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会再来了

两年前的除夕夜，黛玉问紫鹃可否愿意跟她一起回扬州。

当时紫鹃是想黛玉留在京都的，毕竟黛玉已经没有母亲，在扬州亦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可相互照料，留在京都有贾母疼爱着，总比回扬州强一些。

但那晚紫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过不了多久贾府便衰败了，府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黛玉小小年纪便吐血而亡。

因着这个梦，紫鹃便不再多劝黛玉留下了。

过完年之后，黛玉便暗中着手准备回家的事情。

至二月份的时候，黛玉便在贾母跟前流露出想家，想回去看看的意思。

贾母听了便哄她：“乖乖啊，扬州离这里这么远，你回去了又是要坐车又是坐船的，你身子又这么弱，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还是待在外祖母的跟前，我每日瞧着你也放心一些。”

黛玉听了，便暂时不说话了。

过了几日，黛玉又跟贾母提起要回扬州的想法。

贾母听了不禁皱眉，还是一再劝黛玉在这里住着，她如今年岁大了，只有瞧着黛玉在自己跟前，她才安心。

黛玉听了也只能沉默。

没过几日，黛玉便病倒了，吃药也不管用，一日比一日消瘦。

虽她没再提回扬州，但是谁都知道，她是想家想的生病了。

凤姐儿便劝贾母：“林妹妹定是想家了，莫如老祖宗就让她回扬州瞧瞧罢，等她在扬州住了些日子，再将她接回来便是。”

贾母便有些不悦起来，道：“我将她从扬州接了过来，跟疼宝玉一样疼她。这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又有姊妹们伴着解闷儿，而且说句难听的话儿，在这里有我护着她，谁也不敢给她脸色瞧，做什么一定要回去？难道嫌我还不够疼她？”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多虑了！要我说，林妹妹就是想家了，您想啊，她小小年纪便一个人便来咱们家住了这几年，岂有不想家的？在这里再好，但在林妹妹的心里，这里总归不是她的家。

更何况姑老爷一个人在扬州，林妹妹岂有不想他的道理？”

贾母听了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再疼她，总归只是她的外祖母，在她的心里，她还是放不下她父亲，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她一再想回去看看，那就送她回去看看罢。”

亲自去了黛玉的屋里跟她说，等她的病养好了，就派她琏二哥送她回扬州。

黛玉瞧着贾母的苍苍白发，心中又很不舍，落下泪来。

贾母忙抱着她道：“乖乖别哭，你听外祖母的话儿，回去陪着你父亲住些日子，我再让人去接你回来。”

黛玉没有点头，亦没有说话儿。

此去扬州后，她便不想再来了。

她也知道老太太是疼她的，宝玉心里也是真的有她的。

但是……

已经经历过了一世的痛，这一世，她不想再重复经历了。

留在这里的结局是什么，她都知道。

黛玉要回扬州了，贾母便让人着手提前准备。

宝玉听说黛玉要回扬州了，好似失去了魂儿一般，也不顾什么了，径直来寻黛玉。

彼时紫鹃正在服侍黛玉吃药，见宝玉一头闯了进来，二人都吓了一跳。

王嬷嬷忙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黛玉衣着整齐坐在那里，方放下心来。

陪着笑脸对宝玉道：“二爷以后来姑娘屋子需在门口让人通报一声才是，毕竟男女有别……”

宝玉哪里听她那些废话，眼睛直直的望着黛玉，道：“林妹妹，你……你要回扬州了？”

黛玉不说话儿，将碗里的两勺药喝完。

紫鹃笑道：“二爷来了，快请坐着。姑娘有些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宝玉道：“回去后还来吗？”

黛玉将吃完的药碗递给紫鹃，道：“肯定来。我吃了药有些倦了，想歇着，二哥哥请回罢。”

紫鹃听了有些诧异的望了黛玉一眼。

袭人见宝玉急急的往黛玉这边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过来。

只见宝玉面色紫涨，眼睛有些发直，直直的坐在椅子。

雪雁倒了茶来与他吃，他竟然也不知道接了。

袭人忙笑道：“姑娘身上不大好，要歇着，二爷还是赶紧回去罢，免得扰了姑娘休息。”

那宝玉听了，眼泪突然滚落了下来，道：“我也随妹妹一起回扬州好不好？”

黛玉笑了，道：“我去去就来了，二哥哥还是留在家里好好用功读书罢，免得舅舅见了你功课没有进步又要生气了。”

宝玉听说起贾政，一下子回过神来。

紫鹃便也劝道：“姑娘才吃了药想歇会子，二爷还是请先回去罢。”

袭人半哄半劝，方将宝玉劝走了。

这里紫鹃便问黛玉：“姑娘只是回扬州瞧瞧林姑老爷，过些日子还来么？”

黛玉摇头，道：“我既回去了便不会再来了。刚才宝玉问我，我若是说不来了，怕他会闹将起来，老太太那里为难。”

紫鹃点头，道：“正是。宝二爷自是舍不得姑娘去的。若是知道姑娘去了不再回来，只怕他必去老太太那里闹，老太太那么疼他，自会为难。”

黛玉的眼圈儿有些泛红。

她此去了，只希望日后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平安罢……

三春姊妹、湘云听说黛玉要回扬州，心中也自是不舍。

这些日子，姊妹们日日来她屋子与她伴着，陪她说话儿。

黛玉看着她们，忍不住鼻子发酸。

宝钗亦听说了黛玉要回扬州的消息，饭后抽了个空儿来瞧黛玉。

并且送了她好些东西，吃的、用的。

宝钗道：“这些自比在外面买的强，待妹妹走时我再送些来给妹妹在路上吃。”

黛玉瞧着她，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都是可怜之人……

阳春三月三，宜出行。

贾母率着众姊妹、凤姐儿等人将黛玉送至二门口，一再叮嘱她路上小心，回去后住些日子便再回来。

黛玉一一答应，给贾母磕了头，拜别了众人，洒泪而去。

众姊妹看着黛玉的小轿远去，个个心头发堵。

私下里只有姊妹们在一起时，惜春道：“奇怪，我怎么觉着林姐姐这一去便不再会回来了？”

探春没有说话儿。

湘云眼圈发红，道：“我瞧着林姐姐的样子，好似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