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孙文子恃晋返卫,鲁成公迎娶齐姜

郑成公在三年前(鲁成公十年)从晋国返回郑国时,派自己的亲叔父公子騑(子驷)去晋国作人质;在郑成公被扣在晋国的时候,扶立公子繻为国君的郑卿公子班,看到郑成公安全从晋国返回了郑国,担心自己的安危,逃奔了许国。后来郑成公率领郑国军队跟随晋国讨伐秦国之时,由于已经与晋国结成了同盟,公子騑就回到了郑国。一直在许国蛰伏的公子班,看到郑伯出兵在外,国都空虚,就从许国带领兵马回窜郑国都城新郑,鲁成公十三年(公元前587年)六月十五日夜间,他从许国北上,经过訾城,意欲闯入太宫(郑国祖庙)作乱,叛军杀害了郑成公的两位叔父子印和子羽,但没有成功进入太宫,只得退而驻扎在太宫之外的街市上。公子騑和子印、子羽都是郑穆公的儿子,他们看到自己的亲兄弟被公子班害死了,怒不可遏,十七日白天,公子騑出面率领都城中的公室贵族们在太宫盟誓,定要剿灭公子班的叛乱;然后一把火烧了太宫,冲进公子班驻扎之处,杀死了公子班和他的儿子孙叔、他的弟弟子駹(máng)及其儿子孙知。等到郑成公率领郑军回到都城后,一切又都恢复如常,郑成公也只能诏命重修祖庙,祭祀先祖。

这位公子騑确实是一位强狠之人,后来成为了郑国当朝执政,独断专权,是郑国“七穆”之一,后代世居郑卿之位。“七穆”相当于鲁国的“三桓”。在郑穆公的众多儿子当中,公子夷成为了郑灵公、公子坚成为了郑襄公,另外有七个儿子相继成为了郑卿,掌控了郑国的朝政,从子良(公子去疾)开始,后来有子驷(公子騑)、子罕(公子喜)、子丰(公子平)、子游(公子偃)、子印(公子舒)、子国(公子发),子国的儿子子产后来成为了郑国国相,大有管仲之风,他仿效鲁国进行了土地制度改革,对私田按照田亩数量课税;实行丘赋,依土地人口数量缴纳军赋;他颁布了《铸刑书》,修订并公布了成文法,在中国法制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鲁成公率领孟献子及鲁国军队返回曲阜已是七月了,天气炎热了起来。燕寝的书房里,在四角摆放着大盆的冰块,屋内显得非常凉爽。成公召见叔孙宣伯,对他说:“寡人此次随晋国伐秦,妹夫宋君常与寡人见面叙谈,期间也谈及要寡人迎娶齐国公室女为国君夫人,这样一来,鲁、宋、齐三国可以互相扶助。寡人向齐侯求娶齐国公室女为国君夫人,齐侯也已答应。母亲想请叔父为寡人操办下聘、纳币、迎亲之事,还望叔父不要推辞。”叔孙侨如跪地叩首道:“臣荣幸之至,定不负穆姜夫人和国君所托!”其实,鲁成公的母亲穆姜夫人已经与叔孙侨如私下好上了,她当然希望叔孙侨如帮助自己的儿子了,两年前叔孙侨如就曾出访齐国修好,让他前往齐国办理国君的亲事,再合适不过了。鲁齐两国约定:鲁国在明年成公十四年(公元前577年)九月迎娶齐国公室女姜氏。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成公的书房里,仍然温暖如春,季文子来禀告:曹国举办了曹宣公的葬礼,鲁国也派出卿大夫前去参与了会葬。

“曹国将有动乱。宣公庶子公子负刍杀太子而自立,诸侯请求晋国出面召集诸侯讨伐,晋侯因为曹国为麻隧之役出兵出力,决意暂缓征讨,以待他年。宣公另一庶子公子欣时(子臧)曾亲往联军迎回父君遗体,回到曹国后得知负刍杀太子自立为国君,即要投奔他国,曹国人多有愿意跟随他一起出走的,负刍担心众叛亲离,亲自登门拜访公子欣时,请求他留在曹国辅佐,子臧因此留在了曹国,将自己的采邑交还给了国君。”

成公命人为季文子端上来一碗他最喜欢喝的热气腾腾的牛尾汤,说:“季相辛劳,外面天气严寒,喝碗热汤。正月祭祀、视朔诸般事宜还有赖季相主持,明年寡人迎娶齐国公室之女和随晋伐曹两件大事,还请季相妥为办理。”季文子喝完牛尾汤,辞谢出宫。

