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钱不够,孔翎上急的不行,涌出无处想法,都在埋怨自己无能。
她们决定分头行动,晓棠在医院,翎上则跑去找金百禄帮忙,
去的路上她想,任何可以借给她钱打人,她都可以给他们跪下磕头。
可金百禄这会没在家具小作坊里,他守在吴小姐的身边,正给她跪着呢。
翎上打不通他的电话,在兼职小员工嘴里得知了他的去向,便用匆匆找上门去,一到吴小姐的住所,便见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翎上抬眸看去,二十多层高的住宅楼顶层,隐约看到一个人影,119早在下面铺设好了消防充气垫,时刻等待救援。
她听身边一个奶奶在那边八卦,哦呦,18层的吴小姐啊,又寻死,一年有八百回,没意思,走走,咱们打牌去,她绝对死不了的。
孔翎上一听,急的蹭蹭往楼里跑,坐电梯上楼,可守在上面的消防员不让她进,
她急不可耐,隔着安全通道的大门缝,看见到金百禄卑微的给吴小姐下跪的一幕,又听他说,
“你下来吧,我跟你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跟孔翎上有任何联系,你相信我!”
孔翎上愣了下,几天来的事情让她灰头土脸,而她的精神状态也是如此。
想起李慧芳在医院里了无声息,孔翎上一直绷在心底的那根弦,好像被金百禄的这句话扯断了,她在原地怔了两秒,大脑充血,失去了所有理智。
而后,她爆发力极强的,飞速冲了过去,
她能有多快呢?
快到身边劝说她离开现场的消防员,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住她,便见她越过了金百禄,冲向了天台,她毫不犹豫的扑向吴小姐,抱着她,一跃而下。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金百禄怔然的站起身,双手捂着头,几秒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吴小姐在坠楼的瞬间,被孔翎上抱着,眼睛陡然睁大,她真的后悔寻死了。
好在,是楼下的充气垫稳稳的接住了她们,
可吴小姐与翎上还是摔得很疼,吴小姐捡回一条命,泪流满面,痛骂孔翎上,孔翎上死死抓住吴小姐的头发,同样喷出泪珠,她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喊着,“有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想要活命而活不得!你呢?!你给我记住了,这就是死的感觉!再来一次,我还跟你一起跳!我也是疯子,咱们看看谁命硬!”
吴小姐怔然的望着狰狞的孔翎上,她本来只想吓唬金百禄的,她在与孟晓棠聊完后,很久没想过真的去寻死。现在她吓得什么都说不出口,觉得孔翎上比自己还疯。
她们都坐上了急救车,去了医院,金百禄已经失去了表情,默然的看着孔翎上。
孔翎上摔得晕乎乎的,躺在担架上,看向他,开口,“金百禄,借我钱。”
金百禄麻木的看她,“多少?”
“我姥姥病重,你给我应急,日后我一定还你。”
提及李慧芳,她的神色比刚刚更凝重,扭头绝望的望着外面,流出眼泪,泣不成声,“求你帮我,以后我给你做牛马。”
孔翎上与吴小姐都被送到了医院,那会晓棠已经借到了一些钱,杨宁率先转账来,他说服洛洛也帮了忙,很快垫付上急诊的医药费。
孟长安一路哭着,赶到到医院,那心痛的模样,仿佛李慧芳已经去世,可孟晓棠看都没看她,完全当她是空气。
直到看到金百禄找来付款,她才知道刚刚孔翎上跳楼的事情,孟长安闻言跳脚,“她又寻死?上次没吊死自己,现在还跳楼?都疯了,疯了!生下她是我作孽!”
前些日子孟长安在医院里痛骂孔爸,孔爸听不下去,把孔翎上寻死之事告诉了孟长安,借此指责她这个妈妈一无是处,他这个当爹的再不好,也是他救了女儿。
孟长安那日沉默的离开医院,看着天空默默流泪,却不敢给孔翎上打去一个安慰电话。
孟晓棠听到这里,眼神怔然,看向孟长安,终于开口跟她说话,“你说我姐上过吊?什么时候?”
孟长安这会拿起架子,气晓棠对自己态度不好,冷哼的别过头,不理她,直到被孟晓棠拽起了前衣领子,“孟长安,你想不想看咱们一起死!”
孟长安被她的眼神吓到,半晌后才说,“你现在跟孔翎上越来越像!”
“不然像你们,一群没心肝的人?!”
“你说什么?”孟长安挣脱孟晓棠,“你奶奶在哪里吃苦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怨我做什么!”
