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敢?”
“为何不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原来有开中法,晋商有盐引可赚钱,自然不需要去干那祸及子孙的脏事,但没了开中法,他们只能铤而走险,财帛动人心啊!”
当朱厚照出来时,惊讶的看到内阁五位大臣清一色的支持恢复开中法,他都有些懵圈了。
但现在他没空问这个,更关心恢复之后如何防止盐政贪腐,开始咨询这问题。
首辅梁储看向陈垚道:“平江侯既然率先提出恢复开中法,想必有过考量,不知可有建议说说?”
陈垚自然思考过大明朝的盐政,他的振武营在淮安,两淮盐运司衙门在扬州,就在隔壁没少打交道。
元明清三朝盐运司衙门最重要的机构都在扬州,这才有清朝时期扬州繁华超过北京城的事实。
盐铁专卖催生出的畸形经济其实是肿瘤,政通人和时这肿瘤是良性的,可一旦监督不力,就变成恶性肿瘤。
其实古代盐政到了元朝,已经是最完善的制度了,明清两朝基本上都是在元朝制度的基础上加以调整。
可史学家不少人认为,元朝亡于盐政混乱,而且好有道理,正是因为元朝晚期对盐政的监督不力。
盐政的利润太高了,高到能让人疯狂,高官显爵们谁都想插一手,吃到以后就再也舍不得放手,朝廷一旦查处他们就会悍不畏死的反扑。
张士诚、方国珍就是买私盐的,两人的造反摧毁了元朝的盐政赋税,朝廷财政一下子入不敷出,造成连锁反应,因此的确可以说元朝亡于盐政。
陈垚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陈家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掌控漕运的陈家对盐贩子太熟悉了。
“臣建议设立盐、铁、粮、油、糖专卖衙门,取消盐运使司和巡盐御史,由专卖衙门派人管理,由东厂和锦衣卫监督,但不得干涉政务,厂卫只有监督和举报权利,这一点要硬性规定,皇上也不能改变,一旦发现违法乱纪行为,应当由刑部、大理寺等执法部门抓捕审理。”
他这大喘气的,可把大家都整的差点上不来气,听到东厂个锦衣卫插手,梁储等人差点破口大骂了,朱厚照却是眼睛一亮。
可这限制厂卫的权利一出,朱厚照翻着白眼看他,梁储等人却松了口气。
“说吧,为何要取消盐运使司和巡盐御史,你认为这些还不能监察盐政,那再成立一个专卖衙门就能办到吗?”
朱厚照瞟着他,一脸的你不是好人。
陈垚一点不带怕的,点点头道:“咱们大明的盐政是民营官督,无论是盐运使司还是巡盐御史,都只是负责监察,并没有管理盐区产盐、卖盐,因此盐引的作用被私盐大大的削弱,商人可以取得一份盐引后私下里多买一份盐,高额的利润正是在这私下的一份盐中产生……”
这下大家明白他的意思的了,的确盐政混乱的原因正是在于私盐,盐引是盐商可以合法卖盐的凭证,掺入私盐后利益才大了。
若是没有私盐,就不存在盐政混乱之事,产盐官营西汉实行过,其余的各王朝都是百姓生产盐卖给官府或者商人。
可西汉的盐专卖一向被人诟病,除了官吏压榨盐户外,还有价格太高,因为全凭朝廷开口定价。
朝廷财政一困难,食盐价格就暴涨,刘秀登基后就取消了官营,改为百姓自由生产贩卖,朝廷征收税收。
曹魏恢复官营,可没几年就被司马家篡位废除官营,改为东汉的征税,而后的王朝再没有实行过官营,因此明朝人也不会去想起官营这种事。
两千年宗法社会,唯一一个对食盐不管制,甚至不收税的是大隋,即便是杨广那么奢靡,也没对盐税动手,这是题外话。
民营产盐销售官府看似很好,但卖给官府的价格过低,盐户们自然会截留一部分不上缴,而是私下里卖给盐商。
盐政各衙门没有参与管理,只负责监督,让源头的漏洞太大了,自然查处困难,私盐泛滥了。
只有收归官营,但在价格上加以控制,不仅要控制盐商卖盐的价格,也要保证盐户的经济利益,才能杜绝私盐泛滥。
陈垚这主意来自后世的盐政,所谓专卖的衙门其实是盐业公司的变种,后世盐业公司是国有企业,卖盐的同样的商人。
国家调控食盐市场价格,不准抬高价位保证民生需求,而食盐的成本极低,商人卖盐不可能不赚钱。
再在食盐质量上细分,普通盐保证百姓的需求,抬高质量好的食盐价格,赚取那些有钱人的钱。
反正钱多的人不在乎价格,这是一种双赢的结果,盐商赚到钱,富人得到心理满足,认为自己用是好东西。
鉴于此陈垚索性提出盐铁跟粮食等一起专卖,免得以后还要因为粮食再来一次这样的变革。
但他这建议出来后,内阁诸位一合计,发现若是把粮食也归为专卖,开中法就根本没用了呀。
朝廷最早为何要设计出开中法来,可不是因为要控制边军,而是北方边境缺粮才有这项法令的诞生。
开中法最早开始于宋朝,西北贫瘠无法保证军队粮食,大宋跟西夏有处于连年征战的状态。
北方跟辽国对峙,边民不愿在那种粮,朝廷这才不得不想办法维持军粮到位。
而古代的粮食是没有专卖制度的,朝廷的确有向百姓收粮,但那只是用于战略储备,大量的粮食其实是储存在民间百姓手上的。
“粮食专卖好像不妥吧?如此巨大的量朝廷若是收归所有,那储存就是个大问题呀。”
毛纪皱眉问道,满脸迟疑的神色。
陈垚一见连连摇头道:“不对毛阁老,你只看到眼前的难题,没看到以后的利益。”
说着迎向大家注视他的目光,恶狠狠的说道:“粮食专卖能有效的防止土地兼并,因为数量能够核算出他占有的土地。”
众人瞠目的看着他,原来这家伙的心思在这呀,朱厚照却首先迟疑了,低头心算了一下道:“此举若是实行,那皇族的田庄如何处置,他们的粮食也要收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