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烬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妙兰会这么说，一时间语塞，不过妙兰也不指望他会给她回应。
妙兰继续说：“你是男人，你不会懂的。女孩，女人，和男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却总是仿佛低人一等，甚至，没有做人的资格。”
“做人的资格，一直都是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的。”烬也不恼，只是轻声细语地说。
“是，没错，可是女孩，女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对抗她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她们不过是男人之间相互交换的物资，只不过是货品，是玩物……”妙兰说着，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溪水里：“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它无法决定自己的位置，无法决定自己是浮起来，还是沉下去——它生来只能沉下去。”
“你不能拿石头和人比，人是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的，不管出身如何，想要收获，就得付出。”烬说。
“是吗？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女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她，要怎样付出，才能逃离男人的魔爪，重回她亲生父母的身边，或者独立地生活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嫁自己喜欢的人？”妙兰语气咄咄逼人。
“她可以先蛰伏……”烬说。
“她可能都活不过今晚。”妙兰打断烬。
“可是，这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情啊。”烬说。
“所以说，你是男人，你不会懂的。就算女孩儿活下来，长大了，像我这般大，她又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妙兰想到刘管家来强抢英莲，手握成了拳头。
“我说不过你，我投降，只是，一个人要自由要富贵，总要付出代价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多的是穷苦人家的男孩子只能去做伙计做打手做家仆。”
“好过做妓女，做别人的玩物。”妙兰咬牙切齿地说。
“好啦，你看你，想太多，我们还赶不赶路了？再说你看你现在不是挺自由？你的命运不就正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吗？先说明，我可没把你当成玩物，或者别的什么可被我操控的东西喔。”烬说。
妙兰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边走边说：“走吧，今晚你拾柴。”
“喂，还是你拾柴吧，你都拾了这么多天了，是专业人士了。”烬在后面嚷。
2
太阳快落山了，妙兰和烬在林间清出一块歇脚的地方。
“那，你去拾柴，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烬说。
“又是兔子？”妙兰问。
“不，这次我给你搞点不一样的来。”烬说。
妙兰扁扁嘴，这个烬总是故作神秘，不过她也只能答应了这样的安排：“好吧。”
烬转身离开，但妙兰可没有马上乖乖去拾柴，而是偷偷跟在烬的身后——她很好奇他会抓什么，以及他会怎样抓。结果走来走去，烬似乎都在围着歇脚的地方绕圈子。
什么嘛，妙兰想，看看天色已暗下来，算了还是先去拾柴吧，不然等下全黑了，没有火很麻烦。想着，妙兰就不再跟着烬，而是自己转身去拾柴了。
等妙兰抱着她的干树枝们回到歇脚的地方，烬又是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火生起来，妙兰发现烬这次抓回来的竟然是两只大山雀。
“这你都能抓到？”妙兰目瞪口呆。
“小菜一碟。”烬得意地说。
“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啊。”妙兰说。
“我早说了，之前受伤完全是因为被人偷袭的缘故。”烬沉着脸说。不知为何，妙兰忽然想到了红蔷也说过，她是被人偷袭然后进了画里。
“看来坏人都喜欢偷袭。”妙兰总结道。
“你也被偷袭过？”轮到烬惊讶了。
“啊，不，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妙兰说。
“你还有江湖上的朋友？看不出来。”烬说。
“我朋友……很多的。”从万花楼出来后，妙兰撒谎是越来越流畅了，简直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过她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3
山雀烤好了，味道比兔子好。妙兰吃得非常满足。
“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了很多啊？”烬看着妙兰眉头舒展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虽然……哎，反正，谢谢你。”妙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说。
“不客气。你看，我对你好吧？”烬忽然把脸凑得很近。
妙兰并没有躲闪，也没有脸红心跳，毕竟这话在以前客人给小费的时候她也听得快耳朵生茧子了。她只是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看着烬说：“我救了你一命，你对我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烬调戏不成，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尴尬。
“好了，吃完了就快点儿睡吧。赶了六天的路了，明天应该能到皇城了吧？”妙兰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问道。
“花勉，你知道吗？除了我姐姐阿佘以外，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烬似乎不肯轻易放弃刚才的话头。
“没想到你这么可怜，看你生得蛮俊俏，以为你很受欢迎呢。”妙兰依然无动于衷。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长得俊俏就会受欢迎？我又不是那些个风尘女子。”烬撇撇嘴。
妙兰眉头皱起来：“风尘女子怎么了？”
烬赶忙说：“不提那个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一路上，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当成，你以后的依靠？”
4
“没有。”妙兰不假思索，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你也说我俊俏了，而且我武艺高强，可以保护你。”烬不解。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选我？”妙兰看着他。
“你对我好。”烬一脸诚恳。
“所以嘛，算了吧。”妙兰微微一笑，拿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火堆，火苗往上窜了窜，烧得更旺了。
“你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好歹……”烬愤愤地说。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用知道好歹，我只用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妙兰一脸无所谓。
“你要的是什么？”烬不甘心地问。
“自由。强大。不依附于任何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妙兰一边思考一边说，“像一棵树而不是一朵花。”
“你一个女人……”烬说。
“你之前不是说，男人女人都一样吗？我愿意付出我为此必须付出的一切代价，只要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妙兰说。
“可你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烬笃定地说。
“需要不需要，由我自己决定，也许有一天会需要，反正现在不需要，就算有一天会需要，那也不会是你。”妙兰也笃定地说道。
“我有哪里不好了？”烬一下子就提高了声音。
“你……你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妙兰的语气有些犹豫，不过她还是终于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爱情？你竟然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你之前义愤填膺地感叹命运，还以为你会和其他女人有所不同。”烬一脸不屑。
“我信，实话告诉你，爱是唯一能让我把男人与美好关联起来的东西。”妙兰说着，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心下一惊。
“天啊，究竟是哪个男人把你伤得如此之深？”烬叹了一句，语气已经缓和许多，甚至带了点调侃。
“等你遇到你爱的女人，你会感谢我今晚没有缠住你。”妙兰嬉皮笑脸。
“到时候可别是你因为今晚错失了良机哭鼻子哈。”烬抱臂。
“我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但我此刻，还是只想睡觉而不是睡你。”妙兰说着冲烬嫣然一笑，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树下，从容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结束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