“保险单上写满了你们的名字也不知道?!”
孟长安一愣,理亏又心虚,“这个知道,可后来的事情全不知道,这也是真的!”
她举起手指,对天发誓,言之凿凿,“那是我亲妈,就算她一心想着那个大儿子,她也是我亲妈,我肯定舍不得她遭罪。”
李慧芳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段婚姻生下了谷向明,老公却死了,婆家嫌她克夫,又有诈骗前科,把她赶出了家门,让她彻底与谷向明失去了联系。
谷向明是她没来得及养育的儿子,她想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弥补这个陌生的孩子。
母爱如此,无以为报。
孟长安声泪俱下,眼泪凶猛。
晓棠懒得看她那架势,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女儿都可以割舍,亲妈在她心里能多重要?
只要她们能给她带来好处,孟长安就乐意凑到跟前去讨好,依她看,孟长安最冷漠。
孟晓棠急急去找孔翎上,与她在去心肺科的路上相遇,
孔翎上神色如常,走近她,想问她李慧芳的情况,完全不打算告诉晓棠自己刚刚的冲动行径,
却没想到一挨近晓棠,便被她劈头盖脸给了几个巴掌。
“你?!”孔翎上不敢置信的看她,不知道孟晓棠哪根筋搭错。
“我在打你,我打醒你没有!”
孟晓棠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你怎么能去死,你怎么能去死呢?死了什么都没了,孔翎上!你要是真死了怎么办?留我一个人面对孟长安吗!你死了,我也没什么活路!”
她说不出什么来,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说着说着,蹲到地上痛哭,孔翎上也无声的流泪,姐妹俩蹲在地上,路过的人似乎对医院里发生的歇斯底里已经习以为常,都是看两眼,再默然离开。
直到一双布鞋站在姐妹俩跟前,没再挪动。
孔翎上抬眸看去,竟然是安妈妈。
晓棠也忙擦干了眼泪,叫了声,“阿姨?”
“谷向明是不是在这里?”安妈妈听到了消息,急急往这边赶来,索性把待产的安娜直接送去了妇产科,要女儿好好住着,准备向谷向明索要一大笔钱。
孔翎上看晓棠,她的手机刚才摔碎了,对医院发生的情况全然不知。
晓棠想起安娜的处境,决心坦诚,“他跟孟长辉正往这边来。”
她没再叫孟长辉爸爸。
平度县那边,发觉李慧芳消失,孟长辉慌乱不已,打开手机,才看到孟长安发去的微信。
他给晓棠打电话,早被晓棠拉黑,而孔翎上的电话压根打不通。
三个小时后,在医生给李慧芳下了病危诊断后,孟长辉与谷向明才姗姗来迟。
她们这个传说中的大伯,已经是个脱发的地中海,戴着副小眼镜,或许昔日风光无限,也是儒雅斯文,可几个月来的压力已经让他消瘦憔悴,老气横秋的。
一见到他们,孟长安就尖叫的扑了上去,一拳拳打在孟长辉胸口,“你怎么不跟我说实话,连我也瞒着?妈患癌我被瞒了这么久!先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先前在庆城见面,他们没对孟长安吐露很多。
那边的谷向明也已经被安妈妈围住,扯着他的手要他去看看安娜。
安娜一见谷向明,情绪激动,不敢置信面前这个老男人是自己曾经所爱,一阵难受,羊水破了,连一段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跟他说完,就被送去了待产室。
谷向明对她也毫无爱意,神色中只有厌烦,这个发肿的丑女人竟然是过去讨他欢心的那个小姑娘?他不敢往下想。
要不是安妈妈求情,孔翎上马上就要报警抓谷向明和孟长辉。
孟长辉跟孔翎上喊,“你疯了?我可是你亲舅舅,你抓我?”
孔翎上沉静下来,点点头,“我确实疯了,刚刚跳过楼,就是你们活活逼疯的。亲舅舅?别闹了,你们把债推到我身上时,不也没犹豫吗?”
孟长辉与孟长安对视一眼,而后孟长安垂下眼,深深叹息。
孟长辉很快换了说辞,“翎上,在我印象里,你一贯很坚强的,先前家里出了事,你总得有承担吧。”
“放屁!你就是个拿着闺女被欺辱的赔偿费到处逍遥的人渣,等着老母亲病死拿保险金的无耻之徒!”
孔翎上话说的难听,让孟长辉很没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保金里也有你的份,你姥姥可不会亏待你...瞒着你,是怕你冲动。”
是啊,像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谁会要一个老人家去冒险?!
