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九点钟的LM事务所。
“呜呜呜我是蠢驴……是笨蛋……”
怪!
为什么我一走上来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鬼在哀嚎的声音?
站在公司门口的竹达彩喵挠挠头,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是白天,怀疑是错觉,旋即一如往常的自然往前走。
叮咚。
感应门自动打开了。
“早上好啊!”
“嗯,早。”
竹达彩喵跟一大早就坐在前台的小姐姐打过招呼便往里走去。
唉,休息日还要上班,真是可怜。一路上看过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很少有笑容,长久的睡眠不足让他们几乎都有淡淡的黑眼圈,眉角也像是一直在担忧什么似得垂着,说话声也有些有气无力,根本就是一群集中营里艰苦犯人的样子。
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绕过一圈又一圈,竹达彩喵终于来到了自家经纪人办公室门外的会客厅前。
“呜呜呜——”
“?”
我好像又听到了女鬼叫,是回音吗?
好奇加诧异下,竹达彩喵探头探脑的往里瞧,只看到一具趴在沙发上宛如死尸般的身体。
倒也不是完全死了,偶尔抽动两下,配合幽厉的哭泣声,落在竹达彩喵眼里,更添了几分恐怖氛围。
书名:《最近公司来的新人果然很有问题》
梗概:某日,20岁的上进青年竹某人按照惯例在事务所打卡摸鱼,此时,进门以后的她却发现现场所有人都变得无比怪异,往日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境界荡然无存,公司内隐约弥漫着一股妖气。顺着线索,小彩喵深入探秘发现酿成这一切的竟是公司最近招的新人佐仓铃音。平日身着华贵,看似邻家社恐女孩的佐某实际上患有“间歇性性格切换中二症候群”。因其自身的阴暗性格,在一次次的交际碰壁中,病症的触发也越来越频繁,原本被封印,深眠少女心底的极恶人格也随着病症逐渐苏醒过来,影响周遭人群。自少女乐队完结后的新故事——正值活泼的小彩喵究竟能不能从这片已化为鬼域的迷宫中脱逃得生天?亦或者,比起独自逃走,她会选择将那些那些断线风筝一样的线索和见闻都无缝的环环相扣,彻底解开谜题,驱散妖风迷雾,带领大家一起踏出漩涡?
呜呼,我真是个天才,就这剧情放外面,都够做一部九千块日元的恐怖游戏了。
“你又鬼头鬼脑站在门口搞什么啦?”
一大早来上班的平田坚稍显诧异的打量门口这只扒拉着墙壁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的女孩,目光中带着三分不解与七分习以为常。
“唔唔!”脑袋胡思乱想的竹达彩喵浑身一抖,冷不丁被男人的问话声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转身,见是自家董太师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空想具现化,真来妖魔鬼怪了呢。”竹达彩喵再声叹息,幽怨的责怪道。
“……”平田坚扶额,不知何时他甚至已经适应了这货的抽象程度,“又在胡说什么,大白天的,灯还都开着,能见什么鬼。”
“当然,见了也挺好的,我第一时间就把你丢过去看斗兽,饿鬼斗死鬼。”
老罗马人了属于是。
竹达彩喵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心离义父越远,手离戟把越近,老登出言如此不知轻重,反叛已是必然之事。
我虽势单力薄,胯下无赤兔宝驹,手中无方天画戟,但亦敢立志,日后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看来笼络人心的事情必须及早提上日程才行。”竹达彩喵暗暗念叨。
旋即抬头对着男人一声冷哼,转过身进屋。
“早安。”
竹达彩喵顺着声音看过去,方才还趴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抽泣的神秘生物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位正在微微鞠躬恭敬问候,笑容和善腼腆的清纯女孩子。
——好快的变脸速度!
若非亲眼所见过,小彩喵断然不敢相信看上去这么可人的JK背后潜藏着如此骇人的黑暗。
“此子类我!”竹达彩喵拊掌大喜,恭喜你社抽象人再+1,吾道不孤矣。
“类你?做梦吧!”平田坚叹气,手掌轻轻按住女孩后脑勺,像是摸到几寸反骨了一样,冷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嫌弃。
某人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性……
指着个不哭不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胡说像你?
