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裴惜的西苑来了客人。
裴惜看着贵妃走进殿来,忘了行礼,呆呆看着。
贵妃一进殿内,便辞退身后跟着的宫人出殿外院子候着。
“阿惜?”贵妃先开口。
裴惜一震,瞪大眼睛看着贵妃,慢慢地眼前的贵妃变得模糊。
贵妃上前一手握着裴惜的手,一手给她擦眼泪,“真是阿惜!不哭,不哭。”
裴惜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贵妃,哭喊出声,“娘亲!”
行至殿外的景郗刚好听见屋内裴惜细细的哭声,便吩咐雪梅出宫接裴争进来。
景郗站在窗外看着一家三口团圆,顺手拦住了寻来的景淑婉,不让她去打扰。
于是,景淑婉被迫跟着景郗趴在窗边看父辈的故事,其实她很想跑进去找娘亲和裴争的。
而裴惜和裴争早发现了他们,只有贵妃不知道。
贵妃默默说起了她的那些过往,以及当年为什么离开裴惜他们。
二十三年前,卫萩十九岁,是大周京城第一美人,温婉恬静。
自从卫萩父母相继病逝后,十三岁的她便寄养在姑姑身边,直到十九岁。
姑姑原本是皇后,皇帝驾崩后升为太后,太子表哥章铄登基为皇帝。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削藩,外姓藩王——武昭侯。
武昭侯手握大军——景家军,割据沁城以东一带。
新帝削藩用的铁腕手段,要的是又快又狠。
于是章铄开始了他的削藩计划,首先是把表妹卫萩嫁到沁城去。
也不管卫萩和武昭侯同不同意,就派着嫁亲大队浩浩汤汤出发了。
章铄说了这就当是她报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了,卫萩因此寒了心。
坐上了马车,去嫁给她素未谋面之人。
到了沁城,武昭侯景询才知道卫萩生得十分貌美。老大已成亲,老二没老三好看,于是便把卫萩许配给样貌最出众的三儿子景夏。
“小卫生的貌美,实在配老三。小卫,你看如何?”
“全凭侯爷安排。”
“哈哈哈好,那就老三了。”
卫萩抬眸,撞上了景夏的毫无感情的目光。
虽然卫萩在沁城安顿下来了,但是没人愿意亲近她。因为她是京城来的,人人防范着她,自然包括景夏。
卫萩与景夏行礼成亲了,夜里却各睡一榻,谁也没碰谁。
直到那日,景夏红着眼睛闯进房来,是被窦小姐下了媚药。
他不愿就范于窦小姐,所以来找了卫萩。
景夏那年二十岁,生的英俊,武力不凡,是很多沁城姑娘的心上人。
首当的是窦小姐,窦小姐是沁城富商的爱女,十分痴迷景夏,只是景夏不喜欢她。
卫萩一开始挣扎了两下,后明白自己什么身份,遂从了景夏。
两人肌肤之亲后,卫萩躺在榻上,面无表情。
景夏第一次对卫萩生出了怜惜,她不会武功,像棋子一样被丢来沁城。
景夏拿起衣裳轻轻盖在卫萩身上后,关门离去。
此后,景夏决定只要卫萩不做对他景家有害的事,他会一辈子保护她。
此后不久,景夏便开始和卫萩睡在一个榻上,像正常夫妻那样一起生活,只是关于沁城的一些机要之事还是会避开卫萩的。
卫萩很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切相安无事。
风平浪静只是表面的,其实沁城已暗流汹涌。
景夏他们不知道,其实卫萩只是迷惑众人的,真正的杀机隐藏在卫萩的一群随嫁丫鬟侍卫身上。
其实他们个个都是擅武或擅毒的间谍、杀手。
三个月内,这些人摸清沁城以及景家军中的机要人物。只要瓦解掉这些人,沁城以及景家军便都可以收回。
间谍策反了武昭侯麾下的一位葛副将,一起行动。
那日卫萩被迷晕送出沁城后,一场血腥的杀戮便展开了。
那日下着雨,侯府从外到内被血洗,武昭侯以及大儿子夫妇、二儿子都死在了那一场雨中。
景夏在外剿匪,在回沁城路上也同样被截杀。他杀红了眼,最后还是身中数刀,跌落河中被水冲走了。
而卫萩毫不知情,待醒来后已经回到了京城。
章铄告诉她,景夏已经死了。
武昭侯的葛副将谋反,暗中杀了武昭侯一家,幸得侍卫拼死将她送回。
现在朝廷已追封武昭侯一家,并出兵平反。
只是朝廷出的兵还没去到沁城,葛副将手下的一位范参将已联合景家士兵诛杀了叛徒葛副将。
最后范参将归顺了朝廷,并劝士兵们也归顺朝廷。
其实此人才是章铄埋在景家军中的最大棋子,葛副将只是做戏工具。
就这样景家军大部分归顺朝廷,小部分不愿的除去军籍遣散了。
卫萩恍惚了一日,她还记得景夏去剿匪前跟她说,回来给她带一筐牡丹,正是牡丹初开的时节。
可是,现在景夏不会再回来了。
后来卫萩再也没见过陪嫁的宫女侍卫,便对此变故没有太多怀疑。
卫萩虽难过,却没有到伤心欲绝的地步,继续过起了她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不愿回皇宫中,章铄便在皇宫外开辟了一处小苑给她。
卫萩本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却想不到九月后,景夏回来了。
那日夜里,他一身黑衣,闯进了小苑。
窗门被风吹开,吹散了一地宣纸。正写着字的卫萩搁下笔起身去关窗。
才关上窗,寒气来袭,一把利剑已搁在卫萩肩上。
卫萩原本是不惊不慌的,待回头看清来人后,眼里先是泛起了震惊后是欢喜,“你回来了?”
