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当共进退

那车夫指着小孩圆滚滚的肚子，大声说道，“您看他这肚子胀的，一看就是吃了不少东西！”

“在这里装难民，我呸！”

“啪！”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叶玄怒极，反手一巴掌将那车夫扇倒在地。

车夫捂着脸，看着叶玄，心中的怨恨再也忍不住，大声怒骂道，“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能不讲道理，你这样做，传出去，就不怕被天下百姓谩骂吗？”

“你要讲道理？”

叶玄一把抓起车夫的领口，将他反手丢在那小孩身前，指着小孩说道，“你可知道，有一种土，名为观音土？”

观音土？

车夫一愣，脸色下意识就白了!

所谓观音土，是难民中流传的一种叫法。

难民们最缺的就是粮食，当树皮草根被吃干净，他们只有去吃观音土。

可是这观音土吃进肚中，却是极难消化！

而这，也是小孩肚子鼓胀的原因。

“那又怎么样，似他们这等贱民，死了也是活该！”

然而，车夫却依旧不知悔改，反而冷言谩骂。

“死了活该？”

叶玄双眼陡然眯起，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婉，冷声说道，“千户大人，借剑一用。”

萧婉没有多问，拿起佩剑，就扔给了叶玄。

叶玄下了马车之后，她便一直跟在其身后，没有多言，而是静静的看着叶玄所做的一切。

原本，她以为，叶玄会不管不顾。

毕竟，一路行来，离京城越远，道路两旁，难民越多。

饿殍遍野，白骨森森。

萧婉身为锦衣卫，这些年，早已见惯无数这样的场面。

她心中不忍，常做力所能及。

可她心里却很清楚，凭借她的能力，改变不了这个现状。

然而，叶玄的所作所为，却是大大出乎了萧婉的意料之外。

她看的出来，叶玄的表情与动作，没有作假，这一切，都是他发自内心。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与此同时，车夫眼看着叶玄拔出长剑，顿时肝胆俱裂，双手撑地，连连后退。

“本以为你只是一条狗，没想到，你却是连畜生都不如！”

叶玄手中长剑猛然刺出，正中车夫胸口，当场毙命。

叶玄收了剑，走到马车上，拿出干粮，递给那小孩。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小孩饿了很久，眼见干粮，双眼顿时冒出了绿光。

就在叶玄以为他要忍不住当场吃下之时，那小孩却是抱着干粮朝前跑去。

“殿下，我去看看！”

萧婉朝叶玄说了一声，便快步追上了小孩。

叶玄正自疑惑，却注意到路边难民那如饿狼一般的眼神。

他顿时明白了萧婉的用意，若是无人保护，这食物，只怕到了小孩的腹中。

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却见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一个面色枯槁的老人，正躺在一床草席之上，奄奄一息。

“爷爷，小虎给你带吃的来了，你快吃一点吧！”

那小孩拿起手中的干粮，小心翼翼的喂到老人嘴边。

老人慢慢睁开浑浊的双眼，轻轻抿一口，随后，他艰难的摸了摸小孩的头，吃力的说道，“小虎，要谢谢恩人啊！”

小孩哽咽着说道，“我已经谢过了，爷爷，你再多吃一点吧！”

“好孩子，爷爷吃不下了，你多吃一点，不用管爷爷！”

老人的声音，依旧吃力。

“小虎吃，爷爷也吃！”

说话间，小虎眼中含泪，亦是笑着啃了一口。

然而，吃着吃着，小小的身体突然就停了下来。

爷孙俩本就已经油尽灯枯，不过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如今，吃上一口热乎乎的干粮，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饶是叶玄两世为人，亦是不忍侧目。

而萧婉，更是不堪，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

她悄悄抹了一下眼睛，转身看向叶玄。

叶玄轻轻牵起萧婉的手，这一次，萧婉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叶玄牵着。

“民为贵，君为轻，总有一天，本宫要让这片土地，这个世间，再无流离失所，再无饿殍遍野，白骨森森！”

叶玄环顾四周，似呓语，似誓言。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在萧婉听来，却是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她呼吸不觉间变的急促起来，“太子殿下，此言当真？”

叶玄重重点头，说道，“本宫不在乎所谓社稷，不在乎所谓皇位。

本宫之所以要争，是为这天下百姓而争，是为这片土地上，正遭受着苦难的人民而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叶天明不懂这个道理，那便让本宫来为天下生民立命！

迟早有一天，本宫今日所言，必将实现！”

轰！

一番话，宛若雷击，重重轰在萧婉的心灵深处。

她没有想到，叶玄的志向，竟然如此伟大。

她怔怔的看着叶玄，仿佛是重新认识叶玄一般。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占她便宜，满口污言秽语的太子吗？

这一刻，叶玄在萧婉心中的形象，瞬间变的无比高大起来！

她看着叶玄，突然单膝跪地，拱手拜道，“殿下宏愿，从今天起，臣愿誓死追随，献出臣毕生之力，以助殿下！”

叶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没想到，他这一番话，竟然让萧婉甘愿臣服。

他轻轻扶起萧婉，郑重的说道，“好，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当共进退！”

“是！”

萧婉亦是重重点头。

叶玄放开萧婉，这一刻，确实是占便宜的大好机会。

可是，爷孙俩的长辞，却让他心情沉重，根本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

他拿出钱袋，看了一眼四周的难民，随后大声说道，“这有白银千两，谁能帮我埋葬这爷孙二人，我便将这些银子送与谁。”

此言一出，原本浑浑噩噩的难民们，双眼瞬间冒出了绿光。

他们如一群饿狼，快速围了过来。

萧婉眉眼一寒，拔出长剑，小心护在叶玄身前。

长剑那森然的寒光，让难民们心中一凛。

大部分的难民，都自觉去为那爷孙两人的后事操持。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