真要像你这样的话,恐怕这辈子就完了。
“早上好。”平田坚拍拍竹达彩喵的脑袋,扭头看向会客厅一眼,面带烦恼的与佐仓铃音对视,他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重新收回眼神审视。
衣着得体,脸上笑容虽有些拘谨,但却不失礼节,甚至当自己目光刺过去的时候刻意挺腰的动作,乖巧的如等待老师训话的孩子。
相比起某只吊儿郎当,让她看个台本、学个乐器,不到半小时就生无可恋,唉声叹气的没用懒鬼,佐仓小同学显得如此淑女,尊敬师长,讲礼貌。
“佐仓氏,我已经能看到你扛起新生代女主役重任,成为会社支柱的潜质了。”男人满意而笑。
竹达彩喵把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面色不改,心情-1。
只言片语便彰显三十年画饼功力,老东西果然不差。
但是没关系,我会出手。
竹达彩喵正想开口戳破此人谎言与资本大饼的时候,男人又开口了。
“你瞧瞧人家,很懂礼貌啊。”平田坚边夸奖,扭头指指点点继续说道,“生得这般乖巧精致,这孩子可一点都不类你。”
什么意思?影射我不乖巧,我不精致?
别人家的孩子终于来了是吧?
继资本家话术之后就是老登传统语录,「看看别人家的谁谁谁」「你这个水平还不行」,通过先贬低小彩喵来强调话语权,上debuff,接下来是不是准备语重心长讲点道理劝我要努力了呀……
满怀怨愤,以吕奉先为偶像的少女傲娇地冷哼,扭过头去,哼声抑扬顿挫,唱出一曲断肠歌。
佐仓铃音低眉垂目,乖巧正坐间,目光不由瞥向旁边气鼓鼓坐下翘着二郎腿的少女——前辈!坐正一点啊!肩膀有些歪斜!腿没有收拢!后背也有些弯!
整个看起来不是坐如松的笔直端正,而是松松垮垮的一堆……
“你盯着我瞧些什么呢?”竹达彩喵突然发问,坐下颠腿的她捕捉到了佐仓铃音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
“没,没什么……没什么。”见被发现,女孩本能的捏住衣襟,微微张开的嘴唇里传来一阵慌张的可爱嗓音。
有种社恐笨蛋的蠢萌态。
“此子不类我。”
竹达彩喵摇首收回前言,前倾起半身,凑到桌前扒拉起零食。
平田坚点头认同,弯腰低声对佐仓铃音警告道:“万不可学她暴饮暴食,一天天干完活就在家待着,零食甜点没少吃过,依我看,发胖只是时间问题。”
佐仓铃音闻言低头看了眼满桌的高热量零食,不禁面露难色,实不相瞒,其实她在家里也没少吃。
沙发上,竹达彩喵咳嗽一声,辩解道:“不、不可能,我每天都精确计算过卡路里!”
平田坚不屑回道:“你计算那个有什么用?反正我办公室就有体重计,踩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噗!
竹达彩喵一时语塞。
她低头看了眼摆得满满的零食桌,强忍着眼泪,抄起两盒牛奶,猛地起身。
“喂,你干嘛去?后面几周的台词本还没拿呢。”平田坚伸手连忙叫住竹达彩喵。
“不要了,让录音棚另请高明吧!我抑郁了,要回乡下老家散心!”
“哪有被选中角色像你这样说不要就不要的……”
平田坚按住额头,就知道这家伙又是在作怪,心情复杂地叹息一声。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碰上这么个孽障来讨债。
竹达彩喵吸吸鼻子,眼眶泛泪,缓缓摇头,带点失落与伤感的补充道:“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深刻的领悟到,其实工作本没有任何意义。平田哥,你说,人们都是在为了钱而工作吗?可我从来就没有钱,也就从未习惯过有钱的生活。所以对于工作,我是真的提不起劲来。”
“工资的事情不要跟我讲,我做不了主,你自己找老板讨价还价去吧。”男人闻弦知意,反应过来摆摆手。
“那断然是不敢的……”竹达彩喵捂着泛凉的心口,低垂着头,失意消沉的眼神藏在额发后面。
试问哪个黑奴敢在棉花地里跟奴隶主讨价还价?
少女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反正今天来都来了,干脆再掏点糖果回去做安慰剂吧。
竹达彩喵从桌上的果盘里摸了棒棒糖,拆掉糖衣,一根含在嘴里,其余全部塞进兜里,旋即便在男人嫌弃丢人的眼神中坦然接过他递过来的台词本。
“录音时间我都标好了,记得提前订好闹钟,别迟到。”平田坚提醒道。
“安啦安啦。”少女咬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含糊道,“放心,小彩喵最近只有早到,就没晚过好吧。不信你下次应酬的时候去问问外面那些监督大哥,绝对好评如潮,满意度人均99%以上。”
“……”那是因为人家压根就只看到您的营业模式,没见识过真面目的缘故。
男人心情沉重,只感觉独自承受着时常要突破阀值的血压考验,压力真的好大。
“喔,对了,带银行卡了没?”竹达彩喵突然想到。
“?”
