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出了山洞,径直朝着北山方向掠去。
他身材虽然魁梧,可速度却不慢,下肢骨骼开合之间,一步就能在雪地上掠过三五米,向北疾驰了百余息,很快就来到一处小山头。
山头上,二十余道魁梧的身影悄然耸立。
他们都配有兵刃,面色红润,气息沉稳,天空飘落的雪花不知何故,竟全都离奇的避开了他们。
为首的,是个身背长剑,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左脸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好似一只蜈蚣在上面盘踞着,刚好看到黄克过来露出笑容,那蜈蚣疤痕,顿时随其笑容缓缓扭动,就像是活了过来,颇为瘆人。
黄克走到老者面前,恭敬一拜道
“禀大当家,小的已经安排妥当了。”
“办的不错,起来吧!”
老者声音有些尖锐,似是对黄克说的事并不在意,让他起身后,立刻转头看向身侧一人,低声道:“先生安排这伙流民是何用意,张某实在不解,不知先生,可愿为我解惑?”
小山头上一共有二十多人,其余所有人站立的地方,几乎都跟老者隔了一个身位,唯独这个被老者称作先生的人,是个例外。
他一袭白衣,明明只有中年面相,但两边鬓角却已发白,脸上还透出一股异常的苍白,唯独那双含锋的眉眼,可以看出几许年轻时的风采。
听到老者询问,白衣人并未第一时间作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大当家果真觉得,靠咱们这点人,就能从他们手上,夺取这批生辰纲?”
他的嗓音很是沙哑,与老者正好相反。
老者闻言眉头一蹙,不解道:“先生不是说,他们刻意将大批人马调去假生辰纲那边引人视线,小道这边,应该没有多少人么?”
白衣人闻言,瞳孔深处顿时闪过一抹不屑,但还是耐下心来,给老者解释:
“人少,并不意味实力就差!”
见老者和众人还不理解,白衣人微微吸了口气,问道:
“大当家应该知道,这批生辰纲的作用吧?”
“武乡县县尉高炎,下个月百岁寿诞,这批生辰纲,是武乡三大势力东云帮、极拳门、龙庭武馆合资去郡城买的,准备给高县尉作寿礼。”
老者回答完顿了一下,继续道:“先生不是知道么?”
“大当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白衣中年人摇了摇头,低声道:
“新任县尉高炎,对江湖势力极其厌恶,县里总共就五家势力,他上任还没一年就灭了两家,如今只剩下东云帮、极拳门和龙庭武馆三家。
县里有消息传出来,高炎现在正打算对这三家动手,三家实在走投无路,才凑钱搞了这批生辰纲,名义上是给高县尉祝寿,实际上就是服软,想让那位高县尉,手下留情。”
老者和其他人都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们也知道。
“确实如此,听说那三家,此前还去找了县尊刘元,想让他出面说和,不想那高炎,根本就不给刘元面子,对三家依旧行极尽打压之事。”
连县尊刘元的面子,都不给?
老者的话,顿时让不少人面色骇然。
虽说当今天下,妖魔横行,民不聊生,各地叛乱不断,大昭神朝已不复当年,但州郡地方明面上,依旧还是以官府为尊,哪怕他们并州地处极西远离中原,也不例外。
大昭地方吏治,分州、郡、县三个级别,三个级别的官员设置,用的都是一主三辅的结构。
各州立牧以定,州牧只对朝堂负责,其下设别架、长史、司马三职,别架掌妖魔、长史管阴司、司马辖州军。
各郡则设太守,下辖郡丞、刺史、郡尉;
最低级的县,则是县尊,下辖县丞、中史、县尉。
县尊即为一县之尊,统管县中一切。
高炎一个县尉,敢不给县尊刘元的面子?
“少见多怪,那高炎出身渤海名门高氏,眼高于顶,怎么会将没有任何跟脚的刘元放在眼中,东云帮、极拳门和龙庭武馆这三家,在他眼中,更是与蝼蚁无异。”
众人闻言,顿时都沉默了,要知道,东云帮这三家,平日里在他们眼中,那可都是县里的大势力。
“这三家还算聪明,没跟那高炎对着来,应该是得了县尊刘元的指点,知道跟高炎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花了大代价弄了这批生辰纲,找高炎服软。”
“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老者眉头紧皱,还是没有理解白衣人的话。
“那三家心知肚明,于高炎来说,他们这点势力翻掌即灭,所以为了讨好高炎,这批生辰纲是重中之重,他们必会严阵以待。
此次三家高手齐出,打从郡城回来,他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假一路真。
假的那一路有四十多人,高手如云,是为了吸引别人的视线,真的这一路,目前收到的风,说是只有四人,看似人很少,一般人的想法,肯定会和大当家一样,觉得这一路没什么人,肯定很容易就能得手。”
听到这里,老者的脸色总算是变了。
“先生的意思是,这边更加凶险?”
“当然,且不说这批生辰纲价值数万两,光是它关系到东云帮三家的身家性命,仅凭这一点,他们也绝不可能大意。
我若没猜错,从郡城回来兵分两路,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
把高手全都派去假的那一路,先混淆视听,吸引一部分蠢货;至于真的这一路,依旧是重中之重,即便真如消息所说只有四人,那四人也肯定极难对付,若是冒然出手,必然要吃大亏!”
听到这,老者这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抹精芒道:“如此说来,先生安排流民,是想先让他们去试探一下,最好是能让那四人大意,咱们到时再伺机出手?”
真蠢!
白衣人暗骂一声,心中微微一叹,道:“也有这个意思,不过,在下担心的是,还会有其他人插手,安排流民,想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好!”
老者忍不住大喊一声,看着白衣人,目光中满是赞赏道:“得先生相助,岑某三生有幸,此次我西平寨若能得手,水镜先生当属头功,所获财物,先生与我享同等份额。”
白衣人闻言,脸上满是惊喜,忙躬身拜道:“在下多谢大当家厚爱。”
老者转头对着身后一众人,朗声问道:“此次行动危险,若有弟兄害怕,现在就可以回去。”
众人平日的生活,本就是刀口舔血,非但没有被老者吓到,反而士气一下就高涨了起来。
“我等追随大当家多年,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大当家放心,我等必以你马首是瞻,定要成功截取这批生辰纲。”
“怕个卵子,山里过活,本就有一天没一天,这么点危险就怕了,老子还当不当这个山贼了!”
“哈哈哈哈哈……”
老者见众人士气旺盛,顿时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摆了摆手道:“那就好,先跟我回去,后天午时,跟我一起再过来。”
“遵命!”
众人齐声答应,全都跟着老者一同离开。
唯独那个白衣中年人,离开之前,突然朝着山坡南侧的一棵大树上看去,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白衣人摇了摇头,还是跟着众人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