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近来频繁做梦。
梦中,一个身体虚弱却极其好看的男人躺在病榻上面,正在听身旁的唠叨。
“陛下派人来请国师大人,您怎么不去呢?”
国师无声摇头,他知道此刻偌大的宫殿里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但他只要一回到皇宫,总会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扶我起来。”即使虚弱得险些站不住脚,但当那声威严不可抗拒的声音传来时,陈悔还是愣了,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给国师披上了外袍,见他正走向窗前,下意识间他想阻止,但为时已晚。
国师宴如推开窗站在窗前,他的气质内敛,双眸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陛下也一日一日老去,而他还是同最初一样年轻。
陈悔抚上自己的脸,就连自己也该娶妻生子,可对方却……
他是多久前见到国师的呢?陈悔早已忘记,大概是十年前,他还是小孩的时候有幸被他捡到,给他取名。
他曾好奇问过自己的名字,悔,国师是在后悔什么吗?但每每这时,国师只是沉默不发一言,后来他便也不再问。
国师与陛下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两年前,国师便开始退出朝堂不问政事,陛下也不说什么。后来两人的关系便逐渐恶化。
早在他跟到他身边他便听说到了一些事情。
当今陛下的皇位是造反得来的,残忍逼死了当时年仅十八的先帝后,他又逼下当时不过二十二的年轻国师承认他的皇位。
据说皇宫改天换地那天晚上,国师自杀,然而又被当今陛下救活了。后来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第二天国师竟默认了陛下的皇位。自此改朝换代。
陈悔拍了拍脑袋让自己不再多想,又见国师一直不说话,便索性退了下去。
宴如定定地盯着窗外,回眸,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外面的风景了?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却是清楚的。
先帝离去,歹人当政,而他作为其中一员,对当年的事责无旁贷。
他一直记得,陈悔多年前问自己的,“悔”是什么意思?他却从未回答。
陈悔的悔,是在悔恨当年,也是在赎自己这么多年的罪。
先帝谢饷,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那人。
自十三年前宴如曾在先帝葬礼当日见过一个同他一样身影的人后,他便再没有见过他的先帝了。
唰,原来是窗外梅花倏忽掉落下来。
窗外有人影一闪,宴如眼神一凝,急忙朝外走去。
守在门外的陈悔见他出来,急急忙忙便要拦住他,却见宴如手一挥,他也不敢再上前了。
宴如随着那道身影跟去,终于那人在前面不远处停下。
他逐渐转身,露出那张他朝思暮想却不敢承认的脸。
“陛下?”
“宴大人,你可还认得我?”
宴如身为国师,从未见过借尸还魂这一说。
“不,你不是,”宴如扯出腰间一直佩戴着的剑,朝他指去,“你到底是谁?”
“宴大人,你连我也认不得了吗?”对方嘲讽一笑。
“你到底是谁?”宴如的声音冷了下来。
对方也是眼中一凛,质问他:“怎么,你要杀我?”他缓缓上前配合他的动作,“那你便杀吧。”
宴如后退一步,便听见对方的下一句话。
“反正,也不止一回了。”
看到宴如动容的表情,男人讽刺地笑了:“事已至此,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他,还要杀我吗?”
他掀开宽大的袖口,下面是再也不可能被覆盖住的无名指上的伤痕。纵然时隔多年,宴如也清楚的记得那道伤痕意味着什么。
逼宫那日,先帝原是被一道大火烧死在殿中的,隔着火海,宴如与他两两相望。他本来想去救的,却见陛下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朝他无声地示意不必救他。
“宴如,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这是先帝的最后一句话,他也确实后来没再见到宴如。
那人又露出脸上被额发遮住的痣。宴如的痣长在眼下,先帝的痣长在眼上,也正是这颗痣,让俊俏的那人平白添了几分风流。
“陛下,”宴如险些站不住脚,他上前一步,“您,还在怪我吗?”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动了动唇,说:“我一直在,只是你从未发现。”
闻言,宴如呆滞了。
那人却不打算放过宴如,他走上前去,用指尖轻抚对面人的脸颊,一遍一遍开口。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宴如在他指尖留恋,他太清楚这个触感了,于是丝毫不曾挣扎。
直到对方看着他,问出一句:“后悔与我的相遇吗?”
