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赢则低吼,猛推吕安,让吕安从窗户摔出去,正准备跟上,脚步一凝。
那方,人影连闪,竟是落下数道身穿灰袍的人,皆负不俗之力,反掌之间,将吕安擒拿。
安虞挥手,盖云倒飞进禅房,重重摔在墙壁上,滑落下来,脏腑一阵剧痛,一口甜血忍不住的喷出。
“你到底是谁,所欲何为?”赢则冷冷注视着眼前阴郁的持刀青年,握紧了拳头。
灰袍人分立在禅房四周,明显是将他合围住。
赢则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起初的惊慌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我是谁?”安虞仰天大笑,说不出的畅快:“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请你赴约,鄙人可是煞费工夫。”
“是吗?你故意挑唆吕盖二家纷争,就是为了请我赴约?”
“然也。”安虞从怀里取出一块白布,轻柔擦拭刀刃上的血泽,“你是吕安至交之友,吕氏跟盖氏一向不对付,而我恰恰在盖氏报刊做文书,只略施小计,便引你以身试险。本来在上次便该擒拿走你,没想到来那么多人,让你侥幸逃了,不过没关系,今日你终究要落在我的手里。”
“你···你说什么,你设计这一切,就是为了擒拿赢则?”
盖云与吕安齐齐大震,瞳孔缩陷下去,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忽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禅门外行来一队人,人数不多,有四个人,皆黥面涂青,耳吊大环,虽身着大乾服饰,但一股浓浓的异族气息迎面扑来。
这四人身材极其雄壮,身上波动着一股强大而惨烈的气息,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一些地方皮肉翻滚出来,如是蜿蜒的蚯蚓令人触目惊心,却更添一份凶戾之样。
三个少年在这些人出现时,肌肤不由为之一紧,无他,这些人给三个少年的感觉,非常危险,就像在野外遇到凶残的野狼,被死死盯上,心中发毛。
噗通噗通噗通···三个人头被他们丢下。
首领模样的一位男子,朝着安虞愤愤开口,说了一连串话,却不是大乾语言,语调晦涩而古怪。
吕安脸色一怔后,突然指着这四人,声音颤抖:“这是···西荒鬼方国语言,他们是鬼方国的武士!”
“鬼方国!”
盖云徒然一震,跟吕安彼此相视一眼后,一下明悟了些什么。
秦王征伐鬼方国已历三年,前不久战报传来,大破鬼方国主力,兵锋直指其国都。
这个时候,鬼方国武士出现在乾城,还掺和进绑架秦王世子的事件中,不得不令人怀疑这件事的动机····
刚想到这里,盖云就忍不住心神剧颤,他死是小,可若因他连累赢则被捉,以至于影响到西荒之战,那便是百死而不得赎己罪了。
“安虞,你敢勾结夷族!”盖云咬牙,眼睛血红:“你要叛国吗!”
“叛国?”安虞嗤的一声冷笑:“谁的国,乾国?那只是你的国。”
“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盖云胸膛起伏,气息虽弱,可语气愈凌,法家宁直不弯的性子,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没必要知道。你需知道,你的国,大乾,该到了终结的时候了!”安虞眸子森冷。
“你们是怎么做的情报,我们首领在质问你。”一个鬼方武士站出,用大乾话怒道:“安舵主,你明明说暗中保卫秦王世子的只有两名暗士,怎么多出一个,还是神勇境的死士,害的我们死了五名战士,才斩杀了此人。你怎么解释?”
“保护我的···暗士?”赢则一震,看向被掷在地上的三颗头颅,心中惊怒交加。
他自己都不知道,身边竟一直有着暗士保护,出入乾城各地,从来没发觉过。
可敌人的话直指这一点。
是了,怪不得祖母任他一人乱走而不派侍卫,原来早已布置了暗士。
这三名暗士,跟了自己多久?
几年,还是十几年?
不知道···
只知道现在死了。
三颗头颅乌血一片,能依稀能辨出皆是刚烈汉子,即使死了,依旧怒目圆睁,英魂不屈。
赢则伸手为他们将眼睛闭合,心中呐呐:“是这些鬼方国人杀了你们么,我赢则发誓,一定亲手为你们报仇。”
他的暗士死了,经历一场血战,被敌酋斩下了首级,摆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对死者的羞辱,也是他对的羞辱。
内心之中,盛怒到极点,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表露出来,要想方设法逃出去,决不能白白死在此处。
“擒拿秦王世子,是何等的惊世之举,别说死五个,就是死五千个,也是值得。”安虞面色冷漠:“耶奴首领,现在秦王世子,被我捉拿到手,贵国武士也算死得其所,我们的谋划成功了。”
武士首领,耶奴,乃一昂藏大汉,有三十上下,眸如鹰,狠如狼,胸膛被利器划过,落下一道一尺之长、深可见骨的伤痕,却连看也不看,只死死盯着赢则,用不熟练的大乾话说道:
“安舵主,你说的很对,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莫说牺牲五名勇士,便是我死了,也完全值得。”
他露出一个惨烈而凶戾的笑,像复仇的恶狼看到凶虎的幼崽,透着无比的快意与滔天的恨意:
“我真的没有想到,如此轻易的便擒住了那屠夫的嫡子,看来长生天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要用他来改变鬼方国的命运,我要用他的头颅来祭奠惨死在屠夫刀下的国人。”
安虞微笑:“你我双方想法是一致的,但是杀死此子,未免太便宜他了。这可是一张价值连城的王牌,在大乾尊贵过他的,一只手数的过来,我们应该用他跟朝廷谈判,将利益最大化。”
耶奴低吼:“让那屠夫立即从鬼方国撤兵,否则我就要将他的儿子,碎尸万段!”
