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实言陈述

西京,凤翔府。

郑畋这半个月来可算是遭了老罪了,从去年年底皇帝西狩兴元,他引马前去追赶。

本来想着把天子能接到凤翔,不过却被田令孜阻拦,再一个当时天子主意决绝,害怕黄巢也追到凤翔,是一定要去兴元不可。

做为臣子的郑畋自然不能说什么,当时天子苦口婆心,授予便宜行事之权,让其坚守要冲要寨阻止乱军西进。

回到凤翔之后,郑畋便开始分析局势,又召集将吏商讨讨贼事宜,就这么讨论了几天,手下诸将皆认为贼军势大,建议等各地勤王军队云集再做打算。

郑畋一时怒气填膺,气血攻心,以致晕倒在地,后虽被救醒却始终无法发声,一直麻木躺在床上。

就在昨天下午,一直因风痹不能说话的郑畋突然清醒过来。

结果在听到儿子郑凝绩说在他生病之时,黄巢称帝后派出使者招降自己,监军彭敬柔竟然以自己的名义起草谢表,当即眼睛一翻又被气晕过去。

好家伙,这下可把在床榻边的家人吓得不轻,儿子郑凝绩更是哭爹喊娘。

好在到了晚上的时候,郑畋又醒了过来,到了第二天早晨,吃嘛嘛香,跟个没事人一样。

书房之中,郑畋正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想着昨天苏醒过来的事。

恰在这时,忽从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一会门外便响起自家二郎的声音。

“父亲,儿求见。”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被人推开,郑凝绩进入房间,又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郑畋睁开眼睛,点点头道:“二郎来了,坐。”

郑凝绩弯腰跪坐在自家父亲身侧,多半个月悬着的心这一刻落下,如今黄巢在长安称帝,虽然其下了伪诏招抚,但有些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父亲大病初愈,该是好好调养才是。”郑凝绩抬着眼一脸关切之色,拱手说道。

“唉!”

郑畋叹息一声,眼神瞧着窗外又道:“如今天子西狩,为父哪有心情。”

说着,郑畋又转头看向郑凝绩,片刻又道:“二郎,想我父祖三代皆进士出身,此乃天子恩泽当头,黄巢伪诏招抚一事,敬柔以为父名义向贼子起草谢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此举毕竟有违臣子本分,我郑氏先祖乃是李唐之正臣,子孙纵使不孝,不能让先祖蒙受骂名,

为父想让你前往行在,面见圣上,奏疏条陈,不知二郎以为如何?”

自家父亲将话说的如此明白,郑凝绩也不是蠢人,此事如果不说明给皇帝,郑氏一族便要钉在耻辱柱上。

郑凝绩拱手一礼,诚恳道:“儿愿为父亲分忧。”

“好。”

郑畋拍手称快,又道:“此去行在,面见天子之时,定要实言陈述。

再有,为父今早以去信给你程宗楚、唐弘父二位世叔,邀他二人率所部兵马驰援,不日将会师凤翔,等待良机一到,为父便可讨伐黄贼。”

郑凝绩闻言一愣,随即说道:“父亲,月前父亲和帅府将吏商讨,诸公皆有不愿之色,父亲今时为何不先和帅府将吏商讨再作部署?”

“此事为父自有打算。”

郑畋从胡床上拾起身子,郑凝绩见状连忙伸手去扶,父子二人走到窗前,庭院内雨水哗哗作响。

“为父这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对凤翔府黎众及帅府将官佐吏却是问心无愧,这人呐,良心未泯。”

郑畋脸色一笑,他病愈之后虽然没有出过家门,但是这半个月凤翔府的情况,从他儿子口中得知不少。

…………

兴元。

帐内的李杰手中捧着一本兵书,软枕垫的老高,斜靠在床榻边沉浸在先贤学术之中,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一副两军对峙的场景。

“启禀殿下,兵马监军使张承业求见。”

突然的,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李杰刚刚拾起身子,便见张承业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千岁!”张承业走到李杰身边,拱手一礼。

李杰下了床榻,将手中的书籍朝床上一扔,二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在军帐,取暖的火炉军中本不足,他这里只有两个。

一个在床榻左侧,一个在首座的旁边,有人来他不可能邀请让来人上榻,没有这规矩。

“临近午时,先生这些天劳碌不堪,怎么不去休息,倒来学生这来了。”

两人落座之后,李杰架起旁边的火炉开始温酒。

张承业并没有回答,看着李杰的动作说道:“千岁几时回府?”

李杰舀了一杯温酒,若无其事道:“今天晚上便回了,反正学生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先生吃酒,暖暖身子。”

张承业端起酒水饮了一口,又道:“老奴来此,是有一事来禀报千岁。”

“哦…”

李杰闻言动作一顿,笑道:“什么禀报不禀报的,先生尽管畅所欲言。”

张承业将刚刚和薛齐偓发生的事一说,这老家伙最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唯一的一点,就是要看到他们有能赢的可能。

至于这个要求张承业肯定直接答应下来,逼人也不能逼的太紧,要不是两人数十年的交情,知根知底,张承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

“先生居然于其是旧识。”李杰闻言一愣,略显惊讶。

张承业居然认识薛齐偓,有点让李杰难以置信,他打心眼里觉得薛齐偓和张承业,这俩人就属于那种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历史上被前身除掉的宦官集团中几个重要人物,其便是杨复恭的亲信,后来又转投刘季述。

前者是贤宦,后者是奸逆,怎么也不可能让人联想到一块去。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后世两只舔狗,前期同样是匡心救国,那时候谁又能知道这是两条狗。

张承业颔首点头,一笑道:“不敢欺瞒千岁,在宫中老奴张家和薛家乃是世交,所以从小便是熟识。”

“原来是这样!”

李杰恍然大悟,宫中的宦官是没有后代,所以宫中掌权的宦官都会收义子,这在历代并不稀奇。

尤其是自家这个朝代,更是将这种传统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