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技术加激情填平教育鸿沟

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自2013年起持续负增长,给总体经济增速加了一股下滑的压力。能够部分对冲增长下滑压力的举措有二,其一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其二是提高劳动力质量,这两项举措成功与否关系到中国能否顺利迈入高收入阶段。而要提高劳动力质量,除了需要不断提高大中城市的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包括职业教育的质量,还需要想办法提高众多农村与小城镇教育的质量。

两千三百多年前的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已经认识到:“对年轻人的教育是一个国家的根基。”中国的先贤孔夫子不仅论述了教育的重要性,而且身体力行地推动教育。他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仅是对历代学生的勉励,也是对教育工作者的方向性指导。千百年来,贫寒子弟如果有良好教育机会,就能够成为社会栋梁。可惜在亚洲,直到一百多年前,接受好的教育也一直是社会中少数人的特权,而90%以上的人是无法接触到良好教育的。即便孔子本人相信“有教无类”,也就是说他不排斥普及教育,甚至可能有实行平民教育的激情,但受制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技术手段,按今天的标准看,孔先生收的学生少得可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普及性教育获得了长足发展。但教育资源的分配与教育机会公平的愿景还有距离。根据教育部发布的《2018年全国教育经费统计快报》统计,2018年我国教育经费投入了近46亿元,比上年增长8.39%;从全球范围来看,教育经费占GDP比重的世界平均水平为4.9%,发达国家为5.1%,欠发达国家为4.1%。诚然,以我国目前的财力,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能够连续6年保持在GDP的4%以上,已属不易。与此同时,近年来我国各阶段教育经费投入同比增长,尤其在学前教育领域增幅最大,而资金的落地和成效还不尽如人意。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在教育上的一大成就是基本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在“量”的基础上,中国政府对义务教育提出了“质”的要求,将“均衡优质发展”作为下一个历史任务。在中国人才战略转型的节点上,着眼于“质变”,义务教育亟待一次深刻的变革。

近年来,在政策、技术与市场的共同推进下,中国在线教育蓬勃发展,互联网流量巨头纷纷做起教育,并开创性地实践了打通线上、线下教育资源的新模式。随着大数据、物联网、AR/VR等新技术层出不穷,传统课堂自理念到过程历经颠覆和嬗变。从MOOC、SPOC到翻转课堂,新技术赋能新模式的探索,并重构教育体验与教学思维。比如,友成基金就致力于用互联网技术缩短农村与大城市的教育差距,是公益组织推广教育变革的又一典范。

但是,技术革新并不直接带来教育现代化,教育本身的内在逻辑远比技术复杂。《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的战略举措之一,是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立多元参与的协同治理新机制。中国要发展教育事业仍需不忘“初心”,从“人”出发,遵循人本教育的规律。缺少理念、制度上的原生性变革,新技术和现代化装备之于教育现代化只是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

知识鸿沟、技术鸿沟、产业鸿沟,很大程度上源于教育鸿沟。进入互联网时代,数字化浪潮同样席卷了传统课堂。新科技也许能使教育更公平,但也可能使之更不公平。借助互联网和新科技填平教育鸿沟,就需要一场从理念、内容、形式到社会组织的变革,需要在资源分配上向教育贫困地区倾斜。

中国3~6岁的儿童有近50%生活在农村。尽管国家对学前教育的投入不断加大,就农村及其他教育欠普及地区来说,学前教育仍需填补许多空白。我国有12余万所规模不足100人的学校,占农村教学点总数的44.7%。除了生源不足,农村教育苦于资金匮乏、师资短缺、升学率低等问题,在教育现代化进程的尾端匍匐前行。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等教育及公益机构,都在因地制宜地摸索新方法,成果喜人。社会公益力量虽然积极参与,但与庞大的需求相比,资金和人力仍然捉襟见肘,资源错配等问题使得教育普及裹足不前。或许要在“自上而下”的现行方式以外,引入新的管理模式、新的合作伙伴,整合多边资源,尝试自下而上的原生性组织和变革,才能拓宽社会的教育视野,打开发展契机。而这一系列问题的落脚点,在于明确权责:教育变革和创新由谁来规划、谁来实施、谁来监督和管理?

因此,教育改革不是一次单枪匹马的突围,而是一个基于多边“权益”的系列工程。家庭、企业、教育行业等社会各部分都持有“股份”,为国家的人才储备共担责任。我们需要用爱与热情促进教育公平,而它们不单来自于社会公益。社会公平在急速发展的当今世界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不仅在物理空间、更是在心理、精神层面起着稳定、提升的作用。而以“人”为本的教育是从源头上保障社会公平、可持续发展的基石。

随着5G时代来临,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升级将进一步整合社会资源,推动社会公平。在可预见的未来,在线教育将和传统课堂共同探索以人为本的教育,为教育事业开辟更大的发展空间。

《复旦金融评论》主编
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学术访问教授
哥伦比亚大学终身讲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