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复仇与野心

吕布麾下精锐高呼“万胜”。

胜利的呼声响彻云霄,甚至传到洛阳城头。

正在城头检查城防的王允猛地抬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这口音……”

“并州口音!绝对是并州口音!”

“难道吕布又打了胜仗?”

“然而,上午在城头看得清楚,向东追杀吕布的西凉军足有三万余人,而吕布却只有六千余人……”

“兵力差距如此悬殊,吕布竟也能获胜?”

“而且不是惨胜,是大获全胜,否则战后不可能保持如此高昂之士气。”

“吕布,果真是当世虎将。”

“可惜也是野心勃勃之辈,无法驾驭,否则有此虎将作爪牙,何愁得不到天下。”

“可惜。”

“不过也好,放吕布在外引西凉军攻伐,无论谁胜谁负,于洛阳都有益无害。”

“最好莫过于吕布杀尽西凉人并力竭而死,如此洛阳之幸,朝廷之幸,某之幸也。”

西凉溃兵逃回大本营。

李傕得知消息,勃然大怒,当即拔剑斩掉一员溃兵,而后面目狰狞咆哮如雷。

“三万精骑!”

“三万!”

“整整三万!”

“几个时辰就只剩下几千人!”

“华雄竟然有脸号称西凉第一猛将?”

“呸!”

“蠢如猪狗!”

“某之猎狗担当主将,也不至于半日内葬送两万余西凉精骑!”

“华雄狗贼误我大事!”

“来人,传令其余将军议事!”

董卓帐下将军再次齐聚一堂。

只是,这一次,气氛极其沉闷。

个个面色阴沉,谁也不开口,仿佛身边坐的不是战友,而是敌人。

良久。

还是李傕先开口:“为今之计,必须放弃为主公复仇,全力攻打洛阳。”

张济苦笑:“我等四面围攻洛阳本就吃力,现如今折损三成精锐,真能攻下洛阳?”

樊稠也跟着道:“洛阳乃当世之坚称,莫说五六万人,便是把其余地方可用之兵全部调来,也未必能攻下,毕竟我等有七成骑兵,剩余步兵也不擅攻城,更缺乏攻城器械,勉强攻打,就算能攻下洛阳,也会折损无数。”

“对,洛阳也非空城,相反,城内可用之兵有四五万,危急时刻更可招募家丁奴仆上阵,急切间怕是难以攻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打起退堂鼓。

李傕见状,一拳砸在小几上:“洛阳城,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何解?”

“打下洛阳,掌控朝政,我等皆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打不下洛阳,我等便只能退回西凉与羌人抢沙子,还会成为朝廷罪人被天下人讨伐。”

“这……”

张济不说话了。

这是事实。

跟着董卓他们确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可同样背了无数骂名,他们现在全是国贼董卓残部。

董卓虽死,他们却还活着,那些被董卓与他们欺负过的人能不疯狂报复?

尤其朝廷,一定会倾尽全力剿灭他们这些董卓残部。

与生死存亡相比,给前任主公报仇雪恨……似乎没那么重要?

这时,李傕又补了一句:“打吕布也可以,谁提议,谁就担任先锋。”

众人更沉默。

三万精锐加华雄这个西凉第一猛将,在吕布面前都撑不过半天。

其他人,得带多少兵才能击败吕布?

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围剿吕布……

他们肯定不干。

董卓有弟弟,有侄子,有女儿,有老娘,还有两个女婿,这些人都不主动出面,其他人更不愿意出面。

之前出兵,是误以为十倍之兵就能轻松拿下吕布。

这种扬名立万的好事,当然要抢着做。

可现在,扬名立万变送人头,自然无人愿意。

李傕扫了郭汜一眼:“既然诸位都无意见,那便调集重兵围攻洛阳城。”

“是!”

“遵命!”

“必当尽力而为!”

李傕再道:“洛阳城坚,缺乏攻城器械则如猛虎吞龟,急切难下,所以,不止要调兵,更要建造攻城器械。”

“理当如此。”

“多调步兵,再于乡野间收拢木匠。”

“还需游骑于大小路口日夜巡视以防洛阳与地方沟通消息。”

“对,必须严加防备,尤其重要关卡与渡口,必须严加看防。”

“对吕布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万一吕布率军回援内外夹击我等……”

李傕摆手:“无须担忧,吕布必然不会回援。”

“为何?难道流言是真?吕布带小皇帝前往并州避难?”

李傕冷笑:“那是袁隗之计,诱使我等追杀吕布。”

“原来如此,袁隗老儿着实可恨。”

李傕摆摆手:“当然,为防万一,还需一员大将率军驻扎偃师监视吕布,吕布若过河,便由他去,若转头来洛阳,务必阻拦。”

没人说话。

李傕直接下命令:“樊将军率本部人马驻守偃师,直至吕布过河。”

樊稠性格较软,实力也相对较弱,不敢与李傕争论,只能闷闷点头。

议事结束。

各将领纷纷离去。

李傕转入后帐篷,坐下,叹了口气:“军师,果如你所言,西凉军群龙无首,军心涣散,难以节制。”

这时,董卓女婿从屏风后转出来,面无表情地点头:“西凉军中多悍将,奈何全是有勇无谋之辈,难成大器,将军需早做准备。”

李傕振作精神,重重点头:“攻下洛阳,重整朝纲,效仿太师之事,而后挟天子以令不臣,再招贤纳士,经营农商,十年后天下将为我所有。”

李儒拱手:“但太师之仇也不能不报,攻下洛阳后收编洛阳城内守军,再招募关中精锐之士成军,训练数年,挥军北上讨伐吕布,一则占据并州,二则收西凉人心,如此,将军占据凉州、司隶、并州三州之地,大事可成。”

李傕闻言,倍感振奋。

片刻后才想到李儒:“还请军师多多费心。”

李儒却再三叮嘱:“将军,切记,洛阳最重,朝廷与陛下最重,万万不可轻信他人之言放弃洛阳转攻他处,只有占据洛阳,掌控天子与朝政,才能有所作为,否则,将军必然会沦落为贼寇之流为天下所攻伐。”

李傕郑重点头:“幸好有军师提点,否则之前已经中了袁隗的调虎离山之计。”

李儒叹口气:“士族狡诈多谋,将军必须多加提防,切记切记,在攻下洛阳掌控天子之前万万不可改变既定策略,否则前功尽弃矣。”

李傕再点头:“谨记军师之言。”

等李傕离开。

李儒擦掉眼角的泪花,喃喃道:“主公,大事不成,非将士不用命,也非谋士不用心,实乃天命。”

“而且主公未竟之业……怕是后继无望矣,观主公麾下及亲眷,无一人有王霸之气,不堪托付。”

“唉……”

“儒已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将寻一安宁之地隐姓埋名以度残年,若有来生,再为主公效死。”

提笔留下一封密信。

离开李傕大营,直奔河南县。

半日之后,有一车队迤逦向西离去,随行一千飞熊军护卫左右,直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