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夜,寂寥地笼罩着这座新旧交织的小城。巷子两旁的老楼,在街灯的映照下,显得苍白而孤独,仿佛是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承载着这座小城的云烟过往。
小巷中,偶尔走过几道身影,他们低垂着脑袋,只顾前行,寂寥的气氛如同黑夜中偶尔出现的星星,点缀在这座城市的角落。
幸梓溪牵起赵雪的小手,从小巷间走过,细细领略小城的风景。
微风送来阵阵酒香,淡淡的,如同这座小城的气质,既有新生的活力,又有陈旧的沉静。这酒香,在这雨后的小巷中,淡却了泥土腐败的气息,给这个夜晚带来一丝清新的韵味。
“这酒香,倒是令这雨后的小巷,淡却些许腐烂的气息了。”赵雪凝望着蜿蜒曲折的老巷,感慨说道。她又看了看脚下泛黑的烂泥,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啊,在酒香淡却的季节,杏花、蔷薇也是老巷的香囊。”幸梓溪只是笑了笑,他知道,这就是小城的生活,既有泥泞,也有芳香。
幸梓溪的话让赵雪会心一笑,她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星光般的温柔。她轻轻地说:“你说,这座小城的故事,会不会也像这酒香一样,既有浓郁的过去,又有清新的未来?”
幸梓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牵起赵雪的手,继续沿着小巷漫步。巷子深处,一座古老的酒坊静静地矗立着,昏黄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历史。
“听说这座酒坊已经传承了几百年,每一滴酒都蕴含着这座小城的记忆。”幸梓溪轻声说道。赵雪听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们继续前行,巷子两旁的老楼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寂寥。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故事。赵雪和幸梓溪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奇。
“这是……”赵雪轻声问道。
“不知道谁在巷子深处弹琴,也许是某个老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幸梓溪回答道。他们循着琴声走去,越过一座石桥,便看见一位老者坐在小亭中,正用一把古琴弹奏着美妙的旋律。
“这位老伯,请问你在弹奏什么呢?”幸梓溪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
老者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这是《清明夜》。”他说。
“清明夜?”幸梓溪和赵雪同时惊讶地问道。
老者点点头,“是啊,这是我们小城的传统曲目,每当清明夜,我都会在这里弹奏。只是听曲的人越来罕有了。”他说完又低头继续弹奏。
赵雪看着老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凄凉。她转头看向幸梓溪,“你说,这座小城的故事会不会就是一首未完的《清明夜》?”
幸梓溪微笑着点点头,“也许吧。”
幸梓溪牵起赵雪的手,两人继续漫步在小城的夜色中。他们走过古老的街巷,听着悠扬的琴声,感受着这座小城的气息。在这个寂寥的夜晚,他们仿佛听到了这座小城的故事,看到了它的过去和未来。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将酒坊的酒香和琴声一起送到了他们的身边。赵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清新的韵味。她转头看向幸梓溪,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你说,我们是否也该为这座小城创作一段属于我们的故事呢?”
幸梓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当然了,我们的每一步脚印,都是这小城镌刻在过往中的一笔。”
赵雪微微一笑,她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故事,也找到了与这座小城连接的藕丝,那就是小城间关于幸梓溪的一切。
他们继续沿着小巷散步,感受这座小城的气息,前往那家没有的昵称的酒坊,那家属于那和蔼的老人的酒坊。兴许,那家酒坊,也同方才错过的百年酒坊,有着深厚历史的酒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巷子深处,一座古老的庭院略显荒废,在不知何时堆积的坟墓前寂寥着,零碎的烧瓦上刻着岁月的痕迹。
幸梓溪牵着赵雪的手,在那庭院前停下,凝望着庭院间那口青苔密布的古老石井,缓缓道:“我家也有这样一个庭院,早已人去楼空,我怀念着它那荒废的模样,叔叔却想把它推倒,在上面起一栋楼房。”
“那,你是怎样想的呢?”赵雪静静聆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幸梓溪沉吟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随它去吧,即便那小院是一种人生的回忆和怀念,但人们总要去追寻更加繁华富有的生活。把那院子推倒了,也是叔叔追求幸福生活的收获。毕竟那院子,早已失去了居住的价值。”
“那,若是只关于你,只关于那庭院呢?”赵雪轻声问道。
“那庭院是我小时候的家,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它见证了我成长的点点滴滴。虽然它现在已经荒废了,但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推倒它,建起新的楼房,或许是一种新的开始,那种怀念的情感,却是无法代替的。即便叔叔说过,要用最好的相册记录着它过去的模样。”
赵雪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凄凉。她紧紧地握住幸梓溪的手,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兴许有一天,眼前这庭院,也会被人推倒吧!”
