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保定府四枭会议 漳州城二雄决策

话说段祺瑞的东路兵马总指挥徐树铮，踉跄逃回北京，先躲进了六国饭店，后看到吴佩孚、张作霖的兵马，没有把他赶尽杀绝，这才放下心来。紧跟着坏消息不断传来，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把兵马集中在汉口，企图抄袭吴佩孚的后路，结果被湖北督军王占元把吴光新给扣押起来，兵马也被解散。驻守洛阳的两旅兵马，被吴佩孚部将王承斌会同张作霖的兵马夹击，弃洛阳向西北逃去，山东的兵马也被击败遣散。至此，段祺瑞的定国军被彻底打垮。徐树铮看到各路兵马均被打败，这才出六国饭店来团河见段祺瑞。

此时的段祺瑞，一下子老了许多，说话也少了底气。见到徐树铮后，愣愣看着他，道：“又铮，你回来了？”

徐树铮一见段祺瑞已变成了这个模样，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段祺瑞面前，泪流满面，道：“大帅，我对不住你，我打了败仗，你惩罚我吧。”

段祺瑞道：“起来，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谁也没想到张三小子会在背后捅咱们黑刀。咱们要振作精神，重整旗鼓，抱这一刀之仇。”

徐树铮道：“大帅，现在最关紧的是怎么收场，稳住阵势，要不然，我们会被曹三、张三吃完的。”

段祺瑞道：“眼下只有采取以退为进之计了，我先下野，才是保身之计。”

夏七月十九日，段祺瑞通电引咎辞职。通电称：“顷奉巧日主座电谕，近日叠接外交警告，以京师侨民林立，生命财产极关紧要，战事如再延长，危险宁堪言状？应令双方即日停战，速饬前方各守界线，停止进攻，听侯明令解决等因，祺瑞当即分饬将士，一律停止进攻在案。查祺瑞此次编制定国军，防护京师，盖以震纲饬纪，初非黩武穷兵，乃因德薄能鲜，措置未宜，致招外人责言，上劳主座之廑念。抚衷内疚，良深悚惶。查当日即经陈明，没有贻误，自负其责。现在亟应沥陈自劾，用解愆尤。业已呈请主座，准将督办边防事务、管理将军府事宜各本职暨陆军上将本官，即予罢免；并将力奉将授之勋位勋章，一律撤销，定国军名义，亦予即日解除，以谢国人。”

段祺瑞的引咎辞职通电已发出，也就宣告曹锟、段祺瑞的战争基本结束。夏七月二十三日，曹锟、张作霖的先头兵马，陆续开进北京，分别接收南苑、北苑。二十六日，徐世昌大总统批准段祺瑞辞职，撤消督办边防事务处，撤消西北边防军名义，西北边防军由陆军部接收。

夏七月二十九日，徐世昌大总统召集曹锟、张作霖、靳云鹏及各省代表开会，商议处理战后的善后问题。会上商议的第一个问题，是组阁问题。然而，徐世昌、曹锟、张作霖各有各的打算，徐世昌想要他的老朋友周树模组阁，曹锟首先反对，他认为周树模是个老官僚，手中没有势力不能组阁，主张有北洋老前辈王士珍组阁。王士珍性素平和，与世无争，出主中枢有利于南北统一。但张作霖却另有一套，他认为让周树模、王世珍组阁，都不如让靳云鹏复职，俾各方面均易融洽。会议最后决定由靳云鹏再次组阁。秋八月九日，徐世昌大总统颁发了“特任靳云鹏署国务院总理”的命令。各部总长是：外交总长颜惠庆、内务总长张志谭、财政总长周自齐、陆军总长靳云鹏兼、海军总长萨镇冰、司法总长董康、教育总长范廉源、农商总长王遒武、交通总长叶公绰。

