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妙兰进入梦乡的时候,英莲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手上的小碎金子,陷入了纠结之中:她知道妙兰姐姐已经十八岁了,就要过了女人嫁人最好的年纪了,如今也没什么客人中意她,想必她还将继续困于此处,不知几时休。
虽然不工作的时候,两个女孩在一起过得也十分欢乐,但英莲也经常看到妙兰独自一人,坐在楼下大厅的角落里发呆,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那阴郁的样子是英莲不喜欢的。
可是如今英莲也有十六岁了,落得亭亭玉立,正是嫁人的好年纪,每晚来的公子们,她都有在留意,就是盼着把自己早日嫁出去,有个好归宿。
英莲拉开梳妆盒的最底层,看着她已经攒起来的二十多两银子,英莲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用来添置嫁妆,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这金子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对妙兰来说却会是雪中送炭。
就给妙兰姐姐吧,反正也是捡到的,就当是妙兰姐姐捡到的。打定了主意,英莲站起来,就往门外冲,却不想一头撞进花姨的怀里,碎金子滚落到地上。
“怎么了呀这是,刚才就听到你和妙兰在外面吵吵闹闹的,现在过来看你,你又冒冒失失的。”花姨嗔怪地说。
英莲吞吞吐吐:“没,没什么。”
“咦,金子,你从哪里得来的?”花姨说着,俯身捡起滚到她脚边的那粒碎金子,继续叨叨到:“我跟你说过,不要背着我做与人私定终身这种事吧,你会被人骗的。哎哟,还这么小一颗,你要知道,你可比这个珍贵得多。”
“娘,我知道,我不会因为钱轻易把自己交出去的,多少都不会。这金子是我从楼下泥巴里捡来的。”英莲赶紧解释。
“喔?泥巴里还有金子?”花姨眼睛发亮。
“不过就这么一颗,刚才我和妙兰都找过了。”英莲不想她娘又去做无用功。
“哼,有好事不先想着娘倒先想着妙兰?你瞧你弄得,身上多脏,快去洗洗吧。”花姨嫌弃地挥了挥手。
“娘,那个金子……”英莲边说边伸出手要去拿。
“娘帮你收着了,你看你这个冒失鬼,给你你也要搞丢了,”花姨边把手缩回袖子里,边嚷道:“哎呀,我现在要赶紧去吩咐他们给我把楼下弄干净了,不然晚上怎么招待客人啊。”说完,花姨转身就走了。
2
这一晚又下暴雨,客人零星,门可罗雀。不过姑娘们还是打扮妥当在大厅里坐着,边唠嗑边等着——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得了花姨的恩准,妙兰和英莲不用在大厅候客,就窝在房间里对饮谈心。聊的无非又是彼此的客人,晚上的伙食,还有她们看起来遥不可及的、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实现的愿望。
“我那粒金子被我娘发现了,给她拿走了,”英莲悻悻然地说:“本来我是想拿来给你的,妙兰姐姐。”
“啊?英莲你对我真好,我太感动啦,谢谢你想着我。”说着,妙兰忽然记起那幅画来,手伸到桌板下,摸了半天,把装画的盒子摸了出来。
“这是,这是之前那幅画吗?你果然还留着。”英莲说。
“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妙兰说着,凑近英莲。
“怎么了?”英莲瞪大了眼睛。
“这皮肤质感的画纸,和皮肤一样,不吸水。”妙兰声音放得很低,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不吸水?什么意思?”英莲没反应过来。
“我示范给你看。”妙兰说着,就站起身来。
妙兰把画卷拿了出来,摊在桌上,然后拿起手边的酒杯,往画上那妇人的脸上滴去两滴酒,可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滴下去的两滴酒一下子就不见了,画上也没留下任何的水渍,就好像,就好像那酒,被画上那妇人喝去了。
桌边两双眼睛的主人都惊得呆住了。
“这画,这画里是不是,有鬼?”英莲小声说。
妙兰回过神来:“怎么可能?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可是说书先生讲过好几个鬼故事呢。”英莲也站了起来,往妙兰身边靠,两只手抓住妙兰的一条胳膊。
“他说你就信,他见过?你见过?你认识人见过?”妙兰问。
“那倒没有。可是有句话,宁可信其有……”英莲说。
