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个人决定,或者说是妙兰一意孤行,白天的时间都用来赶路,饿了就摘果子吃。深秋大部分果子都熟透了,烂了的都落了地,还在树上的摘了吃正好。
妙兰和烬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再互相怼几句话,不知不觉就黄昏了。
到了处比较空的小土坡,两个人坐下来休息,烬说走了一天,自己的伤口有些疼,只能还是由妙兰去捡树枝生火。
妙兰感觉自己都快变成烬的奴隶了,又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她也赌气不生火,夜里挨冻吧,到时候苦的也是自己,只能又跑去林子里。
正专心地捡着树枝,妙兰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时间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是一条褐色的蛇!她大声尖叫,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睛盯着那条蛇,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它就会飞扑上来。
“怎么了?”烬很快赶了过来。
“蛇!有蛇!”妙兰狂喊。
“在哪里?”烬赶忙问。
“那里那里!”妙兰赶忙一指。
烬慢慢走了过去,靠近蛇,然后忽然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蛇头,把蛇提了起来。妙兰看呆了:“你……你不怕吗?”
“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钳住脑袋就好了。”烬若无其事地说。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一个捕蛇人!”妙兰恍然大悟。
烬脸色一变:“别跟我提什么捕蛇人,最讨厌那些人了。”
烬说着,提着蛇就要走。
“你要把蛇拿到哪里去?”妙兰紧张地问。
“拿远一点放生啊。”烬说。
“你……倒是菩萨心肠,可是你抓都抓了,我听说蛇肉很鲜美……”妙兰咽了口口水。
“你疯了吧?你要吃你自己去抓,我抓的蛇就由我决定它的命运。”烬看了她一眼,自顾自提着蛇走开了。
哼,我抓的鱼你吃得倒是欢得很呢,妙兰看着烬离开的背影,心想。
2
拾够了树枝,妙兰回到了小土坡,发现烬已经坐在那里了,然后她看到,烬的脚边居然多了只死兔子。
“你,你从哪里搞来的兔子?”妙兰惊喜地问。
“我放了蛇,蛇为了报答我,送了我只兔子。”烬说。
“你的牛还可以吹得再大一点。”妙兰不屑。
“当然是捉的了,这山上有蛇,自然就有兔子,不然蛇吃什么?”烬抱起双臂。
“青蛙?喔没有池塘,那,老鼠?”妙兰忖度。
“你一个女人还挺了解蛇的。”烬说。
“那是,都是我客……我哥哥给我讲过的。”妙兰赶忙解释。
“你跟你哥哥很亲嘛。”烬又开始打探妙兰的事情。
“那是自然了,哥哥嘛,亲得很呢。”妙兰则继续胡诌,这么说着,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张油腻又陌生的容貌,她是嘴上说亲,脸上却是一脸的嫌弃。还好天色已暗,烬没发现这一点。
火升起来了,烬把兔子的皮扯了,把兔身穿上树枝,放到火上。
“咦?”妙兰咬了一口烤兔肉,忽然脑袋一歪,发出一声质疑声。
“不好吃吗?”烬说着凑过来撕了一小块兔肉放进嘴里,“挺香的啊,虽然是比不上鱼肉那么鲜美。”
“不是,我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你怎么也不肯杀蛇,却毫不留情地杀了兔子?”妙兰说着,看向烬。
“女人啊,能不能别用那么些夸张的词语来描述我的行为。”烬愣了下,说道。
“如何夸张了?”妙兰问。
“怎么也不肯?毫不留情?”烬一侧的眉毛挑了起来。
“但事实就是你没杀蛇,却杀了兔子嘛。”妙兰不服。
“因为,我,不,吃,蛇,肉。”烬一字一顿地说。
“那也可以杀了嘛,你这样丢了,说不定过会儿它又爬回来,咬到我怎么办?”妙兰抱怨。
“那条蛇又没毒,咬了就咬了,也不会怎么样,顶多身上多两个口子,还是两个小口子。而且,蛇,你只要不招惹它,它也懒得理你。”烬说完,又往嘴里丢了块兔肉。
“你这么懂蛇,还说自己不是捕蛇人?”妙兰也学着他挑眉毛,但是她这么一挑,却是两条眉毛一起飞扬。
烬看着妙兰的表情,笑了:“说了不是就不是,你话怎么这么多?兔肉吃不吃了?不吃给我吃。”
“吃的吃的。”妙兰赶紧把兔肉拿到嘴边。
晚饭过后,两个人就睡下了,都睡在火堆旁,上风的一侧,头对着头,一个人脚朝着西北,一个人脚朝着东南。
3
天亮以后再次出发,和前一天一样,还是白天赶路,果子果腹。
“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万花楼的时候,我觉得我挺弱不禁风的,就没什么力气,做不了重活,出来以后,倒是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力气大,走了这么多的路,也从一开始的精疲力尽,慢慢的就好像没那么累了。”是夜,妙兰在火堆前边吃着烤兔肉边说。
“那是你走多了,身体习惯了,”烬顿了顿,问道:“万花楼是什么?”
