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僖公十一年夏天,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带(甘昭公)联络夏、扬、拒、泉诸地和伊水、洛水之间的戎人攻打京城洛邑,攻进了王城,焚烧了王城东门。周公宰孔和召伯廖率兵固守,戎兵暂时无法前进。襄王派出使节向诸侯告急,晋国、秦国距离洛邑比中原诸侯近一些,派出兵马先到京师救援;戎人看到诸侯救兵赶到,从王城撤兵。晋惠公派使节到戎人营中,劝戎人与周天子讲和,没有成功。秦穆公率领的秦军也已赶到,丕豹劝秦穆公袭击晋国军队,惩罚晋侯言而无信、滥杀大臣,其实私心是报杀父之仇。秦穆公说,都是勤王而来,此时攻打晋军,不是时机,于是未听丕豹之言。
齐桓公派管仲率领齐国军队随后赶到洛邑,见到戎人已退出王城,在城外扎营,便派出使节赴戎人军中,谴责戎人侵扰京师,命戎人撤回原驻地,否则将予歼灭。戎人看到晋、秦兵马和齐国军队都已赶来,打起来自己必败无疑,便解释说,是王子带让他们来攻打京师的,马上撤兵。管仲禀告了周天子,襄王派人去擒拿王子带,秋天的时候,王子带逃奔了齐国。
周天子以上卿的礼节设宴款待管仲,管仲辞谢说:“现有天子任命的上卿国氏、高氏在场,臣是齐侯任命的下卿,不敢受上卿之礼。”周襄王说:“朕的姐姐是齐侯夫人,朕以齐侯为伯舅,齐侯称管相为仲父,朕就称管相为舅父吧。朕赞美你的功勋,接受你的美德,深深不能忘记。去践行你的职务而受上卿之礼吧,不要违背朕的命令。”管仲坚辞,最后还是接受了下卿之礼。
鲁僖公得知此事后,对鲁国诸大夫说道:“管仲应当世世代代受到祭祀,谦让而不忘记爵位比他高的上卿。《诗经》有云:恺悌君子,神所劳矣。(和蔼平易的君子,为神明所保佑。)”
僖公十二年春天,为了防范戎狄之患,诸侯又帮助卫国修建了楚丘的外城。第二年,狄人果然再次侵扰卫国,但因为诸侯和卫国早有准备,这次狄人无功而返。
僖公十三年夏天,在齐国的主持下,鲁僖公、宋襄公、陈穆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在卫国的咸城盟会,商讨如何共同拱卫京师,还有帮助杞国抵御江淮一带东夷人的侵扰。盟会商定,诸侯派出兵马协助卫戍京师,齐国的大夫仲孙湫亲送齐国戍卒在秋天到达了洛邑。会上还决定,诸侯共同在齐国的缘陵建一座城池,把杞国迁到缘陵,这件事在管仲的组织协调下,一年就完成了。
春天的时候,齐侯曾派大夫仲孙湫到京师朝觐,要他向周天子提一下,王子带现在齐国,何时召他回京师?仲孙湫拜见完周襄王回到齐国向桓公复命说:“天子的怒气未消,臣一直没敢提王子带的事。恐怕要等十年了,不到十年,天子不会召他回去的。”果然,到了僖公二十二年,周襄王才听了大夫富辰的劝谏,召王子带返回了京师。
这年冬天,晋国再次发生饥荒,派人到秦国请求购买粮食。
秦穆公问大夫公孙枝:“卖给他们粮食吗?”
公孙枝回答说:“此次再帮晋侯一次,他如果知恩图报,有何不好?如果再帮他一次,他又不知报答,他们的百姓必然离心,离心以后我们再去攻打,他没有民众的支持,就必然失败。”穆公又问百里奚:“卖给他们粮食吗?”百里奚回答说:“天灾流行,总是在各国交替发生的。救援灾荒,周济邻国,这是正道。按正道做事,天降福禄。”丕郑的儿子丕豹,再次请求趁机攻打晋国。穆公说:“寡人也厌恶他们的国君,但他们的百姓有什么罪?”