会议商议的第二个问题，是惩办段祺瑞、徐树铮、王揖唐的问题。曹锟为了防止段祺瑞、徐树铮东山再起，要求彻底铲除段祺瑞的势力。一是处分段祺瑞，并将段祺瑞驱出北京，放逐汤山，听候国民公决；二是严惩徐树铮、王揖唐等安福系。但徐世昌、张作霖、靳云鹏都不赞成处分段祺瑞，徐世昌认为段祺瑞三造共和，参战增高国际地位，有殊勋民国。靳云鹏也极力为段祺瑞求情，并保证段祺瑞不会再有轨外活动，如有他负完全责任。会议最后决定，不将段祺瑞列入惩办祸首名单。

会议商议的第三个问题，是惩办其他祸首问题。这个问题商议的比较顺利，大家一致同意惩办徐树铮、曾毓隽、段芝贵、丁士源、朱深、王郅隆、梁鸿志、姚震、李思浩、姚国桢等十人。曹锟又提出第二批十三人名单，徐世昌则以定国军祸首为范围，不应多事株连，要求宽大处理为原则，坚决不同意再惩办其它人员。最后经过讨价还价，决议通缉王揖唐、方枢、光云锦、康士锋、郑万瞻、臧荫松、张宣六人。褫夺曲同丰、陈文远、魏宗瀚、刘洵、李进才、张树元军官军职，交陆军部惩办，随即由徐世昌以大总统名义明令公布。会后，徐世昌、曹锟、张作霖、靳云鹏又达成一份协议：一、以后国家大计，须先征求曹锟、张作霖同意以后再进行；二、东三省以及直鲁豫三省的巡阅使范围内，用人行政，政府于曹锟、张作霖以方便，不能有所干涉；三、总统地位，由曹锟、张作霖竭力维持。曹汝霖、陆宗舆亦由曹锟、张作霖负责保全其面子；四、靳云鹏内阁如有为难处，曹锟、张作霖予以援助；五、段祺瑞生命财产，曹锟、张作霖予以保全。此外，曹锟、张作霖两派的势力，也采取平均分配办法，驻近畿之兵，各为一师人马。撤消川粤湘赣四省经略使，改任曹锟为直鲁豫三省巡阅使，吴佩孚为副使；升任李纯为长江巡阅使、张文生暂署安徽督军，随后又改长江巡阅使为苏皖赣巡阅使，仍有李纯担任，齐燮元为副使；王廷槙被调任祯威将军，改任张景惠为察哈尔督统兼第十六师师长；曹锟手下的旅长，一律提为师长，阎相文升任第二十师师长，王承斌升任第二十三师师长，张福来升任第二十四师师长，萧耀南升任第二十五师师长，曹璞升任第二十六师师长。张作霖晋授镇威上将军，李纯晋授英威上将军，靳云鹏、王占元、赵倜、陈光远晋授陆军上将，吴佩孚、王承斌授勋二位，因曹锟已得过勋一位，陆军上将、虎威上将、一等文虎章、一等大绶嘉禾章，无可再加，徐世昌予以“特令嘉奖、以彰功绩。”随后，曹锟、张作霖心满意足，各回防地，不提。

单说曹锟回到保定，当即把部将吴佩孚、冯玉祥、田文烈召到住处，对三人道：“段芝泉被打败后，徐大总统把势力均得也算平，原来我们没有实权控制的川粤湘赣，如今改为让我们控制直鲁豫，这一点上就足以说明徐大总统对我们是诚意的，实在的。”

吴佩孚道：“张作霖也得到了很多实惠，这一点我总觉得有些不公平，主要仗是我们打的，他们却收了渔翁之利。”

曹锟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张雨亭不出兵助我们，我们就不可能只用三天时间，就能把段芝泉打垮。”

曹锟言罢，抬头问冯玉祥道：“焕章，你说呢？”

