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个个贼人跳跃到船头,争先恐后的杀了过来,刘义之也忍不住拔出腰刀,横在身前。
砰!
檀道济将手中弓箭掷于船板上,随后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贼。”
主辱臣死,刘道规站立此处,不肯退避,刘义之拔出腰刀,准备迎敌。但凡是有血气的将领,又岂能无动于衷,不上前与敌人厮杀。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
徐道覆指挥的舟舰,开始撞击刘道规所在的船只。
刘义之等人的身体随着船只晃动,差点摔倒在地。
“传令,后军出击。”
刘道规目光冷漠的扫视着战场,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前军溃退,中军抵进,才堪堪挡住敌人攻势。
现在,徐道覆的军队加大了围攻力度,刘道规果断的把最后的力量也压了上来。
鼓声激昂,旗帜挥舞,后方的战船不断加入战场,堵住缺口,防止被敌军分割包围。
“进军。”
在后面压阵的徐道覆见状,也下令全军前压,一举击破刘道规的水师。
火光冲天,箭矢纷飞,更有不少悍勇敢战之辈,跳到敌军舟船上,近身搏杀。
双方在豫章口鏖战数个时辰,都死战不退,苦苦支撑。大军纠缠在一起,一旦下令撤退,很容易动摇军心,从而变成溃败。
刘道规与徐道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都不约而同的下令击鼓进军,想要冲垮对方的心理防线。
作为游军的刘遵,也在时刻关注着豫章口的局势。
他若是出现的早了,只怕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若是出现晚了,大军溃败,他冲上去就是白白送人头。
贼人战船已经搅乱了我军阵型。
贼人舟舰突入我军侧翼,使我军将士首尾不能相顾。
………
战场上的消息不断传来,似乎都不太妙。
不过刘遵依然不为其所动,没有贸然出击。
直到又有消息传来,贼人舟舰围攻刘道规所乘战船,扬武将军檀道济亲自上阵搏杀。
听到这个消息,刘遵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战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于是他不再迟疑,立刻率领手下舟舰,横击徐道覆大军。
“徐公,我军已经将刘道规的座舰团团围困住,用不了多久……”
话还未说完,徐道覆手下的这名参军,听到船上士卒的惊呼,不由得扭头望去。
只见十几艘悬挂晋军旗帜的战船,朝着他们冲来。
“不好,这是要横击我军。”
徐道覆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此时撤退显然不可能,但周围又没有多余的力量进行防备。
无奈之下,徐道覆只好抽调前方的战船,回来阻拦这个新出现的晋军水师。
被众多舟船围攻的刘道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自己留在外围的游军。
同时也察觉到与己方交战的贼军船只,正在试图退却。
“擂鼓,切不可让贼人逃脱。”刘道规冲着身边的士卒高声喝道。
咚,咚……
主将传达出进攻的信号,晋军其他船只听到后,自然不敢松懈,只能死死的咬着贼人撤退的船只不放。
“徐公,不如先……”
“言退者,斩。”
不待身边的参军把话说完,徐道覆直接厉声打断道。
刘遵率领的水师离徐道覆的中军越来越近,那些想要回撤的舟船又被晋军死死的纠缠着。
很快,刘遵率领的舟师犹如一柄利刃,插入贼人的阵型之中,将之切割成两部分。
徐道覆的大军奔袭至此,本就有些疲惫,又加之与晋军鏖战一上午,现在更是遭到新加入战场的晋军横击,很快便露出颓势。
“徐公,大势已去,保留有用之身,快些走吧。”
眼见己方军队败退已成定局,有人开口劝谏道。
“徐公,暂且先行退往江州,之后整军再战。”
随着身边一个个幕僚的劝说,徐道覆也有些动摇起来。
“败了。”
“速退。”
“……”
这时,前方的舟船溃败下来,嘈杂之声顿起。在生死关头,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只能靠着嘶吼宣泄。
“徐公……”
围在徐道覆身边的众人更加着急,己方士卒不断溃退,有的直接跳入水中求生,有的则是高呼投降……
