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分明月已如烟

风隔耳过,白影飘飘,阁楼垂下段段轻纱,在这日影中晃了又晃。雪花伴着阵阵寒风掀起了叶晚缇那两缕飘逸的青丝,问候了听晚阁的众位仙家。

听晚阁属仙界门派,与沈家的柳心阁并齐,居仙界之首,由叶家世代掌理。叶晚缇是叶家唯一的血脉,资质出众,被仙界封为“玫菡仙子”。沉睡十年,而今逢冬,悄然复苏,重现世间。

此时未到迎宾之际,叶晚缇坐起,随手披了一件大衣,环顾四周,寻找曾经的痕迹。这是她的房间,那么多年了,一切还都和原来一样。

“小缇,怎么坐起来了,是否好些了?”叶夫人赶来,小心地问道。

叶晚缇缓缓行了个礼:“好些了。”她不敢说自己有点眩晕,因为在她醒来的时候,在她觉得自己缺了份心的时候,她们都认为是她自己的想法过多,就连医师也是这么说的。她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吐出一口气来,可能,那真的就是错觉吧。“让我自己出去走走吧。”

叶晚缇走出房间,踏上木廊,望着那飞雪一片片地坠落湖中,沉睡,消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就有杂乱的思绪不断地填充她的脑海,令她迷惘而不清醒。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以为又是母亲跟过来了,便想要溜去别处,在转身时,她的余光瞥到了那个低阶小侍女,轻松了许多。

小侍女端着茶点走到了叶晚缇的面前,“玫菡仙子,小的给您送来了些小食。”

叶晚缇本身没什么胃口,但这些茶点实在是精致诱人,便拾取一个尝尝鲜。这绿豆糕并不普通,软糯香甜,里面夹杂着玫瑰凝露。

“很好吃,你先退下吧。”叶晚缇对着侍女笑了笑,顷刻便觉有记忆冲上脑海,“等等,回来。”

“玫菡仙子,你可是觉得这绿豆糕的味道熟悉。”小侍女望着叶晚缇的眼睛,急切地仿佛是要寻找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侍女慌忙跪下:“仙子饶命,我只是个刚从柳心阁转过来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璐云仙子。”

璐云仙子,叶晚缇沉思,沈卿卿!对,我竟然现在才想起她,真不应该。叶晚缇朝着小侍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服侍哪个仙子?”

“我叫南湘,还未被分配。”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叶晚缇说道,可能这样,会离真相更近一步吧。

巳时到了,叶晚缇随着叶老爷和叶夫人前去招待各个仙家。此次叶家设宴就是为了庆祝叶大小姐的苏醒,晚缇行走于各个仙家之间,希望能打听到一点消息。金玉帘箔,明月珠壁,八方风物,四时荟萃。这次的宴席,确是厚礼。

沈家来了,沈卿卿作为沈家长女,走在最前方,携着珠宝前来贺喜,在她身后还有很多低阶小仙,是很大的阵仗。沈卿卿身上衣袂飘然,两只明眸如秋水般明澈,同时也充满了犀利感,说她是骨干美人没有人不赞同。

“沈卿卿。”叶晚缇躲在柱子后面轻轻地朝她挥了挥手。

沈卿卿见状,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朝着叶晚缇笑了一下。她吩咐下人将东西放在地上,便向叶晚缇奔来。

“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叶晚缇将沈卿卿拉到角落,“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如今,我连我为何沉睡都不知情。”

“你是学习了高阶的法术,身体受不了,花了好长时间调理。能醒过来,已是万幸。”沈卿卿紧握叶晚缇的手。

“父亲和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大家都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叶晚缇能感受到体内的冰羽,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操纵它。

“确是如此,这股力量让你丢失了记忆。”沈卿卿答道。她知道叶晚缇是一个上进的仙子,会为了不辜负亲人不惜与身体抗争。“慢慢调理身体吧,晚缇,之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叶晚缇相信这个从小陪她长大的人,或许这才是她该做的,而不是沉溺于过去的自己。

叶晚缇走上大堂,在叶夫人和叶老爷身旁坐下,并用仙术为他们泡了两盏玫瑰茶。叶夫人和叶老爷相视一笑,满脸欣慰。

到场的各位仙家在慰问了叶大小姐的身体之后,也表达了对她修得更多仙力的称赞。这场宴席持续了三个钟头,待到午时过半,听晚阁的人也慢慢变少了。

沈卿卿答应了叶晚缇留在听晚阁几日,她们十年没见,总需要时间来叙叙旧。叶晚缇将她带到一个小别院,这是一个很好的观景点。

“十几年没来过这了,玫菡仙子,终于又邀请我啦?”沈卿卿嘻笑着。

“莫说你,我自己也是,虽然十年眼睛一睁一闭只是一瞬间。”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玫瑰味的绿豆糕,你喜欢吃的。”

“你可真贴心,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府的南湘送过来的。”

沈卿卿有些吃惊,“她怎么会知道?南湘在哪,我想见见她。”

“我让她去打扫客房了。”

“我去看看她,我自己去就好。”

叶晚缇明显有点迷糊,她们府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决吧。

在沈卿卿跨出别院之后,叶晚缇又将手伸进食盒拿了一个绿豆糕,放进嘴里。她可以想起来,这是她们俩一起研制的,玫瑰味的,是独一无二的秘籍。可是,她总觉得还有别人的身影,难不成是那个南湘?

沈卿卿很快就找到了南湘,她破门而入,站到了她的面前。这是一间偏僻的客房,里面就只有她们二人。

“沈小姐,你来了。”南湘跪下。

“你起来,”沈卿卿对她说,“那绿豆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柳心阁不小心看到你们一同品尝,我从未见过这种做法,就偷学过来了。”南湘含着泪说道,“如今来了听晚阁,不愿见玫菡仙子如此惆怅,便想着做给她吃。”

沈卿卿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点。“你为何要来听晚阁。”

“回复沈小姐,是沈老爷挑选我前来补给叶家的。”

确有此事,沈卿卿思索后,便不再为难这小仙侍了。

此时叶老爷和叶夫人正在房内聊天,叶晚缇出来想找沈卿卿,路过了她们的房间,打算进去同她们好好说说话。

好歹是仙力充沛的仙子,她轻飘飘地飞到帘子后面,准备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给她们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务必全力清理魔族中人,不能让小缇再受到任何伤害。”叶老爷品了品杯中的茶。

“沈卿卿这孩子看来是没有告诉她,否则你又要施法封住她的记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叶夫人站在叶老爷的身后,轻揉他的肩。

叶晚缇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魔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溜出了房间,没有被发现。她打算去找沈卿卿问清楚。

这雪是愈下愈大了,整个听晚阁都蔓延着一股寒气。

叶晚缇低着头走,直到她看到了沈卿卿的裙摆。

“你有事瞒着我。”叶晚缇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

“你说谎,我想知道真相。”

“可这会伤害你。”

“我不怕,我只想拥有完整的自己。”

沈卿卿知道自己瞒不住了,虽然她真心不愿叶晚缇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可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愿她变得不完整。她将叶晚缇带回了小别院,并将她曾经从蓬莱阁偷来的神丹注入了叶晚缇的脑海。

宿命轮回,因果相续。

你终究会记起你和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