这冯玉祥，字焕章。安徽巢县人。行伍出身。光绪二十二年，入练军当兵，后任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第十一师长、陕西督军。曹锟与段祺瑞大战之间，奉段祺瑞之令，率部留驻郑州，严密监视段祺瑞驻洛阳的兵马。大战后，任河南督军。此时见曹锟问自己，便道：“我们也好，张雨亭也好，这都是徐大总统放上的钓饵，让我们都上钩，好保住他的大总统宝座。段祺瑞虽然被打挎了，但他仍然会东山再起，张雨亭虽然助了我们，但他不一定能成为我们的忠诚盟友。所以，我们面对的还是一群敌人。”

田文烈道：“对，对，焕章兄说的极是。”

吴佩孚道：“焕章兄说到正点子上了。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张作霖，这人是胡匪出身，又有双贪婪的眼睛，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曹锟道：“那以子玉之见呢？”

吴佩孚道：“南联八省，北拒奉系，经营中原，扩大势力，这就是我们今后的策略。”

曹锟道：“你是说先和南议和？”

吴佩孚道：“议和就能统一，统一就有势力，张作霖就翻不起大浪了。”

冯玉祥道：“自黎元洪大总统时期到现在，几起议和代表都没有议出个什么结果来，我看和南方议和的希望不太大。”

田文烈道：“万一再议不和，我们就出兵湖南，直下两广，用武力统一南北。”

吴佩孚道：“最后也只有走这条路。”

曹锟道：“现在南方有势力的人，就属陈炯明，如果能把这个人拉过来，两广的事就很容易解决。”

吴佩孚道：“此人头脑很清晰，是个难得的人才。去年他派部下马育航到长沙见我，我曾对马育航说过，希望陈炯明尽早解决广东战祸，以便南北统一。”

冯玉祥道：“陈炯明可是孙中山的忠诚干将。”

吴佩孚道：“当今文魁陈独秀说过一句话，孙中山不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唐绍仪也说孙中山只能说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主张往往不切实际，只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陈炯明是何等人，他对孙中山那一套，早已厌烦了，早晚他们要分道扬镳。”

曹锟道：“不在有人把你与陈炯明合称为南北两秀才，你对陈炯明太了解了。”

吴佩孚道：“当时我让马育航捎话给陈炯明，说我们不会插手粤桂之争的，但也不希望他支持孙中山，希望他站到我们这边来。”

冯玉祥道：“陈炯明能站到我们这边来吗？”

吴佩孚道：“也只是一种希望，我无心插手两广，对两广我们应该采取施恩加礼，用示怀柔的手段才更有效。”

曹锟道：“我也是这么想，我们力量毕竟有限。子玉，王揖唐被通缉，不能再让他代表政府与南方谈判了，你看让谁为总代表最为合适？”

吴佩孚道：“李秀山最为合适。”

曹锟道：“我也是这么想，如今李纯已升任苏皖赣巡阅使，让他为总代表与南方议和，身份也恰当，但不知他愿不愿出任这个总代表。”

吴佩孚道：“只要曹帅支持，我想他不会推辞的。”

曹锟道：“他同意了最好。焕章，刘镇华在这次与段祺瑞之战中，表现的不错，没有打我们的黑枪。前几天，他派人来保定，说以后有机会帮我们收复陕西，我看这个人能争到我们这边来，你们回去后要好好对待此人。”

冯玉祥道：“这不是全靠子玉兄策反的结果。”

吴佩孚道：“今后刘镇华不投靠我们，他就没有出路，这人没有根子，他不见风使舵，就不能生存，现在他能和陈树藩相处，没有阋端，就说明这人是够精明了。”

冯玉祥道：“不过，这人的行动有些不光明。”

吴佩孚道：“什么叫光明，为了打胜仗，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包括暗杀，偷袭。”

曹锟道：“陕西能稳定住，对我们经营中原，是最最紧要的事。子玉，你与焕章回河南去，要抓紧操练兵马，一旦南北不能议和，我们就以武力征服，我与文烈今晚就进京，面见徐世昌大总统，让他速明令议和总代表，继续与南方谈判。结果如何，我及时电告你们。”