“啊,万花楼就是,我们那儿的酒楼,我在……那儿……的后厨负责洗碗……”
“真没看出来,看你的手,感觉白白嫩嫩的,差点还以为你是某家小姐,不过你这身衣服,确实又不是富贵人家的。”烬笑了笑。
那是,这身衣服可是我从伙计那买来的,妙兰暗想,不过她说出口的却是:“那是……我洗完碗都会给手擦点炒菜的油,手就不会糙了。”
“原来如此。”烬点点头。
妙兰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不像经常劳动的人的手。
“你的手也不像习武之人的手。”妙兰忽然想起来烬瓷一般的皮肤,马上反击。
“我,我平时不用武器罢了。”烬说。
“那你就赤手空拳打人?”妙兰问。
“没事干嘛打人啊?你以为学功夫就是为了打人?”烬不屑。
“那是为了什么?”妙兰问。
“防身啊。”烬不以为然。
“我看你学艺不精,也没防成功。”妙兰继续怼。
“那是……对方偷袭我,而且,人家两个人,还有刀,我这是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烬说着,还抬起两个拳头比划了一下。
“我看你的伤是不是已经全好了?”妙兰问。
“差不多了,多亏你的灵丹妙药。”烬忽然拍起马屁。
“哼,当然了,这药可是……我娘专门找人制作的。”妙兰说着,发现今天已经是自己离开万花楼的第四天了,对英莲的思念之情席卷而来,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包裹里露出来的那个细细长长的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烬不经意地问。
妙兰还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没有留意他的话。
“喂,花勉!花勉!”烬喊了两声,见她还是没反应,就推了推她。
“啊,怎么了?”妙兰回过神来问。
“天刚黑你就神游太虚了?我说,你那个包裹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烬指指妙兰放在地上的包袱。
“啊那个,里面就是一幅画。”妙兰说。
“看起来很宝贝的样子。”烬摸摸自己的下巴。
4
“那个啊,不值钱,很普通的。”妙兰打马虎眼。
“普通你会随身带着?”烬又一次扬起一侧的眉毛。
“是我妹妹画的画,带在身边,让我睹物思人用的。”妙兰镇静地回答。
“你除了哥哥,还有个妹妹?”烬问。
“是啊,我最爱我的妹妹。”妙兰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然后抬起头,双手向后撑,身子微微后仰,两只眼睛看向天空。她想到自己正与英莲在同一片夜空下,不知道今夜英莲有没有也从窗户看一看天?
“那你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家?”烬问。
“生活所迫。”妙兰答得十分简洁,显然她对此不想多言。
烬不再说什么,也抬头看天空。
“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妙兰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大友好,就把话题往烬的身上引,以缓和气氛。
“有一个姐姐……”烬说,“只是二十年前,她就被人抓走了。”
“被人抓走了?”妙兰惊讶地扭头看烬。
“是的,有一天姐姐出门,去……找吃的,结果被一个奸佞小人抓走了,只恨我当初学艺不精,为了自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人抓走,现在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烬说。
“可是,二十年前,那么久远?当时你才多大?你出生了吗?”妙兰打量着烬,感到很奇怪。烬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吧。
烬的表情变得很尴尬地说:“也许我记错了,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小。”
“那你不必自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你姐姐的。”妙兰安慰烬说。
烬盯住妙兰的脸,自顾自地说:“我姐姐的名字叫阿佘。”
“阿佘?啊,你昏迷的时候,好像喊过这个名字。”妙兰说。
“我父母去世得早,一直是我姐姐照顾我,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烬说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妙兰看看烬的样子,颇有些感动,又说了一遍:“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可不可以看看你妹妹画的画?”烬忽然问。
“呃,好吧。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真的就是很普通的画。”妙兰早先犹豫,但又觉得烬可怜,看他有些伤心,实在不好拒绝他了。
妙兰起身走到包袱边,从里面抽出装画的盒子,打开,把画卷拿出来。走到烬的身边,展开画卷,借着火光,妙兰发现,画卷上的墨迹似乎比之前在万花楼里淡了一些。
烬看着画,表情很克制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妙兰没有注意到这点。
“怎么样,说了很普通吧。”妙兰说。
“画上这个人,是谁?”烬问。
“是……我娘。”妙兰信口开河。
烬沉默不语,继续呆呆地看着画。
“看够了吧。我娘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啊。”妙兰边说,边把画重新卷起来。
“嗯。确实,这画,很普通。”烬讪讪地说,看着妙兰把画收好。
“你今晚怎么了?感觉有点怪怪的。”妙兰一边重新坐下来一边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姐姐了,不知何时才能与她重聚,有点伤感。”烬说。
“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我的妹妹。”妙兰说。
两个人一齐望着燃烧着的篝火,火焰映在两个人的眼里,英莲的身影映在妙兰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