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恒二百零九年,天下饥荒,连年大旱,又遇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
偏安一隅的锦恒帝不理朝中政事,纵情享乐,朝中大臣议论纷纷,颇为不满,民间怨气连天,各地的起义军接连爆发。
终在锦恒二百十一年,右相李风发动政变,锦恒王朝于一个月的时间被倾覆。李风顺应时势称帝,建立新朝,国号南戎。
结发妻子江咏歌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赐封德善皇后,一年后,江皇后诞下一名女婴,名唤知安,取自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意为性格安宁,内心恬静。
……
十四年后,江皇后病危。
坤宁宫里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围满了宫女太监,以及部分禁卫军。
一个小公公从坤宁宫里急急忙忙的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对着面前尊贵的主子俯身弯腰叫道:“皇上,皇后娘娘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南渡帝李风立于坤宁宫殿前,今晚的月亮很亮,月亮散发出的光透过树间林梢,照映在了他的身上,眉头不展,神情冷淡。
听到太监公公的急言切语,他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随着公公入了坤宁宫内。
李风望了眼床榻上的人,而后遣散了宫里侍奉的奴婢,随后来到了床榻前,面上没有过多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靖州……”床榻上的人拽住了李风的衣角,有气无力地喊着他,而靖州是李风的字。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没等她说完,李风率先打断了江皇后的话,眼中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靖州,你看看我……”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声音哽咽,这让本就苍白无神的面容上更增添了几份憔悴,好似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
李风闻言轻蔑一笑,甩开了对面人的手:“现在已经没人了,你还要演吗,你根本就不是她。”话音落,榻上的人被无情的甩到一边,在榻上匍匐这身子,她感觉不到磕碰的疼痛,只觉得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惊愕失色地看向李风。
“怎么,很惊讶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朕是何时发现的吗?”瞧着她的那副模样,李风似乎是满意极了。他又冷笑道:“不过,这个消息,你还是在地底下去知道吧!该上路了,皇后。”
“哦,对了,我真庆幸当初嫁我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李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坤宁宫,碰嗒一声,宫里的烛火被打翻,灯花落了一地,燃起了熊熊烈火。
“母后!”
“母后!”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对着坤宁宫里呼唤,朝着坤宁宫里跑去。
“来人,抓住她。”李风吩咐着几个禁卫军。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娘还在里面……”
“放开我,为什么不去救皇后,明明皇后还在坤宁宫里,你们快去救她!”那个女子被禁卫军牵制住,挣扎呼喊。
她转过身对着李风,她是李知安,是这南戎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知书达礼,落落大方。而这时也顾不上所谓的礼节了,明目张胆地问着李风。
李风瞧了眼面前人,眼神复杂,捉摸不透,只见他扶额叹气道:“皇后累了,就让她先走吧。”他仔细的拭去她脸颊两边的泪水,下一秒,一掌落在她的颈肩,李知安昏厥下去:“送到紫玉山,没有诏令,不得回宫。”
禁卫军照着李风的话行事,拖着李知安往宫外走去。
马车一路无阻地向宫门外面驶去。
夜色撩人,树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随着风的拂过,也在悄悄地相互摩擦。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郊外,李知安还被困于马车里。车里的碰撞疼醒了她,她怎么就在这里,一偏头,顿时觉得肩上一阵酸楚。
她想起来了,是父皇动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她向车帘外探了探头,出了皇宫,到了郊外,这是要将我送去哪里,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被人拿捏,她心中暗道。
她先是拨弄掉了头上的发簪,发簪掉落在车里,摔成两半,露出了锋利的一头,她挪动了身子,握住那锋利的一头,使劲地划着手腕上的绳索。
捣鼓一番后,划开了绳索,她拉开车上的帘子,找准了个时机,一跃而出。
她顺着下坡路一路狂奔着,地上残枯的枝条被踩的沙沙作响,却引起了车夫的注意。
“站住!”车夫停住了马车,下马朝着林中的那道黑影追捕去。
李知安的步伐越来越急促慌张,一个不留神,踩空了下去,滚落下了陡坡。
再次醒来时,已是黎明破晓,李知安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顶奢的屋子内。
“你醒了?”屋子的门被推开,一个妇人款款而来。
“这是哪里?”李知安心感不妙地问。
“故渊宫,你跌落山坡,是我们救了你。”那个妇人回答道。
“为什么要救我?”李知安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的掌门人是谁吗?”那妇人笑着说。
“知道,但故渊宫向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所以,你们的条件是什么?”她当然知道,故渊宫是江咏歌的势力。
“掌门人死于非命,故渊宫自然得需要有人来继承先宫主的衣钵,而故渊宫向来有个规定,宫主之位的人选,得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得是先宫主的直系血亲,二,也要有一定的实力,通过三位长老的试炼。”那妇人回答道。
“所以你们选中了我?”