曹锟言罢，催促吴佩孚、冯玉祥离开保定，回了河南。当晚，曹锟有田文烈陪同，连夜乘专车去了北京，不提。

再说许崇智在上海奉了孙中山之令，便由上海经香港、汕头，日夜兼程，赶到漳州，来见陈炯明。这陈炯明，字竟存。广东海丰人。清末秀才。光绪十七年，参加辛亥革命，被推为广东副都督，后任都督。民国二年，二次革命失败时，逃亡海外。民国六年任授闽粤军总司令。一举攻克闽南二十六县，随后便以漳州为中心，安营扎寨，招兵买马，屯粮积草，养精蓄锐，等待天下局势再变。这一天，正在行馆打坐，忽有卫兵报说许崇智由上海返回漳州，前来求见。陈炯明急忙出迎，迎至客厅，寒暄已毕，陈炯明问许崇智道：“汝为兄，此次到上海，见到孙先生了吗？”

许崇智道：“见到了，见到了，并给了我们指示。”

陈炯明道：“什么指示？”

许崇智道：“孙先生要我们挥师广东，驱逐莫荣新的势力出广东，第一步先夺取梅县、兴宁、五华，然后再夺取广州。”

陈炯明道：“那要我们什么时间动兵？”

许崇智道：“动兵的时间就定在秋八月。”

陈炯明道：“那枪支、弹药、军饷怎么办？”

许崇智道：“枪支、弹药、军饷孙先生已有安排，廖仲恺最近就要来香港。”

陈炯明道：“汝为兄，我对孙先生这个人没抱多大幻想，这个人成事不足。但是，他毕竟是当今中国有很大影响的人物，我们不能不支持他。目前，我们的局势很是险恶，方声涛的兵马，驻于诏安，诏安又是福建督军林葆怿的行署所在地。林葆怿的海军，永翔舰、永丰舰、福安舰、肇和舰日夜游弋在汕头、东山、金门海面上，监视着我们。莫荣新的兵马，在诏安、黄冈、丰顺、大埔、潮安、饶平、汕头都驻有重兵，与方声涛、林葆怿的兵马联成一片，名为准备进攻福建，其实是对着我们而摆下的阵势。我们已经到了不打不行的地步了。所以，就是孙先生不支持我们打这个仗，我们也要打。”

许崇智道：“局势是险恶到了极点，我们被重兵包围了。竟存兄，那你的打算呢？”

陈炯明道：“以我看，咱们先把大伙叫来，商议一下，然后再定局，你看如何？”

许崇智道：“这样也好，统一下各将领的思想，也让各将领思想上有个准备。竟存兄，那个朱执信呢？”

陈炯明道：“自打你去上海以后，他就住在漳州不走了，每天缠着我替孙文说话，我很心烦。”

许崇智道：“他作为孙先生的代表，当然应该替孙先生说话。这样吧，也把他叫来，听听他的见解。”

陈炯明道：“这样也好。”

当晚，陈炯明在住处召集各路将领开军事会议。会议决定兵分三路，左翼以参谋长邓铿率领洪兆麟、丘耀西两支兵马，自诏安推进韩江下游，以完成占领丰顺、潮安、汕头为目标，右翼以许崇智率领本部兵马，从永定、上杭、武平，进攻大埔、松口、蕉岭、平远，以完全肃清韩江上游，占领梅县、兴宁为目标。陈炯明亲率李炳荣、熊略、梁鸿楷、杨坤如五路兵马为中军，由小溪、平和，穿越饶平，平原，直插高坡。以邹鲁、姚雨平等人，则扯起义勇军旗号，在潮州、汕头响应。

秋八月十日，陈炯明通电全国，电云：“炯明不忍同室操戈，互相残杀，惟有正当防卫，以期自保。如桂军，必欲逞兵残民，则炯明不能负其责。孰是孰论，尚有公论。”十二日，全军在漳州举行回粤誓师大会，并宣誓：“全军同仁忍无可忍，乃不得已全体宣誓，誓死杀敌，救我粤人，粉身碎骨，实为荣光。英哲有言：人必先爱其乡，而后始能爱国。粤军今日系为乡为国而战，其一切党派及其他问题，均非所知，是用饮泣誓师，掬诚相告。同胞诸君，尚祈鉴之。”

