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玄武湖

此时的建康朝堂,由于政局混乱,百官都比较放纵,对于朝堂规矩,往往不能遵守。

这对于军人出身,刚刚掌握大权的刘裕来说,自然是看不惯一些人的放浪形骸,于是以身示范,先以威严约束宫廷内外,百官看到后,皆都认真供职,在短短二三日内,朝廷风气为之大变。

毕竟对于刘裕这个举兵推翻桓楚的狠人,多数人还是畏惧的。

刘裕还在忙于朝堂政务,而一直呆在家中的刘义之,则显得百无聊赖了。

于是他向着身边娇美可人的王灵薇问道:“灵薇姐姐可知道,这建康城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王灵薇梳着斜斜的堕马髻,上身穿着翠绿衫,伸手时翠袖滑到肘下,露出雪白的玉臂,笑靥如花的说道:“唔,郎君若是有兴致的话,可以游览一番玄武湖景色,尤其是月色西沉的时候,湖面一望无际、波光潋滟,微风拂过水面时,荡起道道涟漪,浅浅的沙洲畔上,青色的芦苇也随之摇曳。”

说完,王灵薇那明亮的双眸愈发光彩照人。

“我看是你想去了。”刘义之笑着打趣道。

这个时候的刘义之十二岁,王灵薇十五岁,比起其他人,刘义之与这个温柔可人的小婢女交谈时更轻松。

而对于王灵薇来说,自己主人家的小郎君和她原来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她的幻想中,刘裕、刘义之父子似乎应该是有些粗俗、莽撞、加之凶狠的武夫形象。

当她被送来时,还曾偷偷的暗自垂泪,担心他们会不会粗暴的对待自己。

对于她这等婢女来说,在这动乱的时代,命运如同浮萍。她见过太多,昨日还在安享富贵、放浪形骸的世家大族,不过转眼间便沦落为阶下之囚,家破人亡。

那些高高在上的主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们这等依附的家仆女婢呢。

郎君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温和,更儒雅,更俊秀。

想到这王灵薇娇嫩的小脸上,不由得染上一层红晕。

收拾了一番,准备好东西,刘义之便坐着马车,前往玄武湖,他要好好的领略一下江南烟雨之美。

马车内,刘义之与王灵薇谈起她在王家的往事。

不由得联想到,王谢等家族居住在秦淮河沿岸,而另一些士族占据了青溪。

他娘的,这两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全让他们占了。你还别说,可以怀疑他们的人品,但是不能怀疑他们的审美。

秦淮河自不必多说,风景秀美,自古繁华。

而青溪,北通玄武湖,南入秦淮河,长十余里,因逶迤九曲,后世又被称作九曲青溪,同样是居住的好地方。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王家之人吞服五石散。”聊着聊着,刘义之突然想到这个时代,好像比较流行服用五石散。

说起来,这个风气还是曹操的干儿子、著名玄学家何宴带起来的。

对,就是那个何郎傅粉的何宴,按照《世说新语·容止》中记载:“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

就是说,何宴姿态十分美丽,面容很白,魏明帝怀疑他在脸上敷了一层粉。

魏晋南北朝时期,那时的上流社会比较流行玄学,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服用五石散后,会给人造成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正好符合当时这些士人的追求。

除此之外,服用五石散后还会全身发热,魏晋时期流行广袖宽袍,士人袒胸露腹,放浪形骸,也有可能与服用五石散后浑身燥热有关。

按照记载,五石散是由石钟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组成。唐朝时的药王孙思邈就曾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王家的郎君我倒是未曾见他们服用,不过据说庾氏的子弟有人喜欢此物,常常服用。”

一路闲谈,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玄武湖前。

其实东晋时期,比起颠簸的马车,大多数士人更喜欢乘坐平稳的牛车。

刘义之则是受不了牛车慢吞吞的速度,还是马车坐的爽快。

车马停稳,刘义之率先跳了下来。

望见王灵薇下车颇有些费力,刘义之当仁不让的扶住那娇嫩雪白的玉臂,好让她有支撑。

嗯,清凉滑嫩的肌肤,摸着确实让人有些心情愉悦。

夕阳渐渐落下,染红了天边云霞,亦如美人那羞涩的脸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荡着星星点点的乌篷小船,不时传来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有那么一瞬间,刘义之顿时觉得万里江山、滔天权势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

不过,也只是仅仅一瞬间而已,现在毕竟是个金戈铁马的乱世。

那些人之所以能放浪形骸,欢声笑语,不过是因为有北府军这样的铁血男儿,在捍卫疆土,扶危平乱罢了。

秦淮夜色,玄武风光,歌女弹唱,士人放浪。

而在建康城外,烽烟遍地,战火依旧。

相比于,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刘义之更喜欢,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一刻,他想到了长安。

长安,如今还在后秦手中,开创大汉王朝四百年基业的汉高祖刘邦居住过的未央宫,不知现在成了谁的战利品。

刘邦、张良、萧何、韩信、刘彻、卫青、霍去病……

历史上一个个璀璨的名字,那一段辉煌的岁月,也抵不过时间的洗涤,终究化作一抔黄土。

千百年后,是否有人会记得如今这段并不算光彩的岁月,记得戎马半生,以武定国的刘裕,记得他这个时空的匆匆过客—刘义之。

无论有人记不记得,他刘义之终归要过好这短短的一生,起码他自己记得。

乘兴而来,意兴阑珊的归去。

回到府宅时,已是月落时分,正好碰到了在院落中散步的刘裕。

“之儿,今日去了何处游玩?”见儿子这么晚回来,刘裕好奇的问道。

“孩儿今日去了玄武湖,发现湖上连绵的芦苇一直延伸到宫城城墙之下,父亲应当告诫巡察的士卒,多多注意,以免被心怀不轨之徒,混进宫内,损伤了父亲的威名。”

刘义之自然不会说,带着美人单纯的去玄武湖游玩,还把自己整emo了。

“嗯,吾儿有心了。”刘裕顿感欣慰,不枉自己在朝堂上与那些人勾心斗角,打下这份基业。

后继有人了!

刘裕心中的疲惫一扫而空,觉得身体里有无穷的力量,朝堂上的那些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父亲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刘义之生怕父亲再问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唉,不过是朝堂上的一些事罢了。”刘裕叹了口气。

他虽然浴血奋战,推翻桓楚,重立晋室宗庙,可在朝堂上,一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仍因为他的出身而暗自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