秦国就这样把粟米运送到晋国,运粮的船队从秦国的雍城到晋国的绛城,接连不断,被称为“泛舟之役”。
鲁僖公十四年八月,晋国的沙鹿山崩塌了。晋国负责占卜的官员卜偃说:“一年之内将会有大灾难,几乎亡国。”
这年冬天,秦国也发生了饥荒,派人到晋国请求购买粮食,晋惠公不给秦国粮食。晋大夫庆郑劝谏晋惠公说:“背弃恩惠就没有亲人,幸灾乐祸就是不仁。贪图所爱惜的东西不祥,使邻国愤怒就是不义。如果丢掉了这四种道德,靠什么来保卫国家?”大夫虢射说:“皮之不存,毛将安傅?”虢射的意思,是用皮比喻惠公先前许诺给秦的割地,用毛比喻粮食。虢射认为,晋国既然已经违背诺言不割地给秦国,为怨已深,即使这次送粮给秦国,也将如无皮之毛,无处附着,不如干脆不送。
庆郑说:“丢掉信用,背弃邻国,如遇患难谁来周济?没有信用就会发生患难,失掉了救援必定灭亡。”
虢射说:“即使给秦国粮食,秦国对晋国的怨恨不会减轻多少,反而使敌人增加实力,不如不给。”
庆郑都快急了,又说道:“背弃恩惠,幸灾乐祸,是百姓所唾弃的,亲近的人还会因此结仇,何况是冤家敌人呢!”
晋惠公不听庆郑之言,决定不给秦国粮食。庆郑出宫后自言自语:“国君肯定会后悔的!”
鲁僖公十五年正月,太庙听政之后,僖公再次去齐国访问。每过一年,僖公对齐国的朝局就更加忧虑一分,因此他几乎每年都找机会访问齐国,看望岳父齐桓公。桓公见到鲁僖公这位女婿也很高兴,在燕寝以家人之礼宴请女婿,桓公心中欣慰,问僖公道:“声儿(僖公夫人声姜)近来可好?兴儿(僖公之子,声姜所生)又长高了吧?什么时候带来看看寡人这个外公?”
“拜谢岳父关爱,夫人和兴儿都很好,这次小婿来得匆忙,夫人带着孩子在宫里应付公室家眷往来拜年联络,就没有一起前来拜见您。明年吧,明年正月小婿和夫人带着兴儿一起来临淄看望您。”
僖公连回答带问候:“岳父您身体可还康健?中原诸侯还都指望着您这位霸主呢。”
“寡人身体无碍,贤婿放心,回去也让声儿放心。”齐桓公答道:“贤婿就在齐国多住些时日,到处看一看,三月份寡人要在齐国的牡丘城与诸侯会盟,国书已经发出,应该到你们鲁国了,你参加完会盟再回去。”
这次僖公访问齐国,带来大量官员,各府各衙都有,这也是太庙议事时商定的国策,季友、臧文仲在国内处理国事,僖公带领一批官员到齐国参访观摩。齐桓公这样一说,正合僖公心意。僖公举起酒杯,对桓公说:“小婿听从岳父之意,正想多向管仲等人求教治国理政的心得。岳父三月的牡丘之盟,意在何为?”
“徐国与中原诸侯的关系日渐亲善,寡人还娶了徐国公室的徐氏(徐嬴)为夫人,徐国在十来年前又曾攻取过楚国的附属国舒国,因此楚国派出兵马已达徐国边境,不日应该会攻打徐国。徐国派人前来告急,请求中原诸侯联军救援。”齐桓公说:“这次贤婿的鲁国可要助一份力啊。鲁国在贤婿的治理下,国力强盛了许多,也要为诸侯多出力啊!”
“小婿全是依赖叔父季友和上卿臧文仲等诸位大夫在朝中支撑,鲁国诸般事务也是向齐国的治国章程学习的。”僖公放下手中的筷子,忙不迭地说:“小婿会命孟穆伯公孙敖率领一支鲁国军马参加诸侯联军。上次让叔孙氏的公孙兹带了一回兵,这公孙敖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齐桓公更高兴了,说:“好啊,贤婿,一言为定。今晚你我尽兴而饮,直到天明!”
三月份,在齐国的牡丘城,齐桓公、鲁僖公、宋襄公、陈穆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会盟救援徐国,诸侯的兵马驻扎在宋国的匡城。鲁国的孟穆伯公孙敖率领鲁国军队赶到匡城与联军会合后,向徐国方向出发了。七月的时候,联军中的一支齐国、曹国的军队突然攻打厉国,因为厉国是楚国的附庸国,迫使楚国分兵去救援厉国。徐国的军队自恃有诸侯联军前来救援,放松了戒备,被楚国摆出分兵救援厉国的假象,然后突然出击徐国的娄林城,重创了徐国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