十三日，陈炯明致电广东军政府总裁岑春煊，福建督军林葆怿，威严宣称：“如果‘桂军’必假道图我，我亦不辞，虽一枪一卒，亦不受人胁迫。”十六日，陈炯明下令三路大军，同时开拔。当天，许崇智的兵马，便攻克大埔、蕉岭。翌日，邓铿的兵马攻克诏安。二十日，攻克澄海，当天又攻克汕头。二十一日，攻克潮安。

秋八月二十四日，陈炯明进驻汕头，设立行营，指挥三军，就在这时，陈炯明接到孙中山由上海发来的贺电，电云：“粤军讨贼，数日之间，收复潮梅，神速至此，真令桂贼破胆。扫彼妖孽，还我河山。”孙中山在发给陈炯明贺电的同时，还给陈炯明汇了三万五千元，作为军饷。

陈炯明接到孙中山的贺电和汇款后，便把朱执信叫到面前，对朱执信道：“大符兄，没想到出师会这么顺利，五天克七城，真让人不敢相信。”

这朱执信，字大符。广东番禺人。光绪三十年，留学日本，攻读法政。光绪三十一年在东京加入中国同盟会，被选为评议部议员兼书记。曾多次在《民报》上撰文，宣传革命，反对改良。光绪三十二年回国，先后在广东高等学校、政法学堂、方言学堂任教，秘密进行革命活动。宣统二年四月，参加广州黄花冈起义负伤，起义失败后逃亡香港。武昌起义爆发后，在广东发动民军起义，后任广东省军政府总参议、广州军务处督办、广东审计院院长。二次革命失败后去日本，并加入中华革命党。民国六年护法运动期间，任孙中山大元帅府的军事联络及掌管机要文书，协助孙中山撰写《建国方略》等著作。民国八年，任《民国日报》副刊《星期评论》和《建设》杂志编辑，坚持革命，参加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赞扬俄国十月革命。民国九年，作为孙中山的代表，奔走于广东、上海之间。此时看陈炯明满脸喜悦，便道：“竟存兄，出乎预料，象这个打法，一个月即可占领广州，就可迎接孙先生回粤了。”

陈炯明道：“孙先生什么时候回粤，我不想知道，眼下我只想赶快打到广州，把莫荣新赶出广东。”

朱执信道：“对，对，把莫荣新赶快赶出广东。我现在在想，广州城肯定乱套了，岑春煊、莫荣新正在准备逃跑呢。”

陈炯明道：“打不下惠州，岑春煊、莫荣新不会惊慌，惠州是广州的门户，惠州一失，广州难保。不过，惠州可是座不好打的城。”

朱执信道：“惠州城一定能打下来。莫荣新的兵马已乱了心，听说广州所有报纸，都严禁刊登东江战况，从香港来的轮船，都要接受严密检查，禁止华文报纸入口。”

陈炯明道：“那是岑春煊、莫荣新稳定民心的一种办法，他们不能让广州城先乱起来。大符兄，为了尽快收复全省，我想让你先行一步，到东莞、番禺一带去，策动那一带的绿林朋友，协助我军发动攻势。特别是虎门炮台，能策反守军倒戈，对我们极其有利。”

朱执信道：“这样也好，那一带的帮会头子与我交情都不错，只要我出面号召他们，保证一呼百应，富者让他们出钱，贫者让他们出命。”