孔翎上看晓棠,“等安娜生了孩子,咱们就报警,告诉警察,这伙人骗保!”
“不行!”
才冲过来的谷向明眼神坚定,生怕自己吃亏,“你姥姥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你要让她最牵挂的人受苦?!”
孔翎上与孟晓棠齐齐看向这个陌生的大伯,眼里尽是绝望的鄙夷,不约而同的气笑了。
“你为啥不给我奶奶看病?你不是给你儿子在国外买了房产的吗?怎么,现在还要亲妈的命换钱花!你这种烂货竟然还有人争先恐后的给你生孩子,幸好你破产了,苍天有眼!”
孟晓棠同样一步不退。
“是她自愿的!”谷向明被姐妹俩打乱计划,恼羞成怒,“她没养过我,突然找到我,要我认她,我认了,她就要帮我还钱,这一切都是她想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是诈骗犯!再说那点保金,根本不够我填窟窿!”
他的话有些薄情,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孔翎上看了看绷着脸的孟长辉,心底知道,为了弥补亏欠的大儿子,李慧芳的确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保不齐在知道自己患癌后,李慧芳对她所做的最后一票满是信心呢。
孔翎上苦笑,已经哭累了,愣了好半晌,才悠悠道,“罪有应得,我们都是罪有应得。”
“已经是绝症了,”孟长辉低声开口,不敢看任何人,心虚的说,“不如让老娘走的自在。”
这是不打算在李慧芳身上再花钱,也着急要保金来。
“翎上,你听舅舅一次,放手吧,浑身插满管子,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更痛苦。”
孔翎上笑出来,尊严?
这玩意他们家谁有过。
“一定要抢救,”孔翎上的神色不容置喙,眼神有些疯狂,已经无所畏惧,“一个帮你们擦了一辈子屁股的人,你们竟然要她自生自灭,先前,我得替她还债,现在,我也是她的监护人,她的死亡证明,也得我签字,我没松口,谁都不能让她死,孟长辉,你最好管住你的嘴,我真怕我打死你,你知道吧,疯子打死人不用偿命的。”
她奇怪的冷静下来,没跟人动手,晓棠原以为她会去殴打谷向明和孟长辉,已经默默做好了一起动手的准备。
但是翎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转身离开,去了病房,孟晓棠跟着翎上离开时,看向孟长辉,冷冰冰的笑着,“你说你,又没孩子,着急要钱干嘛,给谁花?棺材本吗?”
孟长辉发呆的看孟晓棠,显然孟晓棠已经与自己划清了界限。
“对了,姓萧的死了,他说给过我12万呢,我可一分都没见到,那笔钱,以后要是我赚到了,一定烧给你。”
没有人说话,各有各的小算盘。
这里是庆城最好的医院,孔翎上借钱给李慧芳住上了昂贵的单人病房,任谁都不能说否定意见。
她在床边握住了李慧芳干枯的手掌,人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呢。
刚刚大夫说,如果送医及时,以老太太的身体底子,肯定能活到冬天,是那两个不孝子,一天天给她拖垮了。
而李慧芳也等着自己尽快死掉给谷向明还债呢。
“姥儿,你好狠心呐,”
翎上抚摸她的脸颊,泣不成声,“我也想让你走的轻松,可我就是舍不得你,我错了,你别怨我。”
她与晓棠趴在李慧芳的病床边,佝偻着,蜷缩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翎上在醒来前,隐隐感到有人在蹭自己的手,她瞬间猛地醒来,看到李慧芳竟然恢复了一点神志,那双昨天还失去焦距的眼睛忽然恢复了几分清明。
“姥儿!”
翎上见她嘴角动了动,立即凑耳去听,听了好半天,才听到她说,“天冷了,多穿点。”
孔翎上忍不住,趴在她身上痛哭,数落老太太做事绝情,埋怨因为她自己在庆城受遍了欺负,说着说着,见李慧芳的眼睛又没了神志,便只剩下流泪。
孟晓棠哭着摇着翎上的身体,“奶奶刚刚说啥!”