次年(公元前577年,鲁成公十四年)春,卫定公访问了晋国。七年之前,卫侯也去访问晋国,那次是因为卫卿孙林父(孙文子)逃奔了晋国,并且把他的采邑戚城(位于晋国和卫国之间)也献给了晋国。卫定公一直不喜欢孙林父,因此孙林父才投奔了晋国,因为孙林父的父亲是卫卿孙桓子,与晋国众卿大夫的关系很深,曾与晋国三卿(郤克、士燮、栾书)在鞍之役中并肩作战,战胜了齐国。卫定公去晋国朝见晋侯,是想把戚城要回来,晋景公为了拉拢卫国,就把戚城归还给了卫国。这次卫侯再访晋国,是去朝觐晋国新君晋厉公,麻隧之战的时候,卫定公跟随晋厉公出征秦国时,就曾相约战役结束后,卫侯将前往晋国朝见。其实卫定公这一做法,还是和鲁成公学的呢。晋厉公想起了卫国的孙林父还在晋国,就要卫定公见一下孙林父,希望让孙林父跟他一起回卫国。卫定公本来就讨厌这个孙林父,现在晋侯还出面为他讲情,心里更是一百个不乐意。

在卫侯回国之前,晋厉公派晋卿郤犨带着孙林父来馆驿拜见,卫定公就想推辞不见。卫侯夫人定姜劝他说:“国君不可。孙林父是先君穆公宗卿孙桓子(孙良夫)之子,霸主晋国又为他讲情。国君如果不同意孙文子回国,得罪了晋国,则有亡国之危。国君虽然厌恶孙文子,但让他回国总比亡国要好吧?您还是忍耐一下吧。”意思是说,就带孙林父回去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为孙林父得罪晋国不值得。卫定公听了夫人的话,与孙文子相见,并让他回国复职,还把戚城还给他作采邑。

回到卫国后,卫定公就病倒了,诏命立贵妃敬姒所生之子公子衎(kăn)为太子,由卫卿孔成子、宁惠子辅佐。十月,卫定公去世了。定公夫人姜氏(定姜)在灵柩前哭累了,坐下休息,她看到太子衎一点也不悲哀,心里难过,侍女递来的水也喝不下去,叹息道:“此人将来不仅会败坏卫国,而且必将从我这个未亡之人开始!我没能让公子鱄来主持国家,天将降祸于卫国啊!”公子鱄是太子衎的同母弟弟,同是敬姒所生,定姜夫人十分喜爱,但由于他不是嫡长子,因此没有被立为太子。同在殿内哀悼卫定公的众大夫听到定姜夫人如此说,惊惧不已。孙林父更是惴惴不安,从此他不敢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放在都城的府中,而是都放置在自己的采邑戚城,因为那里距离晋国不远,孙林父本人也多次返回戚城,与晋国各位大夫联络交好,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同年八月,郑国大夫公子喜(子罕)率军讨伐许国失败,八月二十三日,郑成公亲自率军再次进攻许国,二十五日,攻入到了许国都城的外城。许国求和,将十年前公孙申划入郑国疆界的许田全部交给了郑国,当时由于公孙申被许国打败,没有占领那些土地,这次郑成公全都抢了回去。

这年九月,鲁成公大婚,迎娶了齐国公室之女齐姜。鲁成公此时已是三十岁左右,才正式迎娶了国君夫人,延续了自鲁桓公以来,鲁国国君夫人皆娶自齐国的传统。在正式迎娶国君夫人齐姜之前,鲁成公已有宠妾,名叫定姒,但由于国君夫人是要与齐国公室联姻的,因此定姒一直是一名妾室。在国君夫人齐姜来到鲁国之前,宫内大小事宜还都是定姒说了算的。齐姜嫁到鲁国后,定姒与齐姜亲如姐妹,齐姜后来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反而是定姒在齐姜来到鲁国的第三年(鲁成公十六年)为鲁成公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姬午。齐姜也非常喜爱这个孩子,对成公说:“如无嫡子,可立午儿为太子。”

鲁成公十四年的冬天,秦桓公在麻隧之败后郁积成疾去世了。

鲁成公十五年(公元前576年)三月十一日,晋厉公召集鲁成公、卫献公、郑成公、曹成公、宋太子成、齐卿国武子、邾人,在卫卿孙林父的采邑戚城盟会。盟会的主要内容是关于曹国的,去年这位曹成公(公子负刍)杀太子而自立,诸侯向晋国请求讨伐曹国,晋侯因为在刚刚结束的伐秦之战中,曹国也出力甚多,说此时缓一缓。过来一年多后,晋厉公在众卿的谋划下,想出了在戚城盟会的主意,这样既可以避免战乱之苦,在盟会期间扣留曹成公;同时,在卫卿孙林父的采邑开会,又可以抬升孙林父的地位,让卫献公不敢小瞧了孙林父,可见孙林父在戚城与晋国众卿大夫的联络起到了作用。

在盟会上,晋厉公命人扣留了曹成公并把他押解到了京师洛邑,奏请天子处置。晋国和各诸侯国都向周简王推荐公子负刍的弟弟公子欣时(子臧)作为曹国国君,子臧自己不愿意,向众诸侯推辞说:“圣人通达节操,其次保守节操,最下等之人则失去节操。作国君这件事不符合欣时的节操,欣时身为庶子,依礼制不应嗣位为君。欣时虽不及圣人,但也绝对不敢失去节操!”从周天子的宫殿出来后,他就马上逃奔了宋国。

宋国此次前来参加盟会的是太子成,因为他的父君宋共公病重,因此代为出席。回到宋国后,六月份,宋共公就去世了,太子成继位,史称宋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