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快到皇城了所以放松了，还是因为各怀心事晚上没睡好，两个人都躺到太阳快爬到头顶了才悠悠然坐起来。
“你看，我们多有默契。”烬似乎对昨晚的话题还意犹未尽。
妙兰白了他一眼说：“我是看你很累的样子，才没起，让你多睡会儿。”
“所以，你果然对我特别好。”烬笑嘻嘻地说。
“那是我心地善良。”妙兰没好气地说，扛起包袱站起来就走。
妙兰的心里面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她做了什么就成了对烬特别好了？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换成别的人，她也会这么做的。
男人啊，给他个笑脸，他就觉得你爱上他了，这个烬，跟万花楼里妙兰接待的那些也没什么两样，随便聊两句，就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说真的，一点儿不夸张，“我想娶你”这四个字，妙兰每五天能听到六次。
妙兰真的好想大笑啊，“娶我”是对我的什么奖励吗？你娶我，我能得到什么？安稳一些的生活？可是我要付出的呢？还是你指东我就不能朝西，你做大爷我做丫鬟，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还是没有尊严的日子罢了。
还有，那些来逛青楼的男人里，至少一半都不是有妻就是有妾的了。想到那些妻妾伺候完公婆，收拾完家里，可能还要清洗丈夫出去风流回来脱下的亵裤，妙兰只觉得算了吧算了吧。
对了，还要怀孕生子，若是生不出儿子，还得去鬼门关里多走几遭呢，搞不好就英年早逝了，得不偿失。
要不是爱情那根胡萝卜悬在眼前，傻子才把“我娶你”这种话当成对自己价值的一种肯定。
“喂，你这女人，总是讲两句话就跑，赶着投胎去啊，等等我啊。”烬又嚷起来了。
2
两个人走到夕阳西下，妙兰正纳闷还有多远才能到皇城时，远远看见前方有个棚子，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以为是要到了，结果走近了，发现那竟然是个凉茶摊。
“这里也有个凉茶摊。”妙兰自言自语。
来都来了，两个人就进去歇脚。
一个女孩儿跑出来招待她们。
妙兰瞪大了眼睛，右手摸着胸口说：“怎么，怎么是你？我，我不会走了七天，又走回来了吧？”
女孩看着妙兰惊愕的样子，眨了眨眼，想了下，然后笑着说：“姐姐是从沧苏城那儿来的吧？”
“是的。你，你不记得我了吗？”妙兰着急地问。
“姐姐您没走错，您在那儿见到的是我的孪生妹妹。”女孩说。
“你们，是姐妹俩？”妙兰疑惑。
“是的，她是我爹娘过继给我舅舅舅娘的。我舅舅舅娘在沧苏城外开茶摊，我爹娘在皇城外开茶摊。”女孩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确实……你们两个人，说话的感觉……不一样。”其实妙兰是想说，姐姐比妹妹有礼貌好说话。
“我们要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烬说。
“还要一碗面。”妙兰想到离城之后吃的那碗面，决定在进城之前再吃一次，就当自己是在举行一种告别旧生活，迎接新生活的仪式。
“两碗。”烬说着，不满地看了妙兰一眼。
“好的，哥哥姐姐坐着稍等。”女孩说着离开了。
“花勉，你怎么忽然这么自私了？就算是拒绝我也不用这样吧。”烬的不满还没散去。
“你点了茶，我以为你不饿呢。”妙兰说。
“哼，茶钱，我自己付，面钱你来付，两碗都你来付。”烬抱着胳膊说。
“反正都到皇城了，行吧，我就请你吃碗面好了。”妙兰心想，之前还说我抠门，也不知道谁抠门。
3
女孩把茶端上来了。
妙兰总觉得女孩很亲切，就拉着她想多说说话。
“你之前有遇到过，和我一样把你和你妹妹错认成同一个人的人吗？”妙兰好奇。
“有啊，还很多呢，所以姐姐问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女孩笑得掩住嘴。
“真的很神奇啊。”妙兰感叹。
“姐姐，你这个盒子的形状好奇怪啊，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女孩儿忽然指着妙兰放在桌上的包袱问。
本来埋头品茶的烬，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来。
“喔，就是一幅画。”妙兰说。
“啊，”女孩儿说，“我可喜欢画画了，只是平时没什么时间画。你的画我可以看看吗？”
妙兰犹豫了下说：“就是我妹妹画的我娘。”
女孩不说话，但是她的好奇心明显没有就此消散，她正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妙兰。
“好吧，给你看看，不过我妹妹的画技并不好。”妙兰说着，把画拿了出来，展开。
“唔，谢谢姐姐，”女孩看了以后说道，大概也是不知道该对这画做出怎样的评价，只得说：“面应该好了，我去给你们端面。”就跑开了。
