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军议

江陵，关羽府邸。

大厅正中，关羽正襟危坐，好不威风。

他正端详着手中一捆竹简，二尺长髯在微风中轻微飘动，威严的脸上逐渐绽放出缕缕笑意。

当然，这封诏书，关羽几日前已然收到，收到此诏书后关羽便常常有些坐立难安。

故而，关夫人猜测恐将起战事，担忧关羽，所以才去招提寺进香，祈求佛祖保佑。

关羽之所以过了几天才召集此次军议，也是出于把自己的计谋跟众将士商议的目的，此事实在重大了。

大厅内十几人，皆屏息凝神地跪坐在长方形木桌后，桌上虽摆放着佳肴美酒，却无人动筷。

众将士伸长脖子直直盯着关羽，唯有坐在左上位的糜芳偶尔瞟一眼旁边的傅士仁，那意思似在问：“你知道将军要做什么吗？”

傅士仁微微摇头。

约莫一盏茶功夫，关羽抬起头大笑道。

“诸位将军，主公已全面掌控汉中，且于日前在军民拥戴下称汉中王，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来，兄弟们。”关羽举起酒杯，朝场一扬。

“干！干.....”众将士如释重负般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关羽接着说道：“可惜，主公进军汉中，咱们寸功未进，甚是遗憾。”

众将士纷纷低头叹息。

关羽加大嗓门，继续说道：“不过，诸位不必灰心，立功的机会也到了！主公命我为假节钺，望我审时度势拿下襄阳、樊城，打通荆蜀要道。”

说完，关羽扫视众将：“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主公英明，谨遵将军号令！”

众将士纷纷举起双手朝关羽拜上，而后众人交头接耳，却无人发言。

此时，坐在右上位的关平扫视众人一眼，扶着佩剑走到大厅中央，叩首道：

“父亲何时发兵，儿愿为先锋！”

他声音洪亮，沉稳而干脆。

“好好好，起来吧！”关羽右手拂须微笑。

“哼，漂亮话谁不会，末将也愿做先锋！”此时，早有些不耐烦的傅士仁突然开口。

“哦？”关羽偏头看向傅士仁。

“君义（傅士仁字），你能打得过曹仁吗？”

关羽说完，众将领一阵哄笑，傅士仁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左上位的糜芳开口道：“主公以仁义之心，统领西川，平定汉中，荣封王位，此乃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中兴汉室指日可待。只是......”

“只是什么？”关羽看向糜芳。

“只是仅凭荆州三万兵马，要夺取襄阳、樊城恐怕谁也办不到吧......”

听到这，关羽拍案而起。

“放肆！大战在即，岂能长他人志气，灭我军威风！曹仁匹夫，不过插标卖首之辈，何足惧哉！”

糜芳一惊，手中的酒水洒了一桌，关羽看在眼里。

关羽知道，糜芳这些年没少搞些小动作，平时小事跟他唱唱反调阳奉阴违也就算了，毕竟是大嫂的亲二哥。

没想到，今日这种场合，他也拎不清轻重，他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发火。

“罢了，诸公先回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说完，关羽转身回了内堂，关平紧随其后。

傅士仁舔着个草包肚子跟在糜芳身后，走出关府，众将士摇头散去。

话分两头，关夫人见关羽怒气冲冲回来，坐在木椅上似有不悦。

于是，小心翼翼地来到关羽身旁为其斟茶，询问道：“夫君何故如此不悦！”

“糜芳小人竟搅我军议，真是岂有此理，若非看在大嫂的面上，我非治他不可。”

“夫君智勇无双，忠义两全，顶天立地的汉子，此等小事，夫君何必与之计较。”

“夫人有所不知，近日我收到大哥诏书，大哥已在汉中称王，他封我为假节钺，召集众将士议事，望我早日拿下襄阳、樊城......”

突然，只听哐当一声，关夫人手中瓷壶落地，摔得粉碎。

关夫人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双手颤抖。

关羽看到夫人这副模样，心里疑惑问道。

“夫人何故如此惊慌。”

关夫人并不答话，反而抓起关羽左手，看着关羽反问道。

“夫君，此战能否派他人去！”

“不可，其他将领不是曹仁对手，去了只是送死。”关羽轻描淡写地说。

“可......”关夫人听到关羽说马上又要打仗，她突然想起今日早间招提寺看相先生所言，一时害怕失神失了瓷壶，但又不知该如何说。

“可什么？”关羽追问道。

正在这时，突闻一女子声音自屋外传来。

“父亲，我知道！”

关银屏头发随意束在头上，额头布满细汗。

她身穿皮甲，手提双锤，自门外边说边走来，直到关羽跟前。

“父亲，今日我陪同母亲去招提寺上香，遇一相士胡说八道，因此母亲才会担忧。”

关羽看了眼关银屏，又看了眼关银屏身后的关平，问道：“屏儿来啦，又跟你大哥比武去了？”

“是啊，我能打赢大哥了。”关银屏娇声回答。

“好好好，我闺女也能独当一面啦。”关羽大笑道。

关银屏噜噜嘴，继续说：“父亲，那相士给母亲相面，说父亲即将与母亲分离，还会身首异处......简直是胡说八道，被我臭骂一顿。”

听到这，关羽眉头一皱。

“这相士实在可恶，关平，你明天带人去把他拿来。”

“喏！”

......

次日，招提寺外。

韩清正给人看相，突然一堆甲士围了上来。

“大胆妖道，胆敢在此妖言惑众，拿下。”

周围人群闻言，纷纷散开道路。

只见年轻小将身高八尺，面如傅粉，唇若涂脂，头戴白色亮银盔，身披明光铠，手中神龙升天刀，寒光闪闪，胯下一匹白龙驹，缓缓自人群中间行来。

“且慢！”韩清拱手问道：“敢问来人可是关平将军？”

“正是，你有何话说？”关平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草民韩清，有要事相告，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说完韩清右手握着羽扇，指着不远处一株大榕树。

“哦？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话可说。”

关平左腿一撩，右手一扶，顺势翻身跳下马来，动作干净利落。

“将军请。”

韩清面含笑意，跟随关平来到树下。

“你有何话说？”关平转身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将军息怒！草民韩清，自幼研习天文星象。”

“前日吾夜观星象，草民见数缕黑气自东北方来，直透南方；又见一赤星自东方来，直冲牛斗之间；又见正南上一星，其大如斗，落于荆楚之地，流光四散；此乃战事先北后东而起，主南方将星陨落于楚地之大凶兆也。”

话刚出口，韩清猛然发现星象之事竟说得如此流畅，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关于天文星象方面知识的记忆。

原本他想，古人迷信，只是借机糊弄一下，以便早日接近关羽而已。

没想到星象之说竟信手拈来，韩清看了看关平，接着道。

“昨日，关夫人进庙上香，我观其眼角暗淡无光，加之星象异常，而前将军镇守荆楚之地，恐有大祸，不忍名将就此陨落，故而泄露天机也。”

“说完了？”关平不屑地瞥了韩清一眼。

“没有，草民还有话说。”

“昨夜草民见太白金星在辰宫，荧惑火星在酉宫，二者相冲必有不利，主将帅不和，恐近日南郡必有变故，将军务必提防。”

关平听到此处，心里暗自吃惊，但却并不十分相信。

“说完了？”

韩清点头。

“带走！”

关平起身拍拍衣襟，一声号令，距离最近的两个甲士，上来把韩清双手反捆，押着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