翎上没应她。
李慧芳又熬了一天,到了晚上,便彻底没了力气,孔翎上眼睛都不敢扎,盯着她,看着她的心跳停止了,捕捉到了李慧芳生命的最后一刻。
孟长安立即扑上去嚎啕,孟长辉也跪着哭,只有谷向明,仿佛松了一口气。
孔翎上与孟晓棠早哭完了,现在很平静。
楼上的产科,几乎在李慧芳去世的同一时间,痛苦挣扎了两天的安娜,终于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这也是命运吗?竟然如此凑巧。
谷向明懒得在女孩身上用心,对安娜的丑样也厌倦不已,给孩子取名安安,便没再多看一眼,甚至都没要她跟随自己的姓氏。
孟长安反复询问孔翎上,李慧芳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孔翎上都以沉默应对。
在筹备丧礼的三天,她没再理会除了晓棠外的任何人。
因为老家离得远,他们决定在庆城火化,再回老家安葬,让老太太落叶归根。
孔翎上细心的给李慧芳擦拭身体,为她穿上了很贵的寿衣,这是李慧芳穿过最贵的衣服,
而这寿衣的钱则是从蔡康生那里借来的,姐妹俩早已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李慧芳的葬礼上,
大家看到孔翎上拿着灵幡出来,谷向明作势要接过,毕竟他算是长子,按照风俗,灵幡总是要男人拿的,
可孔翎上看都没看他一眼,让他有些尴尬,孟长辉立即来了精神,伸手要接过,却也没孔翎上掠过,
他惊讶的看看孟长安,要数落孔翎上没规矩,但孟长安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装聋作哑,他们毫不怀疑,现在谁要抢来灵幡,孔翎上就会跟谁拼命。
她自己扛着灵幡走在最前,为李慧芳送葬,孟晓棠跟在她的身后,像在做她的依靠。
等待火化的空档,孔翎上就抱着李慧芳的遗像,与孟晓棠对着家属休息室的窗外发呆,看外面已经是秋天了,叶子徐徐落下,孔翎上忽然淡淡笑了下。
“你笑什么?”晓棠不解。
“昨晚梦到她了,梦到与她在树下吃饭,也有这样的叶子落下,她笑着给我糖吃,还给我夹菜,很有精神,穿的也好。我想,她一定是在等我,等我见她最后一面才走的,她走的没遗憾。”
晓棠低头抹泪,跟着点头。
后来的丧宴上,一家人闹得更让人发笑,
杨宁妈妈来参加葬礼,吃席吃到一半,听着孟长安与别人讨论起保险金,打岔问她,自己的工资卡最近怎么找不到了,孟长安几次推诿不回答,杨妈妈发觉了问题,把孟长安拽到角落里质问,问她要卡,孟长安只能坦诚,李慧芳住院的时候,她垫付了一些钱,用杨妈妈的存款。
“你问都没问我一声?你太随便了吧孟长安!”杨妈妈怒不可遏,“你还真把我的钱看成你自己的了是吧!”
她的喊叫声引人注目,孔翎上却始终在发呆,似乎听不到。
孟长安没了面子,与杨妈妈大吵特吵,摔了几个杯子,一起离去,她们嚷嚷着要决裂断绝。
俩个老姐妹走到门口时,遇到了孟长辉与妻子,因为孟晓棠对他们的视若无睹,这俩口子从不能生育的问题探讨到婚姻,围绕是谁花光了那十二万而互相埋怨,吵到最后,准备去离婚。
再看看谷向明,人家早走啦!
他在丧宴上只露了个面,便怕债主讨债,迅速消失,最恶心的是,他还故意透露了安安与安娜母女俩的位置,直言那是自己的亲女儿,把讨债人引到了那弱不禁风的母女俩身上,而这本是谷亚旭与谷向明父子俩早商量好的,当初谷亚旭认下安娜与孩子,也不过为了这日,祸水东引,一家人要拿着保金彻底消失在庆城。
金百禄在李慧芳的葬礼上,一直跟到最后,他没跟翎上说什么,也没力气与她说话,只是沉默的在为她们姐妹俩打点些小事,最后见丧宴已散,本来也没请什么人,便瞧瞧翎上的模样,继而沉默的消失了。
翎上那日抱着吴小姐跳下,让他吓坏了,潜意识要自己远离这样的女人。
他与她之间,犹如初识一般,依然是债主关系,其余缘分渐消。
孟晓棠坐在孔翎上的身边,姐妹俩都没说话,翎上才觉得饿,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在众人离开后,她对着李慧芳的遗像,大吃了一顿,
姐妹俩在天黑时,带着遗像,一路慢悠悠走回了家,晓棠听着翎上一直在轻轻的唱歌:
乌兰巴托的夜,
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飘向天边的云,你慢些走....
