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边子钦走开,心薇蕊还是松了口气,才敢接过阿爷递过来的抄网。
“蕊九儿,友谊…不是这样的。”
心永小声对孙女提点一句,去提起后边的竹鱼篓,下水渠捡鱼筐里比较大的几条鲫鱼、泥鳅跟黄鳝,然后提着藤鱼筐去河堤里放生小鱼。
心薇蕊握紧手中的抄网,默默去捞鱼。
老少小四人见不到的后边斜坡上,三间瓦房前的小狗尾巴草堆里,郑雅兰趴在草堆后,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包边的相机,不断‘咔嚓’记录。
她藏在草堆后的脸上,始终带着慈爱的笑意。
这些照片呀,是郑雅兰想等家公家婆、伯伯、叔叔们以后来见她时,给他们看看自己孩子与孙子们的成长经历。
不过可惜了,上辈子奶奶离开前都没能分享出哪怕一张照片。
边子钦他前世,真的见都没见过自己祖爷爷祖奶奶长什么样,村里没人主动提过,也没人回答过他类似问题,久而久之就以为英年早逝了。
边子钦的祖爷跟祖奶只见过他的照片,而边子钦也是,在奶奶离开后,才从悯智诚人手里接过关于他们的一些泛黄信封与照片。
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祖爷祖奶并没有英年早逝。
前世边子钦近50岁了,才彻底了解到三个堂口暗地里的赌契,也才明白,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倔了一辈子。
当初悯智诚搬离林乡前,那场堂口合族谱的对赌协议中,有一条规定:是爷爷边圣贵父母要跟着悯智诚堂口离开,而悯智诚才妥协让步,将长辈们捧在手心的大小姐留在云山峻的小山村里。
郑雅兰父母当初在去海外求学时,发生了不幸离开的早,她是悯智诚当年那代‘领堂首’抚养长大的。
在离开林乡前,领堂首还跑去边家村村口喊边圣贵出来,指着边圣贵的脑袋怒骂:
“边圣贵你个狗东西,我侄女儿要是被你们伤了一根指头,你爸妈也别想好过。”
当时悯智诚话事的长辈们真的放心不下,派一条支脉留下来盯梢了十几年,生怕这个现在趴在狗尾巴草后乐呵呵的大小姐被边家村人欺负了。
悯智诚这个堂口,那群读书人只会对他们堂口的自己人能做到‘悯、智、诚’。
对外人,这群读书人真的一点都不怜悯,也不诚实。
他们的悯,是最虚伪的情绪悯,当对外人产生怜悯的时候,也是他们高高在上能掌控这人生死的时候。
而诚,也有明暗之分,他们能对族人抱诚守真,但对仇人,表面跟他能和和气气诚恳相处,暗地里诚心诚意想搞死他也是真的。
称悯智诚人,是一群深研人心的变态都不为过,边子钦一直不提帮奶奶圆梦之类的事,其实是真的不想也不敢惹到那些悯智诚话事老人,现在的他自认接不住那些老人腿上的一根坤毛,就想别做这种痴心妄想的事了。
毕竟,边子钦祖爷祖奶都活着,那奶奶的那群长辈肯定也还活着,那群老家伙都恨透了爷爷,自然,对他边子钦肯定也没什么好观感的。
在还不想被那群老家伙盯上前,必须低调!
······
田埂边的水渠旁。
在捞鱼的心薇蕊刚开始情绪还比较低落,不过等边子钦接替沈莺月的工作,沈莺月跑过来捡小虾米,每次见心薇蕊捞到一条大些的鲫鱼,她都会欢呼雀跃地蹦跳鼓励加夸奖。
很快,心薇蕊小黑脸上,也逐渐展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次堵水渠收获颇丰,一共抓到了两条半斤以上的大板鲫,小板鲫等若干。
沈莺月见有些小鱼已经因为浑水缺氧而浮起头,便对心薇蕊讲解道:“那些小小鱼儿快要翻肚皮啦,妈妈教过我们要知足,不能让小鱼鱼儿死掉了,如果死掉了,以后就没有大鱼抓了。”
心薇蕊很认真的点点头,才意犹未尽收起抄网。
沈莺月转过头,隔着老远,对着蹲坐在水渠入水口,往这边观望的边子钦喊道:
“哥哥,放水!我们去另一条水渠。”
“收到,收到。”
边子钦打了个OK的手势,拍拍屁股起身下水渠,把堵在水渠上的石头搬开,水流逐渐增大,往下涌水。
分工已经明确,接下来便是重复操作,四个人效率很高,大板鲫每满七八条,便会分出一个藤渔筐固定在河堤边上,暂时让河堤寄养。
等三个不太重要的渔筐都放满了,便会挑拣出不够大的大板鲫,放进沈莺月家里的大鱼塘暂时善待,什么时候需要了再接回胃里住。
而那些小板鲫,到达一定数量后心永便会‘阿巴阿巴’叫着,放生去河堤分流处,因为沈莺月说,在那边可以长得更快一些。
直到临近傍晚,边子钦奶奶才从斜坡走下田埂,喊道:“乖孩子们,回来准备吃饭咯。”
“嗯啦嗯啦。”
蹲在水渠里捡小虾米的沈莺月听到声音回过头稍稍跳了一下,见田埂上站着的是那个慈祥的阿姨,她用手肘拍了拍瘪瘪的小肚子,主动张开双臂面对心薇蕊,撒娇道:
“小月饿了,饿了要吃饭。”
“好。”,心薇蕊把抄网放到一边,伸出双手先把沈莺月抱出这条大引水渠,才把渔具放上去,最后才攀爬出水渠。
跟着沈莺月混了这么久,心薇蕊已经熟悉,并且有那么一点点依赖上了这个喊自己仙女姐姐的小姐姐了。
小姐姐这个词汇,还是边子钦教的,想到这个‘同学兼朋友’的人,心薇蕊情不自禁偷偷瞄看一眼边子钦,见他跟爷爷在上游搬开石头。
有那么一瞬间,心薇蕊想过去帮帮忙,因为这条水渠比较大,是通往其他村子的,搬石头要搬一段不短的时间。
心薇蕊还在犹豫着,但手已经被沈莺月主动拉住了。
“仙女姐姐,我们先带篓子回去,虾离开水会很快变白,很容易就不新鲜了。”
···
整场活动中,心永头功,是最卖力的那个。
他经常东奔西跑汗衫都湿了大半,边子钦都看不下去了,想帮帮忙跑跑,不过心永却抱着鱼筐,‘阿巴,阿巴’笑着跑开。
直到心永跟边子钦两个人搬完石头,心永洗干净腿脚往回走时,看着天空小声说:
“我很怀念几十年前,那场没有顾虑在夕阳下肆意的奔跑。”
“谁教你的这话?”
“司老湿。”
意识到他这句话的含义,边子钦不确定问道:“我奶奶真要扫断你腿?”
“鸟奶奶不会做这种事。”
心永摇摇头,主动去提藤渔筐走在前面:“你还想不想去我们寨子?”
“不去。”
边子钦想到那个活孟婆,打了个冷颤。
心永语气落寞:“我知道你的顾虑,等阿奈娘离开,我扛你进去送行。”
“不去。”,边子钦还是摇头拒绝。
想到早上那些寨民看他的眼神,还有时不时看自己脸红的心薇蕊,边子钦现在心里都发怵。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命运轨迹,等阿奈奶离开,或许是已经上大学的时候了,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爷爷奶奶才再一次去寨子里的。
而心薇蕊,可能也是那个时候,喝上了悯智诚另一个能让皮肤能更水润的不传药鲫秘汤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