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社员?”
王老先生有些惊讶地看向纪元海:“只是普通社员?”
纪元海点头。
“你家里祖传养花养草?”王老先生又问道。
“倒也不是,就是我个人的爱好。”纪元海说道。
“那你可算是自学成才,相当有本事了!”王老先生说道,“就这一身本领,就是林业站的人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你。”
纪元海连忙笑着谦虚两句:“林业站都是有本事的,有编制的,我这种是野路子,可不算是什么真才实学。”
王老先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你这绝对是真才实学!”
“小白,我记得你家里也有盆景,也是了解这方面的。你说是不是?这个小伙子本事了不得,整个县城也找不出几个能比他还会摆弄宋梅的。”
白主任这会儿已经确定纪元海全然无辜,跟自己遇上是机缘巧合,因此对他试探敌意也没了。
听到王老先生这么说,白主任哈哈一笑:“对对,就是这样!”
“咱们这小县城,能有几个能认识宋梅,更不用说养活了。”
“纪元海,你的本事不得了;老先生,你能把宋梅养这么大,也是行家里手,不同一般啊!”
王老先生听后,不由地高兴起来,哈哈直笑。
他平生就这个爱好,被白主任这么一恭维,也是难免得意几分。
纪元海也是脸上带笑,心里却在暗想姓白的真是油滑狐狸,善于见风使舵。
这会儿见到情况变化,直接一番话把纪元海、王老先生全都夸了。
纪元海还能说他说的不对?还能跟他计较之前的怀疑?
说话之间,银发老妇人拿着一个手帕出来,手帕里面鼓鼓囊囊,包着钱。
她将手帕递给纪元海,说道:“小伙子,幸好你来了,算是把我们家老头子这条命给救回来了。”
“他这辈子就这个入了魔的爱好,没有了花花草草,就是没了他的一条老命。”
“按说,我们家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
纪元海连忙欠身接过老妇人手中手帕,口中说道:“您太客气了,我也是恰好知道,才帮了一点忙!”
“您这给的就已经够多了!真的,太多了!”
老妇人连忙说不多,王老先生也说这点谢意不多,甚至还太少……
一番客气谦让之后,纪元海将手帕收起来,并且跟王老先生夫妻保证,宋梅兰花或者其他花草盆栽再出了问题,尽管来找自己。
王老先生喜笑连连,又惋惜纪元海不在县城上班,要不然每天见见面探讨种草养花的经验,真正是人生乐事。
白主任笑道:“现在咱们县的生产队还管束比较严格,等过些时候,应该就好了。”
王老先生惊讶:“过些时候就好了?这是要有什么变化?”
白主任点点头,看了一眼纪元海和陆荷苓。
纪元海表情沉着,并无多少惊奇模样,陆荷苓则是明显眼里面有些探询。
白主任暗暗称奇:自己是因为深居其位,常读月谈和报刊,对于大江南北的动向和趋势比较了解,况且省内的动向也是听闻过,大队集体终究要变成各家各户,自家种田过日子。
王老先生尚且不知道这种变化趋势,那满是书卷气的姑娘也是明显不明白,这个叫纪元海却能如此沉得住气?
要知道,这里面文化程度最低的,应该就是他;生产队事情相关最大的,也应该是他。
这样看起来,这小伙子真不是寻常生产队社员。
也对,寻常社员连兰花都不了解,怎么可能救活宋梅兰花?
心里面想着,白主任口上也没忘了回答王老先生:“老先生,过些时候应该就会变化了,这是一个大趋势。”
“到时候生产队肯定会有变化,具体怎么变化,目前还不好说。”
他也是谨慎,虽然已经知道大概情况十拿九稳,现在说起来依旧是“目前不好说”。
纪元海心中也是明白:县里面干部已经基本听见风声,那就更说明距离生产大队被家庭承包不远了。
这本就是他预料之中,因此并不准备多问。
只是又说一句“希望是比较好的变化”,随后就跟王老先生夫妇俩告辞离开。
老妇人给的手帕里面到底有多少钱,老妇人没说,纪元海也没问,更没有当面打开查看。
纪元海和陆荷苓两人告辞,白主任也连忙跟王老先生告辞。
紧走几步,叫住了纪元海:“小伙子,先别走!”
纪元海停下脚步,诧异看向他:“白主任,你还有别的事情?”
陆荷苓的脸色也不由自主再次紧张起来。
难道这个姓白的,依旧还要不依不饶吗?
白主任笑道:“也没别的事情,就是看着你种植技艺高超,非同寻常,想要让你去我家看看。”
“实不相瞒,刚才有些事情是我想岔了,但是我还真有个盆景,种的不太如意。”
“你既然是有心做盆景花草这方面的生意,我这个生意,你愿不愿意做?”
纪元海难免迟疑一下:“白主任,不会再有别的事情了吧?”
“嗨,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哪来这么一身暮气?小心翼翼的像是什么样子?”白主任笑着说道,“就是一盆黄山松,让你帮忙看看,没别的情况。”
纪元海心说这人不好打发,不太愿意答应。
不过白主任再三要求,的确没有再说别的怀疑话语,反而不断说自己之前不好。
纪元海再推辞,反而显得不好。
“那我就帮你看看?要是看不出来毛病,我不收钱。”
“哪能不收钱?”白主任笑眯眯,“就你这个技术水平,上门来帮我看看盆景,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纪元海和陆荷苓跟着他到了他家,白主任家里也没别人,屋内屋外摆着十多盆松树盆景,个个虬张有力,或奇或险,又带着坚毅有力感觉。
纪元海看他盆景模样,心中暗想:他这盆景个个追求向天刺破,一个好客、迎客意境的也没有,果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白主任领着纪元海看了一棵黄山松。
纪元海伸手摸了摸松针,扒扒泥土,看看树皮,实际上与这棵黄山松共鸣,说道:“照顾得挺好,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就是土壤这会儿有点太干,差不多该浇点水了吧?”
白主任笑呵呵:“哦,是吗?”
“我倒是没看出来……小伙子,你可真是行家啊!”
看着他笑容满面,还有这棵分明没问题的黄山松盆景,纪元海心里忽然一凛,险些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