只眼睛胡乱扭动着,而又有几只眼睛和嘴巴,分别位于他的脸庞两侧以及喉咙附近。

接着,这张古怪的脸,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楚思衡几人,居然能依稀看出他和蔼的笑了笑。

楚思衡几人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逃出这里,逃出这个噩梦一般的地下室。

但在“雷纳德”头盔掉下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定在了原处,拼尽全力也不能动弹。

意识固然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控制。

“能够认识你,我很荣幸。”他先是和蔼的拥抱了迪斯马一下,这让那柄双手剑从剑尖向剑柄整个滑过迪斯马的腹部。

而那些流淌的血液,被他面前的血柱贪婪的吸收着,一滴未剩。

“来吧,我的朋友们,与我一起直面神的荣光!!”雷纳德突然神情变的亢奋且狂热,他松开怀中濒死的迪斯马,双手向着那扇散发出猩红色莹莹光辉的大门伸出了怀抱。

而后,大门在他的呼声中轰然洞开。

一团血色的光芒在一瞬间,就吞没了数人。

接着,三位玩家,好像看电影一般,看到了不间断的一幕幕动画。

首先是他们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推开了一扇酒馆大门,酒馆里面欢庆高歌,一脸开心的人们看着他进来,皆是举杯欢笑,他们的嘴里喊着:“伦道夫!伦道夫!”

这是先祖的记忆!

接着,又突然视角切换到了古堡之内,那时的古堡富丽堂皇,各类宾客,侍女,还有仆人们在其中穿梭,有的人在餐桌面前狼吞虎咽,有的人强行将那些尖叫着的侍女们拖入房间,有的人拥吻着身边衣衫不整的贵妇,有的人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数对男女在宴会中央的圆桌上做着那些事情。

又是画面一转,先祖怀抱着某个手足皆断的侏儒,愤怒的向身边的人斥责着什么,而周围的人都在笑,兴奋的狂笑。

下一个画面,是他见到了一位美丽的女人,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最诱人的女人,他拥抱那人来到顶楼的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哈姆雷特镇低声说着情话,而一低头,那个女人却在他怀中一瞬间变成了昆虫一样的头部,朝他颈部咬来。

接着,画面直接变成无头的女尸倒在地上,先祖手提她的头颅喘着粗气,女尸的血液溅满了先祖的面庞,他在那些血液气息的刺激下,双目血红全身颤抖,而同时,他看着脚下花园内依旧在狂欢、纵欲、虐待着他人的丑恶贵族们,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在酒窖中,他将女尸的头部高高挂起,而将她仍在颤动的身体浸入酒桶之内,用她的血液混合着那些价值千金的葡萄酒酿。

他将那些酒液搬出酒窖,亲手送到了宴会之上。

随后,先祖给每人都敬上了一杯血酿,于高台上满脸笑意的举起酒杯,人人皆称赞先祖的慷慨与美德。

而随着一声尖叫声响彻云霄,人们开始发现,饮下血酿的贵族们肢体开始扭曲,他们开始疯狂的噬咬着自己的肉体,并且互相扭打着、吞食着彼此的血肉,整个画面犹如地狱,而先祖静静的看向手中鲜红的酒液,一饮而下。

一瞬间,先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发现自己的古堡之下居然有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从那股气息里感知到了生命与永恒,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得到了某个神启。

那个神启似乎也看到了先祖,他慢慢的将自己的触须伸向了先祖,而先祖将神启的触须握住的瞬间,他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明白了古堡之下那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生命的始祖,那是万物的起源,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

那是一名沉睡于地心的古神!

那名古神似乎受过很重的伤,最后不得已落到某个荒凉的星球之上,他深深的钻入地底,企图靠长久的休眠治疗好自己的伤势,而在休眠的过程中,他在无意中散发出的力量,开始在这个星球上形成了各类生物。

只是他在沉眠中还未意识到,自己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其实是在逐渐分解着自身的力量,他将自身的血肉分离为了亿万个生灵,最后只剩下一枚心脏。

古神即将在这个星球上静静死亡,而随着他的死去,整个世界也将失去所有生机。

而如果!如果他能吸取到足够的血肉,让他能够恢复一点点的意识,他也许能够收回这些力量,将这些血肉再次融合到自己的体内,然后他的身躯将撕裂这个星球,再次苏醒。

而先祖想的比这更为长远。

现在的古神处于濒死状态,只有着微弱的基本意识,是否能够用某种魔法,让自己和他融合在一起,让自身的意识占据主位,这样的话,自己就会以一个凡人的灵魂,去驾驭古神的肉体。

这样的方式是可行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所有的生灵都源自于古神,而先祖只是回归了他的怀抱!

而后,先祖将能够在真正意义上实现永恒!

当他清理完这块充满邪恶与亵渎的庭院后,先祖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忘记了年轻时的理想,忘记了所谓的领地,忘记了那些爱戴他的人民,忘记了他的一切初心。

他找到了生命最终的意义!

他开始对血肉魔法疯狂的痴迷着,日以继夜的钻研着它们,并且不厌其烦的进行着各种实验。

他重金聘请了生命学派的法师一起来探寻古堡下的真理,同时,他又变卖了一些家产,找来了负责施工的工人们,从地下室向下挖掘。

因为家猪便宜且运输方便,他们最开始用的是猪,可惜得到的却是一堆模糊的血肉,先祖失望的将他们丢入了下水道中,而后的实验,试验品虽然已经是半人半猪,但是依然不能有完全清醒的意识,达不到先祖的要求,于是他将这些废物再次抛弃。

研究一度停滞,再无任何进展,先祖陷入了绝望。

绝望之时,他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手里已经没有钱用于后续的挖掘与实验了。

所以他开始求助于传说中的海底鱼人。

当时的先祖绅士且英俊,不少居民中的少女们爱慕着先祖,在其中,先祖选了一名最为美丽的处女,将她诱骗至港口,不顾她的哭喊与哀求,将她捆绑在海神雕像上推入了大海。

于是,金钱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可是不久后,又出现了某个自命为先知的家伙,走入镇子里,向镇子里的居民们揭露着先祖的恶行,镇民们终于知道为何前段时间失踪了大量青年,为何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以及为何镇子里的少女频频失踪。

那些曾经将先祖当成英雄的人们愤怒的冲向了他的庄园,而先祖却先一步聘请了附近的盗贼团,并花了不少价钱武装了那些盗贼们,将这些善良的居民肆意屠杀。

而后,他在书房内写下了一份遗书,寄给了自己家族在过往历史里留下的无数血脉,因为只要这些继承人赶来这里,无论他们是屠杀那些猪人、或是镇子里的居民,又或者是那个他早年抛弃的炼金师怨妇,其实都是对血肉之神的献祭!

而那些继承人只要靠近了大门,先祖就能以血肉之神的神力作为驱动,瞬间让这些继承人成为自己的傀儡,继续研究着血肉魔法,让他的意识进一步侵蚀沉睡的古神。

最后,先祖带着那些找他讨要工钱的工人们,那些仗着自己武器精良,贪婪无耻要加价的盗贼们,还有那些理念不同的生命法师们来到了这扇大门之前。

他大笑着推开了这扇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