晓棠的泪水渐渐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禁跟着哼唱起来,
你慢些走,慢些走啊。
奶奶,下辈子,你要过的轻松些....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孔翎上与孟晓棠带着李慧芳的骨灰,回到了老家,可老家也无处可住,她们给李慧芳匆匆下葬。
仅仅一星期,她们便告别了最亲的人。
回到庆城,孔翎上白天在饭馆收银,晚上去街边,做起了街头歌手,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大半年,她在深夜唱歌的视频被粉丝传到了网上,竟然在寒冬腊月,一夕之间,火遍了全网。
很快有音乐公司找到翎上,要与她合作,孔翎上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际遇,受宠若惊,不敢相信,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问晓棠一遍,这是真的吗。
孟晓棠被问的烦了,总回她,“出去干活,记得多拿些钱回来,庆城哪里都那么贵,咱们还有那么多的债要还呢。”
李慧芳死后,她们决心担起诈骗的责任来,每天干活,不敢松懈,一点点在还清债务。
孟晓棠考了四次心理咨询师,学习上鬼哭狼嚎,痛不欲生,最后终于一路爬着,拿到了资格证,夹杂在一众二十岁的年轻毕业生里,做起了实习咨询师,身边常有二十来岁的小男孩对她示好,他们对她笑的模样,总让她想起贺嘉礼。
哦对,贺嘉礼没死,病况有好转,整个却瘦弱憔悴,英俊气度也不复往日,那女富婆当然甩了他,毕竟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到他会活这么久,他总找上晓棠,要叙旧情,孟晓棠从专业角度认为,他心里可能也不健康,有点失恋焦虑症。
仅仅半年,孔翎上的音乐便火爆了全网,有无数人在为她鼓掌喝彩,名气越来越大,走路出门,会被人认出来,已经有人找她要签名。
孟晓棠因此自豪,在没人找她咨询的时候,常常引诱患者家属,“孔翎上,唱《飞鸟》的那个歌手,我姐姐,你们想要签名不?”
《飞鸟》是孔翎上的成名曲,作词者是杨宁,他还在国外,早与洛洛没了联系,跌跌撞撞的独自生活,现在成了孔翎上的御用作词者。
“你为什么不回来呢,我们都能照顾你。”
孔翎上跟他打电话,对歌词的时候,常这么问,不过杨宁的回答总是那个,
“回去了,我就会想起自己过去的样子,在这儿,我是查理,不是杨宁,我可以不会走路,但我会忘记我为什么不会。”
“你在逃避。”
“是,我在逃避。”
我们都要给自己,可以逃避的时刻。
俩人依旧话不投机,还是半句多,除了词曲往来,别的也不会多聊。
春秋轮转,第二年的深秋,
在李慧芳的忌日快到的时候,孔翎上与孟晓棠回了一趟老家,俩人被房主宰了一顿,以双倍价钱,买下了李慧芳的那间老房。
那个当初让孔翎上落荒而逃的大门已经换了。
姐妹俩收拾一新,晚上坐在狭窄的桌子上,吃同一碗馄饨。
“借我钱。”孟晓棠直言开口,“豆豆在学街舞,花销不小。”
“不借,我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贺嘉礼。”
“他已经成为第二个贺嘉礼了。”
“什么?”
“舞蹈班的女孩都喜欢他,他对那些女孩,也都很喜欢。”
孔翎上深深叹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学街舞。”
孟晓棠立即调出一段豆豆跳舞的视频,一边吃,一边口吐不清的说,“没办法,他确实遗传了贺嘉礼的基因,听到音乐就会跳,是被老师选中去参赛的好苗子。”
孔翎上了一会,有些惊讶,“还真有样儿。”
“有天赋,我不能让他走弯路。”
孔翎上笑而不语,低头与晓棠抢一个馄饨,成功抢到,满意吞下,烫的嘴巴发疼,
“你到底借不借?红了以后可别给我摆架子呀。”
“欠条先给我。”
“真抠搜,我要曝光你。”孟晓棠作势要打,被孔翎上躲过。
“豆豆看起来真快乐。”
孔翎上由衷的说,打量变了许多,却又熟悉的老房子,心头安逸,“真好,我们现在也跟他一样快乐了。”
孟晓棠擦擦嘴,与孔翎上看向小阳台那点燃的一盏灯,那么炙热,那么明亮,就好像是现在的她们,一样发着光。
孔翎上想起小时候,李慧芳在小阳台给她缝衣服的模样,
她不禁轻轻自语,“天冷了,你也要记得多穿些。”
孟晓棠看看翎上,见她并不是对自己说的,恍然有些明白,微微发愣,眼圈有些红,
她轻轻拍拍翎上的手背,姐妹俩握着彼此的手心,相视一笑,已对彼此诉说万语千言,
轻舟,已过,万重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