平田坚懵了一下,下意识的捂紧屁股后兜里的钱包。
……你这怀疑的目光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觉得小彩喵会强抢吗?!
“不是给我。”竹达彩喵没好气地斜眼看他,压重声音道,“给楼下的培训所交学费的。”
“哦,交学费啊,那没事了。”
平田坚习惯性地从身后掏出钱包翻了翻,等拿出卡,几秒后忽然反应过来。
男人一拍大腿急道:“不对呀,都转职业人了,楼下培训所关你屁事!”
“我也没说过是替我交呀……”
竹达彩喵摇头叹气,朝他投去看笨蛋的眼神,旋即不多理,怀里揣着两盒牛奶慢悠悠准备下楼。
……
一周一节课,一坐三小时。
出门前还美其名曰要以完美姿态出击,把我当成芭比娃娃一顿打扮……
“是枝裕和系的浅色抽绳卫衣,配上岩井俊二最爱的偏冷色底妆,强化了眉眼、削弱了唇色,还有这许久都没剪过的头发,稍微削薄点就能打理出一束颇具少年感的马尾辫出来。唔,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甚至想拉你去外面接个发了……原宝你瞧瞧这镜子里的可人,顶不顶赞不赞?哎!不愧是我,审美品位已然立于时代之巅!”
我是有听说东京人无论男女都得在脸上涂点什么东西才能出门没错,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要花一个小时吧?
而且看效果,简直就跟电视里那些非主流地雷系一样。
本人严重怀疑她就是为了报前日锁喉之仇而想方设法折腾我。
千原手里捧着牛奶,兜里揣着糖果,深深埋下头,生怕人看到似的,唉声叹气地沿着培训教室里桌椅间的走道往后排走去。
来这家培训所听课的人成分很杂,一路上观察,有家庭主妇,也有二十多岁靠零工维生的灵活就业青年。
到了中后排,坐着则多为一些年纪比较轻的学生,看打扮和岁数,大学生、高中生,乃至国中都有,不过大多好像都不熟,彼此间互不交流,都是保持零干扰的自闭状态。
好!太好了!这种安静而祥和的氛围太适合我了!
少年欣欣然找到个窗边的空位坐下,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约莫三四分钟以后,有人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千原挠挠脑袋,蓦地转头,陡然一惊,发现了一张自己在学校里天天看到的面孔。
“你……好眼熟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怀疑是认错了,东山奈央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近视眼镜带上,但再三审视确认无误,虽然衣着和发型有点不同,但看到那张独一无二的脸蛋和气质,确实就是社团里新进的天然黑小学弟。
“外面有人说可以体验下,我觉得好玩,就进来看看了……”千原眼角抽搐,压住碰到熟人的羞耻心,强颜欢笑的说着场面话。
“是这样吗?”东山奈央的眼神中带着几许狐疑。
“应该是的……”少年不做声了,只是扭头看向窗外的美景,手掌抓着后脑勺想把头上极其顽固的马尾辫拆掉。
在这种地方遇到认识的人。
还让她看到自己被竹达打扮成这副样子……
不管某人在此前对着他如何拍着胸脯说绝对完美,任谁见到都得竖大拇哥。这一瞬间千原胸口还是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足以跨越时间的距离,在心中荡起汹涌的浪花,令人头皮发麻,背后发凉,只有在榻榻米地板上打滚发颤才能消解。
让人光回忆起来就感到社会死亡。
千原低头沉思:想学佐仓在地上乱滚哀嚎了。
“算了。”东山奈央想想还是摇头放弃纠结,“我就是提醒你一声,现在坐着的位置是我的,如果是新人的话,按着顺序到后面找空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千原点点头,蓦地站起,“失礼了,我马上就走。”
看着急匆匆,快走速度几乎和小跑差不多的男孩,东山奈央有些诧异的摸摸脑袋。
怪诶!
我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说,是因为在这里碰到我,所以不知所措?
东山奈央皱眉思索了好一阵,旋即长吐气,放弃思考。
毕竟与其去烦恼为何对方逃窜得如此之快,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尴尬局面——我在下面做学生听讲,岁数相当的好朋友却在上面充当成功导师侃侃而谈。
世界上哪里还会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