“我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我觉得只是因为画纸的材料特别。”妙兰结合之前酒滴凝结的情况,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那要不要,再试试?”英莲松开双手,问道。
“好主意。”妙兰重新拿起酒杯,把画一角掀起来,在画的背面又滴了两滴,发生的情形就和之前她一个人时遇到的一样:酒滴凝结在画上,并不会往下渗透,把画稍微提起来,那酒滴就顺着画纸滚落下去了,仿佛那不只是液体,而只是一个透明的扁状小球。
“看来,这个画纸,是正面可以瞬间吸进去液体,液体却无法渗透其反面。”英莲得出结论。
“你刚才不是说,这画里有鬼吗?”妙兰打趣道。
“我也是被吓到了。”英莲噘嘴。
妙兰盯着画上的妇人,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过了一会儿,一个念头忽然闯入了她的脑海,令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一下,这画里是不是有鬼。”妙兰说。
“什么方法?”英莲问。
“我刚才滴正面的时候,滴的正好是这个妇人的脸,”妙兰说完,顿了顿,然后,慢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我要是,滴她身上,其他的地方,酒,会不会,还能,被吸进去呢?”
3
英莲看着妙兰,妙兰看着英莲,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此时外面一声惊雷。
“啊!”两个人同时尖叫起来。
“啪啪啪”有人拍门,两个人又再次同时尖叫。
门被推开了,“哎呦,你俩怎么了,在楼上狂叫。我还以为是有劫匪翻进来了呢。”花姨狐疑地看了看妙兰,又看了看英莲。
发现是花姨,两个女孩可算定下心神来。
“娘,我们,我们只是在赏画,然后,被刚才的雷声吓到了。”英莲吞吞吐吐解释,她是想到之前花姨拿走了她的那粒金子,所以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不说出真相。
“什么画啊?”花姨摇着身子走上前,看了眼桌上摊着的画,“普普通通嘛,有什么好赏的?”她撇撇嘴。
“这是妙兰姐姐画的。”英莲赶紧说。
“妙兰怎么又开始画画了?之前不是放弃了?”花姨问。
“我觉得自己内心画画的火焰,已经重新燃烧了起来。”妙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随便玩玩就好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研究研究讨好男人的本事。”花姨对于妙兰的不思进取实在颇有微词。
“好啦好啦,娘,我们知道了,妙兰姐姐会研究的。您赶紧出去接待客人吧,我们姐妹俩要说悄悄话了。”英莲把花姨往门口推。
花姨又撇了撇嘴,但没再说什么,摇着身子离开了。
英莲赶紧把门关好,扭头对妙兰说:“妙兰姐姐,你刚才那个想法,可真是吓到我了啊。”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妙兰语气里有了一丝紧张。
“既然都说出来了,那就试试好了。”英莲说。
“你不怕?”妙兰问。
“真有鬼的话,知道总比不知道强。”英莲一副早死早超生的表情。
妙兰觉得有理,就又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在画上那妇人的身上滴了两滴。
酒滴如滴在画背面的时候一般,凝结在画上。
两个女孩都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接着,窗外又是一声惊雷。
“啊!”两个女孩又同时开始尖叫,然后又同时各自捂住自己的嘴。
“现在怎么办?”妙兰盯着画上的妇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没有盯着妇人,妇人就会从画上走下来吃掉她们。
“这画太邪门了,不然,我们把它毁掉吧。”英莲说。
“怎么毁?”妙兰眼睛不离画地问道。
“用这个。”英莲像变戏法一样从裙下拿出来一把小刀。
妙兰本来眼睛盯牢画,余光瞟到那寒光,心中一凛,马上转移视线到那个还没手掌长的刀刃上。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妙兰惊讶地问。
“我娘怕客人会霸王硬上弓。”英莲说完,抿了抿嘴。
“……”妙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妙兰姐姐,怎么了?”英莲问。
“没什么。”妙兰想,爱女心切也不奇怪。
“那我划了?”英莲跟妙兰确认。
“划吧。”妙兰点点头。
英莲举起了手里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