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悬于东，明明华华。
一座巨大的城池镇守在两处险峰之间，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往下看去，月华照得城内像是铺上了一层白霜，不仔细瞧，还以为冬雪未消。
“滴答…”
一间二进院内，红帐花烛，本该是才子佳人，喜结良缘，但这两人却沉沉地睡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新娘子甚至盖头都没有掀开。
而在他们俩人的身旁，一抹鬼影祟祟，看着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
“第一次，第一次，呼，可千万别死啊。”
青戈的声音稚嫩，语气中带着无奈，但是他又不得不吸食生人的生气，不然他就得死了。
他将小脸凑到两人面前，嘟着小嘴用力一吸……
床上的两人的灵魂像是被青戈吸出来一般，形成了灵魂与肉体的重影。
青戈见此紧忙断开鬼术。
他可不想因为杀人染上戾气。
那被他吸出的一部分生气化作白雾，被摄入口鼻当中。
舒坦！
青戈眯着眼睛笑着。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紧忙飞身跑向墙边，鬼化后穿墙而飞。
……
飞到城东的一处被遗弃的荒宅内，青戈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哈哈，这下又能再活一个月。”
青戈舒坦地在满是杂草的院内找到自己休息的石板，躺着休息。
晚风吹过，一旁的断壁上，一丛蔷薇花在凉风中沙沙作响，接着，一道女声传出来——
“青戈小鬼，怎么，终于是舍得开荤了？”
青戈瞌着眸，翘着二郎腿惬意道：“日常小事，不值得拿出来谈资。”
院内有一小湖，湖内冒出一条硕大的白鱼。
白鱼口出人言。
“青戈小鬼，最近夕城来了不少修士，听说烈先生也来了，你可小心点。”
“那修士可是疾恶如仇，手底下可不管妖精鬼怪害不害人。”
说到此，白鱼顿了顿。
“何况你已经开始害人了……”
青戈听到白鱼的话，抿了抿唇。
青戈也不想去吸食人的生气，还是一对新婚夫妻，可是没办法，他青戈只能吸食阳时出生的人的生气，那对夫妻八字正和，还都是阳时，青戈吸食了才能度过这十二之劫啊。
之前，青戈可都是吸食牲畜的生气来维持生命的。
“我这命可值钱得很，什么烈先生的，他可收不去！”青戈哼哼一声，心底忐忑也不在面上显露，反正他没害死人过，身上的戾气小，只要躲得好，就不怕什么正道之士。
望着正东高悬的圆月，青戈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场重生。
他竟然是姑获鸟之子。
传闻中，姑获鸟是由死去的产妇执念所化，可没有产子的能力，只会去掠夺别人的孩子拿来养育，但人鬼殊途，婴孩怎么可能在姑获鸟手上活下去……
他能被姑获鸟所生，可以说是一个特例，以至于他成为了半人半鬼的生灵。
可在人与鬼之间任意转化，得人鬼之便利。
说是人，可以修人族法，那烂大街的纳气决他修炼出的是灵气，而非鬼气，这是鬼物做不到的。
且人之修行直通道体，道体近道，仙途昌盛，不必像其余生灵那样多一步化形之劫。
说是鬼，他又可以修鬼法，还能有鬼物的天赋，穿墙附体，吸食生气……
但半人半鬼也并非都是好处，他命短，活不长！
与一般鬼物夺人生命，积累戾气不同，戾气于他为利刃，会泯灭他属于人的一部分。
为此，他谨慎小心，始终保持人性。
望着浩瀚星空，青戈嘟囔道：“再来一次，总得争一争。”
月光轻轻，松松散散地照在青戈脸上，但很快，圆月缺角，太阳要出来了……
初阳暖暖，青戈苍白的小脸上，眯眼望着，十分享受日月交替的过程。
而今天，他也十二岁了，这是一个奇妙的年纪。
十二岁为一纪，代表这第一个圆满。
若是修士在十二岁之时以炼气十二层圆满筑基，那可就是先天之基，有大造化，未来不可限量。
可惜，青戈此时才炼气六层，一个小小鬼修罢了。
这时，一缕清风拂过，青戈齐肩的散碎黑发轻轻随风晃荡，昭显着他那为数不多的少年朝气。
稚嫩的小脸平和安逸，可看出日后的俊秀之颜。
突然，一只红眼白兔跳到青戈的身上。
“哎，别闹。”青戈将手按在小兔子身上，将其拽起，盯着它。
白兔挣扎，小腿乱蹬，发出一个男童声。
“青戈，我瞧见有人来这里了，快放我下来。”
有人来了？
青戈蹙眉将小兔子丢到一旁的杂草里，小兔子落地就跑，看样子他挺害怕生人的到来。
说来奇怪，城东并非富地，这里大多都是没有修行天赋，平头凡人的居所，但这间院子很大，也很偏僻，之前或许是大人物的宅邸，可大人物都应该在城西才是，那才是修士往来的地方。
三月前青戈流浪此地时，就特意来了城东，若非院内有些小精小怪居住，他也不会来这里搭伙。
“咕噜，咕噜……”水面冒起泡泡，看样子那条白鱼也躲起来了。
青戈望向断墙上的花妖。
“青戈小鬼，你也快躲躲吧。”花妖说完，就隐匿了下去。
而院内其余成精的生灵，也都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归为平常，不引起注意。
“都是一群胆小的妖精。”青戈起身，左右看看，就鬼化，身形变得透明起来，飞入了院内的破屋前，那尊小小的石狮子内。
石狮子中发出一道声音：“小鬼，别来挤我！”
青戈道：“别说话，一会被发现了你就完了。”
闻言，小狮子也不敢抵触青戈了。
鬼化附身，青戈熟门熟路，实际上小狮子这点修为，青戈根本不用顾及，他不过是逗弄逗弄罢了，而若是来人修为不足他高，他甚至鬼化后都能在对方眼前乱飞而不被发现。
“哐当……”院内破旧的大门被推开。
这人是走后门进来的……难道也是一个来蹭住的家伙？
“叮铃铃……”风铃声。
青戈附身的狮子石像双目发青，静静打量着来者。
是一个少年，长发散披，身着青色的长衫。
手中拿着一节青色树枝，这青枝上挂了好几个面具，有狐狸的，兔子的，猫的，狗的，都栩栩如生。
甚至有长眉的仙人，剑眉星目，灵动十足。
“叮铃铃…”青枝尖头还有一个风铃，伴随着风声沙沙叮叮，有趣得紧呢。
这少年寻了一处坐处，正好是之前青戈躺着休息的石板。
就见这少年将青枝靠在一旁，盘膝而坐，似乎在修炼。
“炼气三层的小废物啊。”青戈见到这人身上的气势，心头松了口气。
他就说这城东怎么可能来厉害的修士，不过是一个天资比他还低的家伙。
看这少年的模样，想来也十五六岁了，却才炼气三层，怕是这辈子都难筑基呢。
青戈飞出石狮子，飘在半空，晃晃悠悠地来到少年的跟前，仔细看着青枝上的面具。
“喜欢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