“若是我不愿意呢”李知安问。
“我们有办法救你,也自然可以让你回去。”妇人的话带了几分威胁与嚣张。
“好,我答应你。”坤宁宫里突然的走水,父皇态度的转变,种种件件,这些事情定然有蹊跷,而现在自己若是想要弄清这些问题,她自己得先强大起来,这个时候故渊宫抛出来的橄榄枝,虽然带刺,但也是复仇的最快方法了。
“等等,我若消失了,皇帝那边怎么交代?”李知安叫住了要离开的妇人。
“自然会有人替你。”妇人的话让她安心了,只要南渡帝知道她还活着,有了替身在外堵住悠悠众口,她便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悄悄地变得强大。
三年后
春的微风不燥,嫩绿的荷叶挂着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晨露,“啪嗒啪嗒”地掉在荷池中,晕起一圈圈涟漪。
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雾气给山披上了一件薄纱。
近观而来,山中有着一典雅韵味的宫殿,古典的色彩,宫殿内沁人而来的茶香,宫殿外种满了梨花,梨花带着雨滴,在微风的轻抚下显得摇曳生姿。
远观而去,烟雾缭绕,山路崎岖,地势险要,一个不留神,便可能会葬身于山中。
宫殿之中,少女站在朱窗之前,朱窗外的雾气笼聚,侵染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远处,也看不清未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少宫主,此次下山,万事小心。”
出声的是个老人。
少女闻声,回过神,望向那鬓间霜霜,白发苍苍的老人笑了笑:“赵伯伯,安心。”
那老人是赵仁,是故渊宫的长老之一。
而她,李知安,是名义上故渊宫的少宫主。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意已决,赵伯不必劝了。”
对面人的回答让赵仁叹了口气,随后将目光抛向江霰,江霰接到示意之后,她蹭蹭的来到李知安身边,拍了拍李知安的肩。
俯身倾耳在李知安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什么。
李知安听了,作势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江霰一个嘘的手势放在嘴边,摇了摇头。
李知安会意,点了点头:“多谢了。”
太阳升起,阳光穿透山雾,散落在宫殿中,宫门之外,集聚了宫门中的长老及弟子。
李知安来到了宫门之外,她抬眸望了一眼天空,朝着长老们的方向行了叩首礼:“晚辈拜别长老。”
二长老钱权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李知安,眼神复杂,冷着脸道:
“哼,别忘了你此次下山的目的,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故渊宫的弟子你可以随意差遣。别让我们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而三长老孙清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面带微笑,语气温润提醒道:
“少宫主,该出发了。”
孙清是三个长老中最年轻的,她为人少言寡语,一开口说话便是待人温柔,但也最让人猜不透。
李知安:“好。”
“恭送少宫主——”故渊宫的弟子们齐声落礼道别。
……
南戎国的薯镇西面环山,人烟稀少,在这里,却有着一家客寨,途径此处的外地人都在这里歇歇脚程,因为来往的人少,所以生意确是清的寡淡。
客寨有着二层的建筑,内设整齐,没有丹阙的富丽堂皇,却有着民间的简朴。
客寨里虽是冷清,今日确实额外的热闹,约莫是四五桌上都坐满了人,中央为首的人,瞧着二郎腿,悠闲自在:
“听探子来报,今日嫡公主回宫会途径薯镇,说不定现在就在路上了,叫弟兄们都打起点精神,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王相平,匪徒都安排好了吗?”
