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齐大伟亲手泡的武夷山大红袍，李前程靠在沙发上，问道：“齐科长，咱们谈谈正经事吧。咱粮食站，收些什么粮食？”
“玉米，大豆，小麦，稻谷什么都收。”
齐大伟这会儿显得十分客气，“不知道李老弟打算要什么价格？”
“当然是按照市场价格收，齐科长想哪儿去了，我是个正经生意人，按照政策来，不搞歪门邪道。”
“哦，那行。”
听他这么说，齐大伟心头一松，同时也很是鄙夷：你不搞歪门邪道，特意让何科长打电话过来压我？
事实上，为了配合自由经济市场落地的政策，县里边的确有一定的名额，方方面面，都可以照顾照顾第一批民营企业家。
有一些专门搞粮食批发的，已经跟他打过招呼，想要弄到这些特殊名额。
齐大伟误以为，李前程是照顾自己面子，不要这个特殊名额，那正好。
正当他这么想着，李前程又来了一句，“当然，刚才何科长已经说了。我作为人民英雄，又是县里边的治安积极分子，还是第一批响应政策号召的民营企业家。该享有的政策优惠，一个都不能少。”
“那，那当然，当然。”
齐大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意识到，李前程刚才是在逗自己玩。
不过，有市粮食局的领导班子罩着李前程，他也只能照做。
送走李前程，齐大伟心里骂骂咧咧，忍不住一阵肉疼。
这小子在自己这里把能捞的名额，全都给捞了去。他把不少人都给挤掉了，那答应别人办的事儿也就黄了。
收到的好处，自然也得全都吐出去……
傍晚时分。
李三妹刚回到家，就瞧见了桌子上摆满了好菜，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现在是三伏天，虽然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但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这个点儿家里人应该吃完了饭才对。
正愣神的时候，瞧见系着围裙的李前程从厨房里边走了走出。
笑着开口道：“姐，饿了吧，快点吃。”
“这是，专程给我做的？”
“嗯”
李前程点头，“这几天练摊，我总不在，你辛苦了，特意犒劳犒劳三姐。”
“多大的事儿。姐姐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么？”
李三妹心里满是暖意，她的确也是饿了，洗了把手，端起碗筷来，大快朵颐。
“对了，爸妈和玉婷呢？”
“新房子已经完工，他们去那边收拾屋子去了。今晚你就别去表叔家住了，咱们住新房子……你慢点吃，别噎着。”
李三妹打了个嗝，接过弟弟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弟，你是不知道，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做。四百斤秘制河鲜，今天才卖了一半不到。听说糖厂裁员了一大半，一千多人只剩下三百多人。”
“不好做，咱就不做了。”
李前程显得很随意，“在我的规划里边，本来就没指望练摊能赚多少钱。不过是前期资金的一种积累手段罢了。现在下岗潮来的这么凶，我料想往后练摊，应该是越来越难。”
“再怎么难，练摊一天也有几百块，你就这么舍得放弃？”
李前程笑了笑，“练摊赚的钱，的确不少。但跟开厂子比起来，不算什么。”
“你又没开过厂子，咋这么确定，开厂子能赚大钱？”
“姐，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信我就是。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
李三妹思索了片刻，别的暂且不论，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面，弟弟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也没再争辩这个问题，
“那不练摊了，我做什么？”
“姐，你不是要跟我学做生意么？下午我去看过，厂子那边的平房已经装修好了，这两天就会开工，你过来帮我管账。这活儿交给别人，我也信不过。”
“可以是可以。但我没学过做账啊……”
“这个不用担心，我来教你。”
李三妹停下筷子，抬头狐疑地打量着弟弟，“你咋什么都会？”
又到了每日露馅儿的时刻。
李前程胡扯道：“以前在县城里边，跟人赌博的时候，认识一个国营大厂的会计，这人是个话痨。听他说多了，也就知道了。”
李三妹不信，“你就扯吧，听着听着就会了？”
“那可不。你弟弟我可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姐，你头一回知道？”
“弟，我都没发现，你这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李三妹翻了个白眼，没再纠结。继续狼吞虎咽……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姐弟两人便起了床。
按照昨天商量好的，今天只摆最后一天摊。
送完国营饭店的那四百斤秘制河鲜之后，李三妹接着去糖厂练摊，李前程则骑着自行车独自一人去了新建成的人才市场。
他打算去雇佣一批工人。其实村子里的闲汉有一些，但李前程怕熟人不好管理，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雇佣他们。
上午八点。
人才市场人头攒动，或许是因为下岗潮的缘故，这里人特别多，而且也很乱。
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高学历的高中生。当然，更多的则是，刚下岗失业的中青年工人。
这年头，没多少高科技含量的工作，也没有多少懂高科技的人才。
找工作的人，主要还是以从事体力劳动为主。
“老板，要人不？我是搬货，干苦力的好手。”
“老板，砌墙，水管工要不？”
“老板，家政，保洁，做饭，我都行的。”
可能是因为李前程西装革履，穿的光鲜亮丽，不断地有人毛遂自荐，跟他打听要不要小工。
李前程是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在找工作。瞧见这幅光景，他也就没再担心，雇佣人是不是踩红线的行为了。
在人才市场打听了一大圈，他总算是摸清楚了这里边的行情。
流行线工人，大概一个月十块钱左右。这个价格很合适，比他的预期要低上一些。
搞清楚行情之后，他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食品加工厂，招罐头流水线工人，十块钱一个月。来五个男的，五个女的。要手脚麻利的，上了年纪的不要！”
十块钱的工资并不高。
要知道国营工厂的员工，每月最少能拿二十出头。十块钱的价格，养不了家。但李前程认真估算过。
虽然工资不高，但前期应该不会太忙。主要是胜在清闲，也不算亏待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一些有经验的流水线工人，听他这么一喊，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老板，你这是新场子吧？”
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此时围了过来，其中一人问了一句。
“算是吧。”
另一人也问了一句，“老板，啥时候上工啊？”
“今天把人招满，明天开工。”
陆陆续续也跟着围过来不少人，找李前程问东问西。不过都是些女人。
女人做封装，腌制河鲜什么的，倒是不错。但搬运罐头和货物，还是得需要男人来。
等了半天，终于过来几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过来询问工价和工作时间之类的。
“罐头厂招工，搬货，煮罐头，十五块钱一个月，来三十个人！”
此时，距离李前程不远处，也有个人大声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