妙兰和烬的目光却还粘在那画上——画上的墨迹似乎比之前更淡了，妇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了。当然，妙兰没有注意到烬的目光，她在想，画怎么越来越不清楚了？是红蔷要从画里出来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好像这些天也没把它靠近篝火啊。妙兰想不通。
这个时候，面端上来了，妙兰只得把画收起来。
“哥哥姐姐慢用。”女孩儿嘴巴甜如蜜。
“谢谢，祝你们生意兴隆。这是茶钱和面钱，多出的，是姐姐给你的。”妙兰说着，往女孩手里塞了一两银子。
“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大方，或者说，这么有钱。”烬在旁边咂咂嘴。
“我……就是希望她将来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妙兰说完，低头吃面。
4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就和从万花楼里出逃的那晚一样。妙兰看见了月光之下的城墙，心里激动不已，抵达城门的最后一小段，她几乎是一路狂奔，烬这次却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不嚷妙兰了，就这么任由她甩下他。
妙兰来到城门口，才发现，也是和从万花楼里出逃的那晚一样，城门已经关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也不觉得沮丧，只是疲倦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过了一会儿，烬才慢吞吞地走了上来。
“我就知道城门已经关了。”烬说。
“就你聪明。”妙兰说。
“当然。”烬一点儿不谦虚。
“没事儿，不就是再在城墙脚下睡一晚嘛。”妙兰说着，站起来，往城墙边走。
“再？”烬质疑。
“那是在遇到你之前的事情啦。”妙兰说着就席地而卧。
“你的经历好像很是精彩，不过，算了，今晚我累了，不说了，睡吧。”烬也躺下来，这次他选的位置与妙兰隔了一丈远。
这人还真是一反常态啊，妙兰觉得烬有些异样，不过她也很累了，赞成先睡，养精蓄锐，明日风光进城。
英莲，我到皇城了。妙兰在心里说着，闭上了双眼。
5
“你这女人，怎么睡在这里？快起来快起来！”在城门守卫的呼喝声中，妙兰睁开了眼。
“啊啊，好的好的，我这就起来。”妙兰赶忙爬起来，理了下衣服，拾起包袱。守卫不再注意她了。
天刚刚亮起来，进出城的人还都少得很。妙兰朝四周张望，没有看到烬的身影。
这个烬，又跑去哪里了？妙兰心里想，该不会是已经丢下她，进城去了吧？想到昨晚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以及烬丢下她独自去喝茶的前车之鉴，妙兰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这个混蛋，说走就走，也不喊醒我。妙兰心里虽然骂着，也确实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抬脚迈步，一个人进了皇城。
进城没多久，妙兰就感受到了此处的繁华，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街上行人看起来是家仆模样的，衣服质料也比她身上的好很多。相比之下，她就像个小乡巴佬一样，好奇地看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不好意思，请问下，离这儿最近的可以喝茶的地方在哪里？”妙兰拉住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问。
“你是说茶楼吗？”书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妙兰，问道。
“对。”妙兰赶紧说。
“就在前面，走两步就看到了，香茗茶轩。”书生指了指前方。
“谢谢。”妙兰赶紧往前奔去，果然在右手边看到了一座茶楼。她冲进茶楼，却依然没有找到烬的身影。实际上，茶楼里除了一个伙计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子凳子，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位姑娘，你是在找人吗？”伙计问。
“是的，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一身黑衣服的男人，个子比我高一点，皮肤挺黑的，衣服上有点破。”妙兰问伙计。
“没有啊。这大清早的，我们还没开张呢。”伙计说。
“好吧，谢谢。”妙兰这下慌了。难道烬先去了客栈？也有可能。
“请问，最近的客栈怎么走？”妙兰只得又问茶楼伙计，得到了答复后，妙兰就立刻往客栈去了。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一身黑衣服的男人，个子比我高一点，皮肤挺黑的？”妙兰又问客栈掌柜，掌柜摇摇头，说今日妙兰是第一个进店的新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