轰···他恨意滔滔,庞大而骇人的劲气,从躯体猛然爆发,竟直接将禅房外一株柏树,生生炸毁。
这样的力量,绝对是内壮至极,而具神勇之力,方才能做到。
“世子殿下,你也听到了吧,所以还请你合作,不要耍花招,只要你配合我们,你的生命便能得到保障。”安虞冲着赢则笑吟吟开口。
“休想!我等宁死,也不会叫你阴谋得逞。”盖云怒斥。
“他是谁?”耶奴冷冷注视着盖云。
“刑部侍郎盖孺之子,盖云。”安虞道。
“刑部侍郎,好,是一个大官,我先杀了你,替我死去的勇士,出一口恶气。”耶奴狞笑,抬起簸萁般大的手掌,其上一股黑色煞气凝聚,波动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个人不单是神勇境那般简单,一定修有强大的力量···赢则在心中,推测着耶奴实力。
“盖云,你极具才学,是不可多得少年英才,我很欣赏你。”安虞略作沉吟后,凝声开口:“只要你肯皈依我圣教,发一个征讨朝廷的告示,我就饶你不死,还会给你想象不到的财富与地位。”
“呸···”盖云啐出一口血水:“我乃堂堂大乾贵子,岂能与尔等叛国之流合污,动手吧,莫叫老子骂你。”
安虞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放弃劝阻,任耶奴下手。
那团煞气,越聚越多,成为一只黑色球体,澎湃力量逸散,催的在场中人寒毛倒竖,一片惊心。
哪知,耶奴突然转向,掌心黑色煞球,映照出一个微颤的少年身影来。
“我最敬佩刚烈之士,这个少年有骨气,我不杀,杀这个,这是个软的。”
吕安脸色剧变,眼中惊悚,看得出他很害怕,可是没有求饶,也没有躲开,有点认命的意思。
眼见耶奴要动手,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
赢则横闪,挡在吕安身前。
“你们不是要将利益最大化吗?那势必要跟朝廷交涉,说吧,说出你们的要求,然后让他去送信。这样,朝廷才会重视。”
安虞跟耶奴对视一眼,后者缓缓放下手,散去掌心煞气团。
“世子果然思虑周到。”安虞笑了笑:“确实需要一个传信的。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马上释放刑部大牢阴葵派的圣教兄弟。第二,立即叫秦王从鬼方国撤兵。第三,立刻诛杀云岭府大都督白无矩,并解散其府卫军士。第四,拿十万两黄金来。”
“你做梦,朝廷不会答应的。”盖云想到什么,咬牙道:“你果然跟阴葵派有关,花魁案、新妇案,是你做的?”
安虞懒得跟他废话,冷视着吕安:“暂时就这四点。如果三个时辰内,我看不到阴葵派的兄弟从刑部大牢走出···”
他唇角一翘,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那么我就将秦王世子,从手指开始,一寸寸剁碎。”
“嘶···”赢则倒吸一口凉气,真特么狠。
“没有问题。”他拍了一下发傻的吕安:“出去照实跟朝廷说,你一人说不行,要唤上你父亲,还有盖侍郎,还有我祖母,一同去面圣,施加压力,我跟盖云的性命,全在你手里了。”
“说的好极了,世子真是通情达理,比盖云这个小犟种,可喜人多了。”安虞满意的笑了,“带他出去,扔到大街上。”
“属下遵令。”两个灰袍人,大步走来,挟着吕安去了。
“赢则···”吕安回头,眼眶湿润,岂能不知赢则是在将生机留给他。
“去吧。”赢则挥手,目送吕安消失在视线内。
“耶奴首领,你们身上有伤,不如先去治疗,我想无需一个时辰,这里便会被重兵包围,届时任何情况都会发生,少多一份战力总是好的。”安虞道。
“好。”耶奴颌首,狠狠剜了一眼赢则,大步走出。
“世子殿下,那么就劳烦你暂歇息此处。”安虞挥手:“把他们分开关押。”
“是。”
一名灰袍人,单手拎起盖云,去了另一处地方。
“今擒住秦王世子,实是天大的幸事,我需向总教回报,你等好生看守。”
安虞吐出一口浊气,眸子幽幽。
生擒秦王世子,这等泼天的功劳,教中会如何奖励?
拿此功,应能换回阿爸的生命吧。
他收刀,快步而去。
禅房只剩下三名灰袍人。
赢则坐在木椅上,闭目眼睛,似乎是入寐了。
但衣袍之下,肌肤之内,丝丝缕缕气血在搬运,在凝聚。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赢则突然睁开双眸,其内一缕血红之芒,若条血剑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