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共和国,伦敦,唐宁街10号。
落日的余晖把这栋历史悠久的黑色楼宇镀上一层金色,印照在周围维多利亚建筑群中不甚起眼,甚至还很容易被忽略。
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独自一人在内阁会议室里,整间会议室如同船型,铁血夫人坐在“船头”位置,面前堆满各种各样需要亲自签署的文件。
角落里拥有近百年历史的仿伦敦钟的座钟依次敲响六下,已逾六旬过半的夫人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专职护理师听到钟声端着瓷盘送上一杯清水和一盅药片,再一次轻声提醒服用的颜色和次序后退出门外。
此轮首相任期还有半个月结束,下一任接手的保守党约翰开始陆陆续续把一些私人用品搬入府邸,包括一辆驾乘超过二十五年的老款摩根已经停放进裙楼的车库里。
面对续任者的迫切,在位接近十二年的夫人有些感到不适应,毕竟在这所房子里发生过太多值得包括整个国家记忆的往事,包括眼前还有几桩比较棘手的:
取缔人头税呼声已久,此轮铁路工人罢工已经持续了三天;
下议院又一次提出爱尔兰脱离法案,预期投票结果有潜在的混乱风险;
国内经济循环陷入冰点,推行国企私有化仍遭到绝大部分议员的反对;
……
然而最头疼的是儿子马克,从监视的情况来看,在距离半个地球另一端的赤道几内亚打着自己旗号煽动国家政变,现正遭到当权政府的追捕,极有可能因干涉他国内政罪被逮捕。
“咚咚,”红木实木木门被轻轻敲响,夫人望向正门方向说道,“请进。”
女仆推开门望向光线逐渐暗下去的桌首,轻声请示道:“夫人,威廉伯爵在您的私人办公室等您。”
“知道了,”首相点了点头示意,端起手边的药杯一股脑倒进嘴里又抿了几口清水送服,揉着略微有些发酸的膝盖站了起来,穿过赤土厅和小饭厅,夕阳透过玻璃窗洒满针织羊绒地毯,彷佛有一股安详涌动,直到推开自己的办公室房门。
与册封男爵的不同,威廉伯爵家族世袭已经延续了六代,穿着手工订制西服,一根银色手杖,满头白发在首相面前仍可端坐在座椅里,不过今天与往日不同,伯爵是站着等待,尽管有些佝偻但仍表现的挺立笔直。
一般来说除了女王的宴请很好会和皇室宗族有太多交集,除了在每年拨付大笔预算里,纸面上的名字也几乎不会专程前来拜访,但如果来了,用句俗语形容是带着“dog and bone”的目的。
“您请坐,”首相夫人转到自己办公桌后,书桌甚至有个专属的名字,另一张孪生办公桌在世界另一端华盛顿的白宫内。
伯爵却没有坐下,拐杖撑住大半个个身体的重量前倾,带着浓厚的皇家尊贵音调,口气有些不容拒绝,“撒切尔夫人,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固执、自大、愚蠢是第一次踏入下议院时对所有带有爵位阶级的统一印象,哪怕三十多年过去了仍未改变,不过倒是慢慢习惯和他们接触之道,耐心的倾听,然后满足不过分的要求。
“威廉,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首相微笑着。
有了一层保证,伯爵这才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沙发内仿佛矮了一截,“我和瞿春的儿子……去年到的港岛,我之前原本以为他只是对抓贼那一套感兴趣,你知道港岛不乏暴徒和罪犯,我曾劝说他许久让他留下,可他一意孤行,我完全阻拦不了他一时的冲动——”
首相夫人低头看了眼手表,7点30还要和美国的几个政客非官方的会晤,“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威廉,请你直说你的需求。”
“我需要你开一张特权令,”伯爵也意识到时间的紧迫,“因为我的儿子他失踪了。”
“失踪了?”首相夫人对有些伎俩也接触过几次,甚至还吃过亏,不过好在听到“港岛”只要不是发生在本土,“什么时候的事?”
“就不久之前,”伯爵迫切说道,“所有联系手段都无效,我有理由相信我儿子他可能此刻身处危险境地,但愿不会是绑架,你知道,我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
威廉的上一个儿子在布达佩斯被绑架并撕票,尸体漂浮在海面上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发现,绑匪拿了赎金仍杀人灭口,没记错的话发生在三年前?
首相夫人并不想给他这样一张特权令,哪怕是海外属地,因为不知道或许会极端的做出什么,而且,那块属地今晚会酝酿一场“风暴”。
“撒切尔,”威廉突然丢开手杖膝盖朝地面滑去,“我知道这会让你陷入风险和抉择,但我保证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而且——”伯爵半跪下去,“我会留下,只让我的夫人前往,事实上她已经在飞机上了。”
首相夫人眉头渐渐拧成一团,如果说是被“绑架”,此刻自己俨然被架在火上,如果所有人做事都是先行动再告知,那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不过还是第一时间上前搀扶。
然而接下来伯爵的举动却给了他一个着力点的支撑,一封印着皇室火漆的信件从西装内兜里掏了出来,右下角有女王的亲笔签名。
“你可以给特权令设置个时限,”伯爵恳求道,“求求你,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妻子。”
配合着恳求,泪水浸着老树皮般的脸庞滑下,如果传闻是没有太离谱的话,面前这位娶了比他小近四十岁太太的威廉伯爵,是在他六十岁生日当天收获到他的第三个儿子,除了撕票的,还有一个已于十年前车祸意外身亡。
首相夫人考虑了几秒钟,转身走回书桌前,抽出一张白战用流畅的笔迹写下几行字,签下名字后装进信封,同样盖上火漆印章。
“希望你的儿子他平安无事,”夫人把信封递给伯爵,后者忍住纵横的热泪连续致意感谢,随后几乎健步离开了房间,从背影来看很难相信是一个接近九十的老人。
沙发旁还留下伯爵带来的银色手杖,在昏暗的室内淡淡反射着微光,仗头处刻印着家族族徽,是一只雪隼的血色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