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智馆,一家位于十字路口的大书店。
丁怀义进入书店,走到柜台前,问道:“有《名山录》?”
“有,您稍等。”
小厮走出柜台,进入一个个书架深处,片刻后抱出三本加起来半尺厚的大书。
“您请。”
“好。”
丁怀义随手翻开一页。
名山录,全称是《清景名山录》。收罗天下名山、秀水,顺带着一起收罗了位于山水附近的大小宗门。
这本书是朱昌托他买的。
书内有地图、山景,标注出了宗门的位置,而且还附带了一些宗门介绍。
他看了几页,翻到目录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守意宗。
“怎么没有守意宗?”
小厮赶紧凑过来,也跟着找了一遍,道:“客官,兴许是半路开山的小宗。”
“什么意思?”
丁怀义从来没有接触过宗门,几乎一无所知。
小厮道:“名山录上的宗门,无论大小,全部是有跟脚的。没有录上,说明半路立门,名声不显。或者干脆是一个散修的传承,也冠上了宗门的名头。”
丁怀义缓缓点头,继续翻看。
“你听过守意宗吗?听说就在北边的灵山深处。”
“没有。我见识浅,就是在店里呆久了,看的书多,您问书上的我肯定知道。”
丁怀义笑了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兴光宗知道吗?”
“这个知道,结璘山兴光宗,位于西南方四百五十里外。传承可以追溯到中古天庭时期,供奉太皇大天尊为祖师。”
丁怀义翻到兴光宗的那页,小厮说的正是书上的介绍。
“厉害。”
小厮道:“客官,您是想找宗门拜山?”
丁怀义只是随口闲谈,听到小厮主动说起才心头微动,道:“怎么,你知道门路?”
“您稍等。”
小厮再次离开。
这次过了一盏茶才回来,取出一摞大小不一的书本。
小厮道:“这是前辈们拜山后写下的心得,哪个宗门招外人,哪个宗门态度凶,里面都有介绍。”
丁怀义立马拿过一本。
宗门,法门正统,传承有序。
无数年来,一群人中龙凤们修行同一类法门,早已踏平坎坷,开辟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天大道。
拜入宗门,相当于一只脚踩上了大道。
他站在原地一连翻看了六七页。
小厮见状,拿过一条抹布,借着擦书的名头,把剩下的书拿到旁边压住了。
丁怀义看了小半本,合上书本。
“我要了。”
他指向名山录,和小厮抱出来的心得,道:“一共多少钱?”
“您稍等。”
小厮眉梢带喜,取出算盘,一边算,一边念道:“名山录每册三百六十枚太平通宝,一共三册,是……”
“这么贵?”
丁怀义有些惊讶,立即看向书背后。
后面什么也没有。
小厮道:“客官,这是仙朝定的,名山录没人敢私印,别家也是这个价钱。”
小厮继续算钱,这次不再出声了。
丁怀义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这个世界,吃喝不贵,可是只要和修行沾到一点边,价钱立马暴涨几倍、几十倍。
丹药、房子、书,都是如此。
“客官,承惠,一共一千九百零八,帮您抹掉零头,付一千九百就好。”
丁怀义有些肉疼。
辛辛苦苦打一场拳,腿上元气撕裂的血肉至今没有痊愈,赚的钱却还不够买几本书。
“包起来。”
“好嘞。”
……
外院,偏房内。
床旁摆了一张桌子,和通铺拼成一套桌椅。
丁怀义坐在床上,一边对照旁边的书本,一边动笔写信。
“丁怀义,年十九。”
“家住兴州井西城……”
他写了几句,蹙起眉头,提笔把第二句划掉,改写道:“自幼学拳,根基扎实。”
写完看了一会儿又改成了:
“女青后裔,可以请鬼、入阴……”
写了许久,终于写完了一封涂涂抹抹的自我介绍。
丁怀义从头看了一遍,自语道:“到底行不行啊。”
广撒网,撞道缘。
一位拜山前辈介绍的法子,给每个宗门都寄一封履历信,省时、省力,兴许碰到合眼的,直接被收入门内。
书上说,入宗门全凭缘分。
丁怀义觉得有些道理。
可是写完履历之后,瞬间觉得希望近乎于无。近二十年的经历,除了天上掉下的女青血脉外,实在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太平大天尊保佑!”
他心里念叨了一声,拿过一摞干净纸张开始抄录。
兴光宗、妙象宗、金甲宗、八秘宗、衍阴宗、灵霄剑宗……
……
义庄。
房间内,丁怀义、贺仵作站在桌边。
丁怀义单手提笔,笔上没有蘸墨,而是蘸的水,直接在桌子上画下一幅十分繁复的纹路。
“怎么样?”
“样子对了,就是……”
贺仵作拿着一张符纸,对照了几遍,道:“可能不太顺畅,点一滴墨试试。”
丁怀义换上一只带墨的毛笔,点向纹路的起笔之处。
纹路是一道灭鬼符的符身。
一张完整的符,包括头、身、尾。
符头是上敬仙神、道祖。符身是符的主宰,符箓真正发挥作用的部分。符尾上承符身,既是收尾,也是激发符箓时灌入元气的地方。
桌上仅是符身,其中包括了起、锁、运、转等一个个符眼。
毛笔落下,一点墨迹融入水中。
墨痕缓缓扩散。
起时十分顺利,锁时出现淤堵,运时出现扭曲、散乱,转时墨痕彻底乱成一团糟。
丁怀义蹙起眉头。
墨迹的扩散,就是激发符箓时元气的走势。
一个合格的符身,讲究开头点入一滴墨,墨痕一路扩散,犹如百马奔腾,一路散至符尾。
这个符身,锁、运、转等全部有瑕疵。
“哪里没有画对?”
贺仵作擦掉水迹、墨痕,拿过水笔,自己画了一幅纹路。
点入墨迹。
墨痕快速扩散,最前方的几缕墨痕犹如竹纤,一路经过起、锁、运,转时也出现一些散乱,不过最后还是流遍了符身。
“画符时不能停。”
“我没有停。”
“慢是停,快也是停,只要手不稳就是停。你画的太少了,我画了几十多年才勉强可以一笔而成。”
“几十年啊……”
……
信件陆续寄出。
丁怀义每天学习神汉们的传承,画符、念咒、掐诀、飞步、设坛、跳舞……
“铃、铃!”
大门上的铃铛发出声音。
丁怀义走出房间。
还没有走过去,门外便传来袁山保的大喊:“丁兄弟、丁兄弟!”
大门打开。
袁山保站在门外,急忙道:“丁兄弟,吐血了。”
“什么?”
“涵涵吐血了,黑血,吐了一大堆,就在车里。”
“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
二人朝马车走去。
袁山保十分焦急,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道:“不知道,我求了一张符,喝下去就吐了。”
“嗯?”
丁怀义正准备上马车,立马停下动作,神色微冷,道:“你找别人了?”
“这……”
袁山保自觉失言,避开了丁怀义的视线。
“大人,救我!”
车厢里传出涵涵的声音。
丁怀义垂下眼神。
袁山保道:“丁兄弟,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不过人命关天,只要先救回涵涵,事后我摆宴赔罪。”
“去司寇府。”
“好!”
“派人去请义庄的贺老,让他把东西都带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