陈炯明道：“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陈炯明言罢，送朱执信离开汕头。朱执信刚走，前方捷报不断传来。秋八月二十三日，邓铿指挥兵马攻占老隆，杀得莫荣新的桂军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许崇智的兵马，兵分普宁、紫金两路，夹击莫荣新部将沈鸿英所部，战况异常激烈。淡水一带的草泽英雄，纷纷扯旗啸聚，策应陈炯明的兵马作战。蕉岭、潮安、大埔、普宁一线，陈炯明的兵马已联成一线，气势如虹，直逼揭阳、惠来、丰顺，沿海交通，几被完全遮断。莫荣新的援军不能乘军舰从海上援救前方，只得改由火车运至石龙，不料民军又如蜂蚁般聚集于铁路两旁，把路轨掘断多处，使莫荣新运送部队的兵车，也限于瘫痪。

陈炯明看着这一份份捷报，心情万分激动，便策马来到惠州前线，来见许崇智。许崇智一见陈炯明亲自来前线，大吃一惊道：“竟存兄，你怎么能来到这里，这里很危险，你赶快离开。”

陈炯明道：“我放心不下惠州这边的战事，所以就亲自来了，现在战况怎么样？”

许崇智道：“仗打得很惨烈，莫荣新派他的骁将马济来到了惠州，他在河源设立第一道防线，惠州设第二道防线，石龙设第三道防线。这马济太凶猛了，誓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决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陈炯明道：“马济再骁勇，也阻挡不住我军这摧枯拉朽之势了。我军的阵势是怎么部署的？”

许崇智道：“左路由洪兆麟率三十营兵马，中路由熊略率二十营兵马，我亲率四十营兵马为右路，施行三路进攻之策。”

陈炯明道：“兵马摆布的也算合理。汝为兄，现在时间就是胜利，争取早日打下惠州，攻占广州，就能早日结束战争，减少弟兄们的伤亡。”

许崇智道：“这个我知道，我们一定会用最猛烈的攻势，一举拿下惠州。”

就在这时，忽有噩耗传来，说朱执信在虎门被乱兵打死。陈炯明、许崇智闻此噩耗，犹如五雷轰顶，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不久，邓铿来报告道：“大符兄真的被乱兵打死了，遗体已经运到了香港。”

这邓铿，字仲元。广东嘉应人。广州将弁学堂毕业。毕业后留校任步兵科教员。宣统元年，任黄埔陆军小学堂学长。宣统三年夏四月，参加广州起义，失败后出走香港。武昌起义后，在东江任第一军参谋长，率军攻下了归善城。广州光复后，任广东军政府陆军司司长兼稽勋局局长，都督府参谋长，琼崖镇守使兼办琼崖民政事宜。二次革命失败后赴日本。同年加入中华革命党，任军务部副部长，中华革命军东江总司令。民国六年粤军成立，任参谋长。此时邓铿也是刚得到朱执信确实被乱兵打死的消息，才赶来向陈炯明、许崇智报告的。

陈炯明听完邓铿报告后，长叹一声道：“真是天妒英才！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去了！”

许崇智道：“大符兄文武兼备，今年才三十五岁，正是大展宏图的年华，却离我们而去，真让人悲伤。”

陈炯明道：“想当年我在政法学堂就读时，大符兄是学堂教习，我两人是师生之谊。直到如今，我一至还是把大符兄当作我最可信的老师。没想到他英年早逝，这是我们最大的损失。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邓铿道：“我已查明，害死大符兄的那帮家伙，是受了沈鸿英指派。本来大符兄已和虎门炮台守军谈妥了的，并给了他们一个护法军的名义。可就在他出炮台的一刹间，被一群士兵围打，并向他头部连开了三枪。”

陈炯明道：“要好好后葬他，并马上电告孙中山先生。”

冬九月二十日，孙中山接到陈炯明的急电，得知朱执信被乱兵打死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便对胡汉民道：“展堂兄，朱执信是革命中的圣人，他的死是我们失去了左右股肱，损失太惨重了。”

这胡汉民，字展堂。广东番禺人。曾在日本留学。光绪三十一年加入同盟会，任书记部书记。《民报》编辑。宣统元年任同盟会南方支部长。在孙中山领导的几次起义中负责筹饷运械工作。民国元年春一月，任南京临时政府总统府秘书长。同年夏四月任广东都督。民国三年秋七月，任中华革命党政治部长。民国六年任广州护法军政府交通部长。五四运动期间，撰文支持学生爱国运动。

