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边子钦出门，司颂庆收起笑容。
他脸色阴郁下来，左手抽出一根根烟摆在桌面上，右手的破伤风断刃缓慢对半划断烟。
随着一根根烟被横扫进垃圾桶，他嘴里也低声呢喃：
“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吗，我都有外甥了，这次让我出来，原来是想让我做决定啊······”
“你们也知道，是我把你们一点点拼凑出来的，虽然我们通过锚点转换人格，可以做到记忆共通，不会像其他精神病那样疯癫，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我们一直都是精神病！”
“而精神病，是不能教书的呀···”
“这些年，你们确实是带坏了不少学生，虽然也在弥补，但有必要吗？”
“看看你们现在活成什么样了，连手机都不舍得买，平常烟都只抽红梅，年纪轻轻连对象都不谈，天天骑辆自行车下乡转，也不嫌丢人么！”
“错了就是错了，怕你们不死心···”
司颂庆自嘲的‘呵’了一声，长叹口气：“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真相吧，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最可悲的，听完以后，答应我教完这一届学生，就离开学校吧。”
“其实，你们关于我姐姐那段记忆，是被郑导师引导篡改过的，一直都只有我知道真相！”
“当初打的那个赌，其实是分数！我输了，但是我不愿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所以跟爸妈一同欺压姐姐，让她放弃学业，让她去打工挣钱供我读大学，但姐姐并没有恨我，她很爱我，所以让我去读师范为条件她才愿意辍学去打工，但在我大三时，她因省吃俭用而重病一场，得知消息，我才幡然醒悟自己犯的这个错。”
“我想退学想弥补想还清，可姐姐当着我的面折断掉这把水果刀，将这节断刃交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无力回天，我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你们和我一样，不，应该是我们···我们，永远也无法还清这副身体所犯下的全部过错。”
“所以，趁这个机会，你们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带完这届学生，就走吧，离开校园去做什么都好，总之不要再教书育人了，若不听劝，请小心我找机会把你们一点点拆掉呐。”
说到这里时，司颂庆就连边子钦放进去的那根华子也没放过，一并切断成两段。
在做完这一切，他还觉得不过瘾，抬头瞟了一眼门外。
见没人，下一刻他喉结滚动，对着垃圾桶‘赫~tui’一声。
随后他用座机打电话给边镇砳时，脸上已经带上儒雅的笑意。
打了两遍电话，边镇砳才接通。
司颂庆直接开口：“砳哥，我承认，是我在天台···”
“就知道你不相信，但那真就是我不小心抛下去的，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就是一时糊涂···”
“兄弟一场，让我带完这一届学生我自己离开，你就当圆了我的教师梦吧，行了不说了，我等会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
司颂庆颓然坐在办公椅上，眼眸中是一抹挥之不去的无奈与忧郁，双手不舍抚摸着这柄生锈的断刃，迟迟不愿放回旧盒子中。
······
边子钦带着畏畏缩缩心神不宁的黎有才下教学楼。
往回看了一眼见没有司颂庆，确认安全后他松了口气。
内心打包好对司颂庆第三人格的猜想与好奇抛到角落，边子钦平复心态，对黎有才笑问道：
“刚才你有看见什么吗？”
黎有才低着头没敢直接搭话，他是长有真脑子的人，能大抵明白边子钦这句话里深层次的含义。
博城下辖有五六百万人，学子数十万计，但每年能考进博城一中的，就那么三四百名学子，没有一个人的脑子是简单货色。
更何况，黎有才被分到一班，可以算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脑子自然是好使的。
所以······
还能看见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
难道愚蠢帮边子钦说话：‘我黎有才看见了你边子钦为了保我，仗义的跟班主任干了一架！然后帮边子钦说，是班主任干不过边子钦，所以拿了把断刀刃想捅边子钦，然后边子钦被吓跑出办公室了。’
又或者傻唧唧维护班主任，去提：‘我黎有才看见了你边子钦殴打班主任，你给我等着，我要打小报告。’
其实，这个时候说啥都是错的，偏袒哪边都是错的。
站老师那边，良心过意不去，站边子钦这边，自己会没书读。
黎有才低着头考量得失，直到走出教学楼，他才说道：“边子钦你在说啥？我听不懂，我刚来到办公室就看见你在门口了。”
见边子钦没回话，他咬着牙，沉默半响不言语。
直到快到操场了，他才抬起头，脸色已然镇定八分，低声问道：
“鸡棚还在，鸡没被杀，天也没亮，球在跳动，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他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边子钦这边了，打算一起硬扛司颂庆的怒火！
毕竟边子钦是因为自己，才跟司颂庆硬刚上的，所以这书不读也罢。
边子钦听到黎有才这番话，才满意点点头，想到了早上刚学的一段诗词，笑了笑回道：“事在人为，言休静待，万般皆是命。”
“万一，我是说万一班主任找你麻烦怎么办？”
边子钦没理他，自顾自走着。
黎有才把手揣进口袋，握紧。
此时，操场上一班的同学集合做完拉伸动作刚散开。
女生三三两两散在操场说悄悄话，篮球场上空荡荡的，并没有男生在打篮球。
不过也对，能进博城一中的男生，基本都是书呆子，六个班都组不出来两队会运球的同学。
边子钦还没到操场，沈伊瑶望见同桌的身影，明眸一亮，屁颠屁颠小跑到同桌面前。
她手里还拿着搪瓷杯跟保温杯，见同桌嘴唇有些干巴，她白嫩的小手开始忙碌起来······
黎有才眼睁睁目视边子钦接过水杯，紧接着是抿了几口后，竟然又递给沈伊瑶让她帮拿着！
近距离看见这一幕，他心都碎了。
长叹口气。
随后，他想溜开不打扰边子钦俩人黏黏腻腻，忽然瞥见了低着头，慢吞吞往这边走的心薇蕊。
黎有才想迈出脚步过去跟心薇蕊说上几句话，给小学的自己道个歉，顺便告诉她陈海升那个扑街仔遭到报应了。
但想法始终是想法，他没往心薇蕊那边挪动一步，连一寸都没有。
最后，黎有才脚步后退悄悄离开，闷头进饭堂打算化悲愤为食物，好好发泄一番。
接下来的流程他都想好了。
吃晚饭就回宿舍收拾个人物品，等东窗事发卷铺盖滚蛋，顺便去网吧登QQ改个早早就想好了的网名：‘青春、为谁颓废’。
个性签名：苦涩的眼泪流进了嘴里，记忆却散落成了碎片扎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