徐道覆见大军溃败,舟船相互拥挤碰撞,已经乱作一团,只好咬着牙说道:“先行撤军。”
兵败如山倒,随着徐道覆下令撤军,前方的舟船纷纷掉头逃命,晋军则是趁势掩杀,一鼓作气,将贼人击破。
刘义之立于船头,看着河流中漂浮的死尸,逐渐沉没的舟船,熊熊燃烧的旗帜,他不由得想起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战过后,江陵当无忧矣。”
刘道规望着贼人败逃的凄惨场景,也是与身边诸人感叹道。
一番大战,晋军士卒也没有了多余的力量前去追击徐道覆,只能任由其逃走。
溃败之后,徐道覆则是逃往湓口,在此地收拢溃散的兵马,恢复士气之后,方才返回寻阳,与卢循合兵一处。
身在寻阳的卢循听闻徐道覆落败,犹如遭受了五雷轰顶,一时间不敢相信,认为这是晋军放出的谣言。
不过没多久,当初跟随徐道覆出征的士卒,有部分人直接溃逃回了寻阳。
卢循连忙询问事情经过,最终只能默默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留在南陵的五千士卒也传来告急书信,刘裕率领舟师即将迫近,请求卢循速速发兵支援。
又过了几日,徐道覆率领残军返回寻阳。
不过当他见到卢循时,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不知说些什么。
当初是他力主袭取江陵,结果落得个损兵折将、狼狈逃回的下场,实在是颜面尽失。
此时的卢循却全然顾不上这些,刘裕的大军已经迫近南陵,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他还需要和徐道覆商议。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虽受一时之挫,仍拥十万之众,尚可与刘裕一战,又何故灰心丧气。”
这个时候,卢循当然不可能直接就开口询问应对之策。
他首先安慰了一番,刚刚大败而回,觉得自身颜面尽失的徐道覆。
虽然你这次败了,可我们还有数十万大军,战船上千艘,别灰心丧气,赶紧支棱起来,和刘裕接着干。
卢循这个人,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这个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起码没有因为徐道覆战败,而对其大加指责。
听到这话,徐道覆心里顿时感到舒服多了,不过他还是惭愧的说道:“此战之败,皆因我一意孤行,士卒殒命,舟船损毁,实在无颜面对卢公。”
有才华的人一般比较高傲,尤其是经历失败之后,更是会对自身的才华产生怀疑。
“自古焉有不败之人,或许刘裕的败亡就在明日。”
卢循的脑回路倒是新奇,他认为这个世上只要是人就会失败,刘裕以前不败,那他日后必定要失败,或许就在将来的不远也未可知。
徐道覆听后,仔细一琢磨,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自古哪有永远不败的将军。
“卢公之言甚是,正所谓物极必反,刘裕常胜不败,终有翻转的一日,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徐道覆见有台阶下来,也顺着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二人相互鼓舞,竟然真的生出几分能战胜刘裕的念头。
趁此机会,卢循赶紧提出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于是开口说道:“南陵尚有五千士卒驻守,刘裕若要与我等决战,必定要先取南陵。那时,我军应如何应对。”
徐道覆思索了一会,开口答道:“我军新败,纵使驰援南陵,又能有几分胜算。”
“一败再败,士气必丧,卢公何不利用南陵守军,来消磨刘裕大军的锐气。正好我军可以以逸待劳,趁其疲惫之时,再行出击。”
卢循也听出了徐道覆的意思,就是放弃增援南陵守军,让他们与刘裕大军消耗。
而停留在寻阳的军队则是以逸待劳,等到晋军疲惫之时,再突然出击。
以五千部众,来阻挡刘裕大军,看起来是很划算。
不过卢循心里还是没底,于是开口问道:“若是南陵守军,一触即溃又当如何?”
徐道覆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不过他心里明白,要是真的出现这个情况,只怕二人现在统率的大军也抵挡不住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