“嗯,回来寻仇!”景夏开口,声音冷漠冰凉。
卫萩一愣,“你说什么?”
景夏冷笑,说道:“为什么只有你全身而退,他们都被杀死了?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卫萩眼眶开始发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
“父亲、大哥大嫂、二哥都死了。景家一百零九口人,除我无人生还,而景家军对朝廷感恩戴德并归顺了朝廷。你说在这场削权计划中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是!不可能!我不知道!······”卫萩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不知道?你以为我信你?”景夏的剑往上提了提。
卫萩颈间一痛,顿时渗出一道血丝。
卫萩闭上眼睛,说道:“你不信,那你就杀了我吧。”
景夏的刀却迟迟没动,或许他想相信她一次,只见他说:“待我先杀了章铄,再杀你。”
景夏红着眼推到了卫萩,这次不顾她的反抗,强行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次日,卫萩醒来,景夏已不见,她身上却多了一块块的青红淤血和满身狼藉。
卫萩面无表情地梳洗干净后,穿起高领子的衣裳盖住脖子上的斑驳,便进宫去找章铄。
卫萩进宫,无人会拦,她直直来到了章铄面前。
此时刚出殿的一人朝她行礼,卫萩心里一凉,因为此人正是随嫁沁城的侍卫队队长。
她已确信,章铄骗她。
而正在批奏折的章铄,又被打扰了,正要发火。抬头见是卫萩,眼睛亮了,“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景家葛副将谋反是不是你安排的一场戏?”卫萩盯着章铄的眼睛问道。
章铄知她迟早会知道的,此时也不再隐瞒,说道:“是,这是我的削藩计划。”
卫萩一震,像是所有希冀都破碎落地。
她实在没想到章铄为削藩做到这份上,不惜惨酷杀戮。
“所以你故意把我嫁到沁城,我身边的人都是你特意安排的杀手?”
“是。”
“那我是掩人耳目的棋子,是你的帮凶。”卫萩说到这里流下了两行泪。
章铄知道卫萩性子,忙按住她激动得颤抖的双肩,说道:“阿萩,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不知情,你不要自责。”
卫萩不想再见到章铄,挥开章铄的手跑了。
她算是和章铄一起长大的,她不知道他何时变成这样残酷了。
武昭侯虽世袭沁城一带,却无反叛之心。她在沁城三个月,只见到沁城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这是景家赋予的。
卫萩并没有告诉章铄景夏回来寻仇了,她厌恶这里的一切权力斗争,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卫萩当日背着个小包裹便悄悄离开了京城,她无法面对景夏,景夏也不会信她的。
而另一边,景夏是故意让卫萩知道他回来寻仇的,等了一天都没见到章铄派人来杀他。
他不相信卫萩没把这消息告诉章铄,他明明见到她进宫了的。
景夏只好再次来到小苑找卫萩,只是人已经走了,景夏便怒砸了小苑。
景夏一边派人寻卫萩的下落,一边按计划进行复仇。
景夏花了九个月时间将景家那些衷心的旧部集结,他要改朝换代,让章铄付出代价。
景夏也是用铁腕手段夺取了帝位。他逼进皇宫,在朝会上,将章铄罪行公之于众,直逼章铄禅位。
章铄不会武功,手到擒来,只是他并不怕死。
但是景夏拉来了他母后、小皇子、小公主、以及朝廷重臣来要挟他。
被控制的文武百官中不怕死的纷纷指骂景夏,而景夏不怒反笑。
章铄看着景夏狂妄大笑片刻后,最后写下罪己诏认罪,两眼一闭当场自刎。
景夏不杀朝臣,要走要留自便;同时遣散章铄后宫,安置京中一隅。
景夏登基、改国号,但大周还是叫大周。
景夏不怕天下人的看法,就这样光明正大篡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