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程刚进屋,沈三姑和她女儿周小婷就凑了上来。
“三姑,小婷。”
尽管不太喜欢这两人,出于礼貌,他还是打了个招呼。
“哎呀,前程回来了。这是三姑给你带的水果。”
沈三姑堆出一副笑脸,递过去一袋子水果。
这娘俩每次串门都是两手空空,还会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大吃特吃。今天,难得还带了见面礼。
客厅内的李大山抽着烟,脸上的表情有点嫌弃。
沈家大姐来串门,跟自己这儿坐了半个小时。进门前手里拎着的一袋子苹果,一直没舍得放下来。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要是儿子不回来,这苹果她估计还得再带回去。着实抠门。不过,对方的这幅做派,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提前知道对方来意的李前程,讥讽地笑了笑,“三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有事找我?”
那袋苹果,他当没看见,压根儿就没伸手去拿的意思,直接找了张板凳坐下。
沈三姑递出的手,就那么直愣愣地伸在半空,她有些尴尬。
“前程,这苹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刚摘下来的,新鲜的很。”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苹果。”
李前程神色淡然地说道。
“娘,表弟不喜欢吃,那就算了吧。反正礼咱们送了,是他自己不要。他不吃,咱们带回家吃。”
周小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前程,这苹果甜着呢,你真是没有口福。”
沈三姑抱怨了一句,将手收回来,觉得女儿说的对。求人办事的礼,反正是送了,别人不收,那是别人的问题,跟自己没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她底气足了,直接开门见山,
“前程,这回上门的确是有事求你。小婷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天都二十二岁了,一直还找不到工作。现在的单位,都太不懂事儿了。我女儿是初中学历。怎么就不能收了?有些工厂里面,小学学历的人一抓一大把。她不比那些人强?”
李前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开口道:“你家里不是有田么?她找不到工作,可以耕田……”
“表弟,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么?我可是初中毕业!高级知识分子的文凭,怎么能种田呢?”
周小婷有些炸毛,一下子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
沈三姑也满脸的不悦,“种田又脏又累!前程,你瞧瞧你表姐,她细皮嫩肉,长得也不差,学历又高,肯定是不能从事那些底层工作的。”
李前程不屑地笑了笑,“怎么?你们是瞧不起底层劳动人民?”
“就是瞧不起!劳动人民粗鄙不堪……”
周小婷说的理直气壮。
沈三姑年纪大,见识过的事情也比较多,见女儿这么说话,顿时有些慌了,生怕被打上小资阶级的标签,一阵抢白,纠正道:“也不是瞧不起,我女儿条件好,理所应当去县城里边工作……”
说到一半,她开始直入主题,“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贵,一个月能有个五六十块钱,就够了。”
“什么?五六十块钱?”
李大山被这话给呛得咳嗽了一声,“沈家大姐,你的心也太大了。一个月五六十,上哪儿给你找这样的工作?你当钱这么好挣?”
“我心怎么就大了?”
沈三姑有些不悦,指了指李前程,“大山,你家儿子听说很能赚钱,大家都在传,他一个月有一百多。咱们知根知底,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他就是一个小学毕业的家伙,不务正业好多年了,都能赚这么多钱。
我家小婷条件比你家娃能强出几亩地来,她一个月五十六,这要求不过分吧?”
求人办事,还贬低别人?
这种骚操作也只有沈三姑能做的出来。
李前程冷冷一笑,“既然这要求不过分,那三姑你大可带着你姑娘去找一份这样的工作。”
沈三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开口说道:“我这不是找不到么,没办法,才上门求人。”
一旁的李大山见对方越说越没谱,耐着性子解释道:
“沈家大姐,你没怎么出过门,不清楚县里边的工作行情。远的不说,就说近一点的糖厂。这可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普通职工一个月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块钱。一般的厂子,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六十块的薪资,只怕领导干部都没这么高的工资待遇!”
这话,周小婷不相信,“大伯,按照你这么说,那表弟一个月一百块的薪水,哪里来的?”
李大山解释道:“你表弟他没进厂,是摆摊做生意。所以才有这么多钱。”
因为两家隔得有点远。
关于李前程的一些消息,沈三姑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眼下才弄明白他不是职工,而是自己摆摊,心头不免有些好奇,“摆摊?摆的什么摊?”
李大山又道:“就是路边摊,卖一些秘制小吃之类的。”
“那不是投机倒把么?”
“不是。他要是投机倒把,不早就被抓了么?沈家大姐,你想要高收入,那你可以让小婷跟着前程一起,摆摆摊。就是要起早贪黑,但钱来得快。”
听了这话,沈三姑一脸嫌弃,“路边摊啊,那就算了。来往的人,全是底层。不是农民头,就是混混无赖。还是个伺候人的活儿。跟菜市场卖菜的有什么区别,一点档次都没有。”
周小婷也撇了撇嘴,“这活儿我可瞧不上,给我一个月一百块,我也不去!”
沈三姑也附和道:“没错,那地方,又不是铁饭碗,一点都不稳定。要是没人来光顾,还不得天天喝西北去啊?这工作就不是人干的。”
听着这对母女一阵埋汰。
李大山脸色沉了下来,看在老婆的面子上,他对这沈家大姐已经是掏心掏肺,认真替对方考量。
结果,却是换来一阵鄙视和菲薄。
李前程的脸色也不好看,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他撵出去了。母亲沈红月颇为重情义,对娘家人极好。
他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才没有发作。
沈三姑丝毫也没有留意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
“糖厂听说效益还不错,没想到工资这么低。那行吧,那咱姑娘就降降身段,勉为其难进糖厂吧。前程,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听你娘说,你跟糖厂领导认识,那你就帮帮忙,把你表姐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