胡汉民此时看孙中山为朱执信之死这么悲伤，便道：“德明兄，人死不能复生，大符兄已经走了，他走的伟大，走得光荣，后人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你不要太悲伤了，悲伤过度伤了身子怎么办。”

孙中山道：“大符兄为我们的事业，是出了大力的人。他突然死了，这种感情我真受不了。我真想马上去香港，再见他最后一面。”

胡汉民道：“那边还很乱，惠州还没有打下来。再说，天气又这么热，恐怕是等不到德明兄到香港再看他了。目前最紧要的是抓紧处理上海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好随时赴广东。”

孙中山道：“一个小小惠州竟挡住了我们的百营大军，这些人不知是怎么在指挥打仗的。到这时，倒让我想起了蒋介石，这个人既会带兵打仗，又可以信赖。展堂兄，我想让蒋介石马上到前线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胡汉民道：“中正的性格，孤行己见，师心自用，两次赴粤，都与竟存他们难以相处，恰谐不如。如今前线正在廛战，让他再去，是否会影响作战？”

孙中山道：“不会的，竟存心胸宽阔，人品端正，怎能为个人之见而不顾大局呢？就这样定，马上让蒋介石去广东。”

随后，孙中山亲自动笔，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信中道：“执信忽然殂折，使我如失左右手，计吾党知兵事而且能胆肝照人者，今已不可多得，惟兄之勇敢诚笃，与朱执信比，而知兵则又过之。兄性刚而嫉俗过甚，故常龃龉难合，然为党负重大之责任，则勉强牺牲所见而降格以求，所以为党，非为个人也。”孙中山写完信，并付十万八千大洋，接济陈炯明，派专人送予蒋介石。

这蒋介石，字中正。浙江奉化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光绪三十三年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时，依附沪军都督陈其美，任团长。曾受命刺杀光复会领袖陶成章。民国八年后混迹于上海证券交易所，为孙中山赚了不少经费。后来被孙中山两次派往广东，都因为自视太高，不能和任何人协同合作，而不辞而别，弄得陈炯明对他很是不满。此时接到孙中山的书信和十万八千元大洋后，慨然应允，即日便离开上海起程南下广东。经三天海上漂泊，在汕头登岸后，又经松口、梅县、兴宁、五华，抵达老隆，在陂头见到许崇智。翌日，与许崇智一起到达河源。此时，惠州还没攻克，陈炯明移驻河源。当晚，蒋介石便拟出了一份作战计划，连夜派人送给陈炯明。

陈炯明借着灯光，展开蒋介石拟出的作战计划，只见上面写道：“一、省城魏、李独立，本军又克河源，则惠州虽然遽克，料其不敢由中路冲出，突破我阵线，审察现状，惠敌有不能不退之势。二、惠敌退路，非由昆尾、龙门，纷窜北江；即有博罗、石龙，退保省城。三、对惠不住正攻，暂以监视之法困之，先从左右翼包围其后方，以为逼退之计。四、可否抽调中路一部分，增加左翼右翼。五、仲元兄如向平湖前进，非抽足三千以上兵力不可，因侧面前进，易受敌军截击，且将来与省军共作战，或解决省城，先头部队，不可不主在我也。六、左翼或有六千以上兵力，须以三千固守河源，此城不可复失，其余兵力，可否由龙门、增城，窥取石龙，或直逼省城，因逼近博罗，恐起惠敌死守之心，如其退向龙门时，且有突破我左翼战线之忧。故不能不略取远势，逼其由博罗、石龙一路退走，我军进行如速，仍可在石龙附近截击也。”

陈炯明看完蒋介石拟出的作战计划，拍案叫绝，当即下令直取博罗。

正是：

南北议和难和成，两路枭雄互不容。

不见兵戎不算数，到底谁是真革命。

要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