“回公子的话,已万事俱备,只待请君入瓮。”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着暗蓝色杭锦袍子,雍容华贵之人的笑,另一粗衣麻布,脸上赔着笑脸,可见,二人是主仆关系。
“嗯,办的不错,事成之后,定有赏赐。”
“多谢公子!”而后,又是一阵哄笑。
公主,匪徒,事成……这些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绑架,还是要来演一出戏码。
这些话李知安听的真切,心中隐隐泛起了一阵狐疑。
“欸,对面那个,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一粗衣装扮的人指着李知安咬牙威胁,眼神凶恶。
杭锦袍子的贵人闻声,不以为意的撇了一眼她,对着下人挥了挥手:“处理好了,别让别人发现了。”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杀人灭口,李知安自言自语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且,她懒得与那贵公子过多纠缠,掠过一边的凳子,径直走向了客寨外面。
不是害怕,而是没必要。
那贵公子一个的眼色的使向了身边的下人。
下人收到眼色后立马会意,手里提着一桶热水朝着马儿泼去。
“嘶嘶——”马儿被热水一泼,受了惊,不知所措的四处乱窜。
“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过,谁让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那便只有送你下黄泉了。”那人的脸上洋溢着小人得志的姿态,摇了摇头继续笑着,似乎草菅人命的事不是他做的。
李知安在颠簸的马背上,手拉缰绳,试着控住马儿。
那马儿惊慌失措的四窜,马速飞快。
“吁——。”李知安试图通过呼唤声来制住马匹,但马匹还是一往如既的四窜。
“让开!”李知安朝着前方骑马的行人大喊。
对面是个年轻少年,身着玄色团花暗纹锦袍,年纪轻轻,黑袍加身,透露着一股贵气。少年闻声便瞧见一个失控了的马儿和一个白衣裙的姑娘,从自己的身边而奔去。
他的眼底浮过一丝波澜,但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于是很快平复下来,继续骑着马向前走。
马匹失控,且偏离了正规道路,朝着悬崖边上奔去,不想陪葬,便只有舍马保命,而李知安确实是这样做的。
“嗖——。”
李知安一鼓作气从马背上跳了下去,马匹落入了悬崖。
随后上前走了几步,来到悬崖前,俯身望了一眼下坠马匹,心中百感交集,有愤怒,愧疚,以及报复。
她咬了咬牙,带着怒气地顺着原路往回走。
薯镇.
使坏的人还未离开,惬意的坐在露天下,端着茶水,拿着点心,吊儿郎当的模样尽显眼前。
“王相平,派个人去看看刚刚那个人死了没有。”那锦衣袍子之人吩咐道。
“公,公子……”
“那可真要叫你真是要失望了!”王相平的话没有说完,而取代的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在他的耳前响起,随即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相平见此形式,最先灰溜溜的逃离了现场。
顿时他被剑吓住了,腿一直都在发抖,嘴里念念求饶:
“姑娘,不,大人!我错了,有话好好说,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
李知安将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俞发靠近,脖颈之间,浅浅的留下了一行血迹。
“一命偿一命,你说我要你什么!”说着,抽起地上的一条鞭子对着对方挥去。
“来人,救我!”那人呼唤着下人,向着下人们求救。
“再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李知安威胁道,目光狠戾的看着众人。
他带来的人不过二十人,见次形式,下人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鞭子抽打在那厮身上,惨叫声充满了客寨的门前,下人们围成一团,有人还时不时替那贵公子说着软话但就是没有一人去制止李知安的行为。
而他见对方没打算放过自己,他转眸道:“等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丞相府的三公子,你敢杀我吗,你要是杀了我,我爹是丞相,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嘿嘿嘿,怕了吧!怕了还不把我放了,给我磕头认罪!”
褚青远是当今褚丞相最小的儿子,是近两年才接回来的,小时候跟着母亲四处奔波,平日里疏于管教,放纵惯了,也就养成了这副模样。
褚青远沉浸在自己的得意忘形之中。
李知安黯然而轻嘲的一笑,一针见血道:“丞相大人又不止是你一个儿子,一个混吃混喝的废物,死了便死了,我想丞相大人也不会太在意。”
李知安的剑渐渐地靠近褚青远,将要劈去,褚青远连滚带爬地起身要逃。
“啊——啊……”褚青远捂住了自己流满了鲜血的小拇指,嘴里哭叫连连,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剑过之处,剑头处滴下一滴血,血溅满了地。
李知安终究还是放了他一命,她不杀他,但她也不是什么菩萨。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付出代价,而褚青远的代价,则是断了根拇。
“有意思,血溅了一地,而剑刃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一个身着玄色团花暗纹,面容俊俏,正倚在客寨二楼的朱窗上看戏的少年道。
他将目光朝李知安投去,心中狐疑:
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谁?
李知安目光瞥向褚青远,并没有追上去去追杀他。
褚青远灰溜溜的离开,咬牙切齿,心里暗道:“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你栽在我的手里!”
收拾完褚青远后,李知安刚准备离开,朱窗上少年却叫住了她,嘴上说着狠话,心却是豆腐心,软的很,于是他招了招手笑着道:
“姑娘,我请你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