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十……一百九、二百九……”
马背上,丁怀义左臂上多了一个臂弩,右手伸进一个钱袋子里,盘算手上的钱数。
太平通宝,二十三枚。
太平重宝,以一当十的九枚,以一当百的十二枚。
全部加起来只有一千三百出头。
瘸马颠簸,走了一会儿,他感觉皮兜突然一沉,不禁心头轻叹,掏出一枚一斤重的弹丸。
符丸,和符箓不一样,符箓用元气激发后才会释放,符丸上的阵法特殊,稍有损伤便立即激发。
没有了软蜡保护,剩下的一斤丸接连激发。
他随手丢开废丸,看着茫茫荒土,道:“师兄,还有多远?”
“快了。”
上午就快了,下午依然是快了。
丁怀义系上钱袋子,道:“要是破庙村也没有怎么办?”
“再去下一个。”
“今天二十三号?”
“嗯。”
“月底之前能不能回去?那天我还有事。”
“什么事?”
二人随口闲聊,丁怀义道:“去打拳,一场一千块。”
朱昌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哪家武楼?”
“强威武楼。”
“强威……掌管武楼的是不是云中龙许万坤?”
“我不认识。”
那天去找活干,丁怀义说明来意后,直接带到了银发老者跟前,没人介绍过身份。
丁怀义道:“有个白头发老头,眼锐,笑得很假。”
“就是他,早年间的狠角色,一双龙爪手不知道捏碎过多少脑袋。五年前投靠了结璘山兴光宗,替兴光宗打理城中产业。”
朱昌趁着空闲提点丁怀义。
丁怀义心头稍动,道:“他是宗门弟子?”
“不是,相当于宗门招了一个管事。不过千万不能小觑,万一招惹到了,很容易引出兴光宗。”
“嗯。”
“万一耽搁了回去我跟你走一趟,让姓许的重新安排一场。”
“你们有交情?”
“现在没有,以后快有了。”
朱昌回头笑了下,看起来憨厚中带着奸猾。
漫漫荒土,少有行人,偶尔遇到几个同路的,双方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各自退让,互不靠近。
一连遭遇过四波人后,前方出现一座十分突兀的高塔。
十丈黑塔,在井西城毫不起眼,可是在荒土之上,孤零零地耸立在连片茅草屋中,看起来十分惹眼。
丁怀义道:“好气派,破庙村的村老是谁?”
“宗奎。”
……
村内,黑塔第九层,也是最高的一层。
朱昌照旧拿出一封信。
“宗老爷,这司寇大人的亲笔信。”
上首处坐着一个白面书生,细眼、挺鼻、薄唇,长相透着凉薄,起身接过信件,直接站在旁边看信。
“鎏金四方长颈瓶,长什么模样?”
朱昌递过一张画。
宗奎看过之后,勾起嘴角,道:“这件事我接了,就算不在这里,也保准给你个准信。”
“我先谢过宗老爷。”
朱昌拱手谢过。
“啪!”
宗奎拍了下手掌,一个侍女走进房间。
“带二位大人去第八层,务必伺候妥帖。”
“是。”
宗奎看向朱昌、丁怀义,道:“这塔楼里要什么有什么,二位务必玩得尽兴,否则闻司寇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春魔塔的大名,朱某早有听闻,今日托福,正好一解夙愿。”
第八层全是包厢。
走廊内十分安静,地上铺着柔软兽皮,拐角立着青翠嫩竹、鹤形香炉,偶尔走过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女人。
丁怀义轻轻嗅了几下,蹙起眉头。
很臭。
走廊封闭,并且点着熏香,闻起来很香,可是浓香之中裹着一丝臭味。臭味很淡,却让人从心底里恶心。
“大人,请。”
侍女打开一个房门。
朱昌率先进去。
丁怀义准备跟进去时,侍女道:“这位大人,您的房间在旁边。”
“不用。”
他迈入房间,直接回身关上房门。
朱昌回头看了一眼,走到桌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了?”
“很怪,外面有股臭味,我怀疑熏香是为了遮掩。”
“不错,足够警惕。”
朱昌满意地点了点头。
丁怀义又嗅了一下,蹙眉道:“房间里也有,不过极淡。”
“正常。”
朱昌浑不在意,摘下包裹、腰带等放在桌上,道:“藏污纳垢之地,向来如此,与我们无关。”
丁怀义过去卸下臂弩、水葫芦、弹弓、皮兜等。
朱昌嘴唇蠕动,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吐出一丝元气灌入丁怀义的耳洞。丁怀义感觉耳内瘙痒,接着听到了声音。
“小心点,这里有魔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我们找到线索就走。”
丁怀义眼神稍变。
魔,人之大敌。
自从有记载以来,从太古、到远古、再到中古、近古,每次大劫中都少不了它们,连天庭的覆灭也和魔界有关。
魔修,以人身修魔道,灭绝人性,修士之中最危险的存在。
“咚、咚!”
门被叩响。
丁怀义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各自捧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摞摞铜钱,大小和太平通宝一样,不过没有纹路。
“这是塔主送给二位大人的春魔通宝,请二位大人尽情玩乐。”
“春魔通宝?可以干什么?”
“赌钱、买酒、寻欢作乐,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人挺起酥胸,下巴微挑,眼含水波地看着丁怀义。
春魔塔内不热,女人穿的却十分凉快,勾得旁人也想一起凉快。
丁怀义凑过去闻了一下,不禁暗道可惜。
很香,也很臭。
脂粉很浓,但是仍然压不住那股让人厌恶的怪臭,而且比走廊内的味道更浓,仿佛是味道的源头。
“干什么都行?”
“对。”
“帮我把它换成太平通宝。”
“啊……”
“换不了?”
“大人,只能花,不能换。”
“可惜了。”
丁怀义最后看了女人一眼,反手关上门,看到朱昌后神色微愣。
“师兄,怎么了?”
朱昌脸色铁青,双眼瞪得滚圆,道:“凑得够近的,我要不在这里,你是不是要请她们进来?”
丁怀义笑着走过去。
“人家一番好意,总不能冷着脸骂走吧。”
“好意?”
朱昌摇了摇头,走向床铺,上床时丢下一句话。
“不要乱来,我帮你寻了一门亲事,人家是清白人家,你把名声搞坏了,小心坏了终身大事。”
“啊?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