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人们知道西周与东周。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实在是太离谱了。
镐京陷落后,周平王便迁都到了如今的洛阳。
但是对于东周的划分,人们还没有明确为春秋与战国。
《春秋》早已问世,而《战国策》要到西汉时期才会由刘向编纂而成。
不过“战国”一词,实在太适合用来描述七国纷争之时代了,以至于扶苏完全理解了韩宿的意思。
……
不止扶苏在思考,隔壁密室中的几人也在低头沉吟。
“李相,你如何来看周之天下与我大秦之天下?”
嬴政乍一想,觉得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不同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多的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甚至于有些不同,还是秦朝吸取了周亡的教训因此而改变的。
就比如说分封与郡县,周因分封而亡,那么秦朝就不再分封,而是设置郡县。分封的诸侯具有极大自主权,而郡县的长官则要由秦朝中央政府亲自派遣。
但他觉得韩宿不可能提问如此浅显的问题,因此扭头询问李斯。
“臣以为,秦之天下与周之天下,最根本的不同,乃是制度之不同!”
李斯思索片刻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周天下之制度根本,乃是周礼。”
“周公制礼作乐,以此为基础设计出一套社会规范,从而可以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
“而秦之制度根本为法制!”
秦朝的法家制度就不赘述了,李斯皱着眉头。
以他看来,秦朝法制要比周朝进步太多了,但周虽弱,却能绵延八百年;秦虽强,却会二世而亡!
嬴政缓缓点头。
看来这就是韩宿所提问题的答案了。
他之前所讲的内容,不正是在说制度吗?
周公以周礼为基础设计周朝的制度,
那韩宿此时所做的,就是以“春秋大一统”学说为基础,来重新设计秦朝的制度!
嬴政心潮澎湃,而这将会是大秦万世之基石!
然而嬴政却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在他的心中,竟然已将这位年轻人与周公比肩了!
……
“周与秦……”
扶苏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与嬴政想的一样,这两者的时间跨度将近千年,其中不同实在是太多了。
但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韩宿所要的答案。
扶苏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边数边说:
“治国之思想不同?”
然后抬眼看向韩宿,发现韩先生面无表情并无任何表示。
看来不对。
“那是,治国之制度不同?”
韩先生却依旧面不改色。
“那到底是哪里不同?”
扶苏有点混乱了。
总不能是更表面的东西吧。
难道是秦朝的疆域更广阔?
在秦朝人们的食物种类更多了?
但扶苏却未想到,他这么胡乱回答一气后,却发现韩宿竟然点头表示同意了!
“没错!”
韩宿轻轻点头,还真让这家伙给蒙对了!
“只不过,你的用词并不太准确。”
“我帮你更正一下。”
“与周时相比,秦国的耕地面积更多了,秦国种植出来的粮食更多了!”
即便是秦国重税,秦人留下来自用的粮食,也要比周朝的时候多。
“这便是秦朝与周朝最根本的区别!”
隔壁密室中,嬴政与李斯互相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眼底都有着深深的震撼!
韩宿的回答,与他们所想的都不同。
但是仅仅一听,他们便知道,韩宿所讲,要比他们所想更加深入本质!
不过扶苏还没有想明白。
“耕地面积更多了,粮食更多了……”
“先生,这又意味着什么?”
“是秦国的国力更强了吗?”
扶苏虽然不懂,但他有个好处,那就是不懂的地方就会直接问出来。
“你可以思考一下,商君变法是发生在何时?”
韩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提问。
“是孝公之时!”
扶苏不假思索。
“那其余诸国之变法呢?”
“李悝变法是魏文侯当政之时,吴起变法是楚悼王当政之时。”
可以看出扶苏学问功底深厚了,只要韩宿提问这种问题,他便可对答如流。
扶苏一边回想着各国变法,一边回答着。
然而他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申不害变法是韩昭侯当政之时。”
“你发现了吧。”
韩宿一直在观察扶苏,此时恰到好处的说道:
“短短数十年间,各国竟然不约而同的纷纷开始变法!”
“那这,又是为何?”
“仅仅是因为李悝变法卓有成效引起诸国争相效仿吗?”
李悝著《法经》,魏文侯任为相,自此魏国雄霸天下,称雄于诸侯五十年,此为天下变法之始。
各国的变法内容不多做讨论,诸国变法为何只有秦国坚持下来了也不做讨论。
韩宿只问扶苏一个问题:“为什么,李悝要在这个时候变法,又为什么,各国也都要在这个时候变法?”
扶苏表情十分茫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又说不上来。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他的所学了。
“李相,这又是为何?”
嬴政扭头询问,却发现李斯正用手使劲拽着自己胡须,眉头都快拧成个结了。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陛下,这绝对跟韩宿刚才所说有关系!”
耕地,粮食!李斯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灵感了,可却就是无法把这万千思绪拧成一股丝线,只能茫乱的在半空中伸手四处抓来抓去,却就是抓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句话!
见扶苏实在是回答不上来了,韩宿笑了一下,而后慢悠悠的说:
“其实正是我之前所说,耕地,粮食!”
“周朝的耕地制度,是井田制。”
井田制度其实出现的很早,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而到了周朝,发展的更加成熟。
井田便是将土地分割为方块,形似“井”字形,所有的土地都属于周王室。
周王室将井田周围八块土地分配为庶民,而中间那一块土地则为公田,其中的出产要交给国家。
此时的土地制度属于土地公有,即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这一切,则随着一些事物的到来,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