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县县衙,此时才不到午时县衙大门却紧闭。从外面看这县衙好似新建的一般,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光溜溜得发亮,大门看上去也是新木做的。
“殿下别看这外面很新,其实里面十分破旧,而且这外面还是前几日县令命人重新修葺的。”王六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等司马衷问他就主动介绍。他想着既然在村里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也只有一个劲地讨好太子,自己才有活路。
“你们这县令倒是会做表面功夫,既然外面都修了,里面怎么不一起修一下?”司马衷在那王六的带领下走进了县衙,里面的陈设确实十分陈旧,衙厅的桌上都上了一层灰,也不知多久没用过了。
王六一边狗腿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凳子上的灰,一边回道:“县令听说殿下一路上并没有进过哪个县的县衙,但又怕您从县衙门口经过。”
司马衷顺势坐下,问道:“县令此时为何不在衙门?”
“我们县令一直不怎么来衙门,有何事都是让人传话,他自己购置了一处宅院。”王六犹豫了一下,答道。
司马衷闻言怒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忝为一县之长竟长期荒废公务!你让人传话,叫他赶紧滚过来见吾!”
王六起初见太子年轻,怕他只是个绣花枕头,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命,现在看到这位太子殿下气势十足,且行事利落,他的心放了一大半。
在安排人去传话后,他跪地磕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方才许多话小人虽是据实禀报,但难免会得罪人,求殿下看在小人诚心为殿下效劳的份上保小人一命!”
司马衷自然应允,此人还算是个有眼力劲的,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做过其他恶事。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许县县令才回到县衙。方才他正应当地一家大族邀请前去饮宴,刚喝上一口酒传话的人就找上了他。听得大致的来龙去脉后,他心里并没有多么慌张,敬了主人家一杯酒才让人准备了牛车赶回县衙。
他长得大腹便便,满面红光,见道司马衷之后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就自行起身,脸上堆笑道:“太子殿下驾临,微臣未曾远迎,请太子殿下恕罪!”
“殿下未曾让你免礼,你怎可自行起身!”司马衷旁边的嵇绍斥道。
许县县令闻言一愣,没想到太子身边的人竟如此大的威风,再看看太子,连正眼都不看他,表情亦是十分严肃,虽然年轻,但整个人隐隐透出一股威压。
他心里暗道,上面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说什么太子好应付!他立马重新恭敬地行了个礼,过了好一会儿司马衷才让他免礼,但并没有给他赐座。
“吾此番叫你前来,想必你已知道所谓何事,你自己说说吧!”司马衷冷声说道。
“殿下恕罪,关于村庄爷孙俩一事,微臣实在不知。微臣下令让村民们不可外出,是怕他们冲撞了殿下。现在想来此令确实不妥,微臣甘愿领罚。”许县县令狡猾地说道,他倒是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巧言令色!”司马衷的眼神冰冷如刀,只看得他心中一紧,“若没有你的指示,你手下的人怎敢如此行事!你也别拿吾当挡箭牌,吾此次出行本就想看看各地真实的样子,你如此布置是欲盖弥彰!还有一件,你作为一县之长竟长期荒废政务,尸位素餐,朝廷要你何用!”
许县县令这才意识到太子是来真的,吓得满头大汗,立马磕头求饶道:“殿下明鉴,那命案微臣真的不知。微臣……其他的微臣都是按照上面的意思行事啊!”
“上面?谁?”司马衷问道。
许县县令为了脱罪,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说道:“太守周光。他让颖川各郡县提前准备好,以待太子驾临。”
司马衷静静地看着他狡辩,待他说完直接让人带出了那群官兵。他们中不乏头脑精明之人,看见自家县令跪在地上就知道他情况不妙,于是纷纷指正他,这中间少不了王六的煽风点火。
“许县县令在其位却不谋其政,疏于御下,怠于政务,苛待百姓,吾将上报天子以定责罚,在此之前命其跟吾同去太守府。”有了那些人的指正,司马衷自然可以有理有据地处置他。
对于其他指正之人他则重重有赏,特别是王六,司马衷也带上了他一起去太守府。
颖川太守府,周光与其下首坐着的一人正在商谈。此人虽坐于周光的下首,神情却倨傲得很,周光反而是一副恭谨之色。这人正是荀氏的旁支荀波,他原本为颖阴县令,因前太守之事受到牵连被罢了官。
本来他只是荀氏旁支,并无多大的权势,但他善于经营,极懂得如何讨好荀勖以及荀氏族长,所以在颖川也算是个人物。
周光上任不久后,在荀勖的授意下,将荀波启用为功曹。
“太子此番出行,对太守来说可不算一件好事啊。”荀波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实很多事都是他的主意,周光这个太守只是明面上的。
“据说太子此番前来主要为流民之患,这事还得仰仗功曹从中周旋啊!若能得几家士族豪门的支持,太子来了就不会看到流民了。”周光心里在暗骂荀波将问题都推给自己,面上却讨好地说道。
“这个到好说,他们也不会蠢到在太子面前现形。而且咱们这个太子殿下不过才知朝政之事,能有多少能耐?随便哄骗哄骗就可以了。”荀波慵懒地回道:“我得到消息称,颖阴县令徐阳跟太子可能有些交情,太守也要留心一二。”
“哼!徐阳那个硬骨头!他当自己是谁?竟敢一直与我们作对。他要不是圣上亲封的县令,我早就把他给罢免了!”周光提起徐阳就格外地愤恨,他觉得大家同为寒士,自己成日里要看人脸色行事,凭什么徐阳就可以那么清高自傲!
“他不过是仰仗太子而已,太子自己都还没站稳脚跟,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半月之期已过半,届时看他如何交差。”荀波冷笑着道。
“那批官粮你怎么处理了?”周光问道。
“暂时放在我一个庄子的仓库里,放心!他们不可能找到的。”荀波信誓旦旦道。
徐阳得知太子要带人前来,心中的重担仿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最近官粮失窃一事弄得他焦头烂额,虽然已有些眉目,但还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
当日官粮被盗时粮仓的守卫初时还尽全力阻拦,后来突然就只是做做样子,这才让官粮那么容易盗走,他们肯定是认出了什么。
徐阳很有理由怀疑这伙盗贼与周光有什么关系,因为这必须是多人在一起才能做成。流民不太可能组织起一个队伍去偷,而像山贼或其他贼人一般不会冒险去得罪官府。
再加上周光近日对自己多有不满,他要对付自己再正常不过。
徐阳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了一块令牌,想来是他们搬运粮袋时不小心掉落的。他发现的时候正好旁边无人,便偷偷将令牌藏到了自己的袖袋,毕竟人多眼杂,他的县衙里有不少周光的眼线。
这块令牌上面刻了秦风两字。有名字就好办了,让人暗地里查一查就知道他是谁的人。
张五之前领着流民去了洛阳后很快便返回了颖阴,一直乔装在县衙做事,他对这颖阴县的人与事再熟悉不过,于是徐阳就命张五暗地里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