宴如摇头,下一刻,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进入自己腹中。
他毫无防备的人用他的剑杀了他。
向来温柔的脸上露出宴如不曾见过的狠辣。
“你还是选择相信他。”谢饷冷冷道。
宴如闭上眼,似乎听见了陈悔的声音。
“国师!”
再睁开眼时,谢饷一副慌张模样。
他笑了笑,想去抓住准备逃走的那人的手,但,什么也没留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是挂着嘴角带血的虚弱微笑。
“我从未后悔遇见你。”
辜负你,是我一生的错。
陈悔赶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只见到准备仓促逃跑的杀人凶手的背影和一张转身时隐约熟悉的脸。
他愣了愣,这张脸,好熟悉。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这张脸……自己小时候曾在先帝的画像上见过。
能让国师心甘情愿死,他难道是……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对方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走了。
自此,历经三朝的国师宴如辞世,他死时也不过三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
正文
他穿越了,毫不隐晦地说。
若是有人在此之前对他提及穿越一事,他只会一笑置之。
当然,前提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可,如今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
他只要一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金碧辉煌的建筑,四周面壁都用镀金钿木装饰,墙上悬挂着油画与精致挂毯,除此之外,这间房间的窗户还采用了柳叶窗的结构。
然而他并没有欣赏这些东西的想法,毕竟一想到他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便是这样的光景……这对他一个21世纪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诡异!
但,事情还不止于此,这仅仅还是个开头。因为他听见了房间外的动静。
他所处的这间房间不是一般的大,房门也其实是开着的,不知为何自他醒来后并没有人进来,正因如此,他刚才才能在里面寻找逃出去的方法时没有人察觉。
从这里望去,清晰看见门外站着的一个背对他的身影,看样子是一个正在被问话的守卫。
他凑近门想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什么端倪,然而,什么也没有,或者说,他其实听不出他们正在说什么。
他们的语言晦涩难懂,不知所云,既不是中文也非英文,倒像是某个时期难以流传下来的古老语言。
想到这,逃跑的想法在他心里又加深了几分。
令人沮丧的是他之前观察了四周,发现除了大门之外,根本无路可逃。
这可真是,坑死个人!
正在这时,说话声戛然而止,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走近。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他上床准备装死之前,那令人费解的语言再次响起,大概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说话的人直接朝床靠近,然而也只是在靠近他尺寸之地停下。他上床匆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出于什么缘故,那人在他床前笑了一下,声音有些粗犷,大概见他没什么动静,最终还是站立了一会儿便走了。
等声音消失在门外走廊外他才敢起身,根据形势来看,能拥有这般房间,或者说,这应该是一座宫殿,说明目前他是有点权力在身上的。
所以当他走到门外时,站在门外的两个守卫转身看见他后似乎被吓了一跳,而后恭敬朝他敬了一礼。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便试探性地迈出几步,见并无阻拦的意思撒起腿便跑了出去。
起初这两个守卫并未觉得不对,后来才后知后觉想到他的反应是用跑的似乎才恍然大悟觉察出哪里不对追了出去。
另一边正准备逃出去的人因为这座皇宫太大,结构又错综复杂,每走几步便有一群侍卫的原因,过程实在是有点艰辛。
所以最后还是被那两粗心的守卫抓回去了。
其实也不算是抓,毕竟他们虽然满脸严肃,但行为举止都毕恭毕敬,只是嘴里不知在说什么,太难研究。反正是让他回去的意思。
看着自己醒时的地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他甚是无语。
他坐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却始终想不出一点头绪。
他能想起来的唯一就是,他记得自己来这之前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睡觉,至于其他,他实在不知道了。
太离谱太离谱,他还没有缓过来接受这一切。
如果想离开这,便得先了解这里的一切,但是目前的问题是……他连这里的语言都听不懂啊!
此前他曾从这间房间找出一本书,书是用金丝镶边的,有些厚,他从这本书得到的信息便是……没有任何信息。
想到这更加困难了,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用手滑过床上华贵的柔毯,叹了口气,最终决定静观其变,先观察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