“或许吧,那是绝大多数人们乐意看到的,这样残破模样,对于他们来说倒像是小城的某种耻辱。即便算不得耻辱,也不会是小城引以为傲的景致,除非某一天,某人能赋予它某种情怀,它便能像名人故居那样越陈旧越意味深长。”
赵雪看了看庭院旁的坟墓,缓缓道:“也许,有些时候,我们还比不上这陈旧的庭院。”
“确实,我记得沿途的风景,却忘却了祖辈的模样,甚至连曾祖的名字都从未记得过,好像他从不存在一样。”幸梓溪冷冷地笑道。
“哎呀,说好到酒坊学煮酒的,倒在这怀古伤今起来了。”赵雪嘻嘻地笑了一下,想要打破这沉闷的交谈。
“清明,本就该是怀古伤今的。”幸梓溪也笑了笑,目光浅浅扫视过老院、孤坟,拉着赵雪的娇嫩的小手沿着酒坊的方向走去。
转过几道弯儿,闲谈过些许景致,一家蒸汽腾的酒坊,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赵雪缩回幸梓溪牵着的左手,劈柴煮酒的老人道:“老板,我们可以来和你学学煮酒吗?”
老人转过身子,看看眼前的人影,对着幸梓溪露出些许坏笑。
“董伯。”幸梓溪缓缓道。
“你们认识呀?”赵雪惊奇地看着幸梓溪。
“认识。”
董在党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将劈好的柴火扔进煮酒的火炉里,然后往冷凝锅里倒了桶凉水。酒坊内蒸汽弥漫,酒香四溢。
“梓溪,你来我这学煮酒?”董伯问道。
“感受一下。”
董在党笑了笑,然后看向赵雪,说:“妮儿,你来这里,也是想学煮酒?”
赵雪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很喜欢煮酒的意境。”
“意境吗?”董在党看了看酒坊,又看了看天际,“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这个词语了。”
“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赵雪有些惊奇地问。
“兴许有人说过的吧!”董在党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在时间的消磨之下他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兴许?”看着董在党的背影在酒坊里迷失,赵雪扭头看向幸梓溪。
“兴许的意思就是有,只是他不愿意拾起罢了!”幸梓溪笑了笑,却不知这样的笑意缘何而起。
“既然想学,就用这个来蒸酒吧!”董在党从酒坊深处走出,将一只小巧的酒蒸抱到两人跟前,浅浅说道,“这酒蒸,也有些许年头。”
“这是实木雕琢的吗?”赵雪带着清浅的欢喜问道。
董在党不禁回想起往昔,回想起舅舅背着一段粗大的老橡木进城的样子。转眼五十余年,舅舅的坟墓即便清明都鲜有人去祭拜了。“上百年的橡树雕琢的,”他说,“如今,很难看见那样粗大的橡木了。”
“那,它一定很有故事。”赵雪轻声说,“像不远处的那家百年酒坊一样!”
“一些琐事罢了,”董在党道,“那家所谓的百年酒坊,也早已换上了铁锅蒸煮设备监控的仪器。”
董在党想起那家酒坊的过往,没想到自己还是耿耿于怀。
“那家酒坊,和董伯有着联系?”
“那是我舅舅的遗产。”董在党回答,“只是,那酒坊,早已没有了当年煮酒时的模样,我那表兄也不会下窖沽酒了。”他的话音在寂寥的酒坊里回荡,似乎孤独了些。
“事物总是要与时俱进的。”幸梓溪笑了笑,“那酒坊的变更,倒使你表兄过上了个富裕充足的生活。”
董在党意兴阑珊地扫视酒蒸。“是呀,向往富裕的人,可一点都不恋旧呐!”
幸梓溪看见董在党轻抿着嘴唇,眸间的惆怅让他这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难掩了去。董在党同表兄分道扬镳了四十年,那些往事里的过往可不是岁月轻易能够泯灭的。
董在党不仅想起了舅舅,在他那惆怅的目光下,还隐隐埋藏着某个女人。幸梓溪隐隐感觉到那种情愫,才是眼前这老人同表兄分道扬镳的最终缘由。他同表妹相恋的那些年,那些往事,以及表妹死在雨夜里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将他搅扰得沉默不语,那是他无法释怀的过往。他这一生也因此未娶,即便年轻时也偶尔同那些卖肉的女人有过交易,但那样的交易究竟有何意义呢?
然而今晚他却不想将往事重谈,眼前的两人恰好,他该成全他们前来煮酒的浪漫。悲伤的人已经够多了,这酒坊里有他这个不肯放过往昔的老人足矣。
董在党温和讲述着煮酒的事宜,斩头去尾,注意蒸馏时的温度变化。他那支崭新的温度计倒是使两人走了不少捷径,令眼前的两人不需要计算时间、物料用量,也不需要刻意去关注火候。
淡淡的酒香搅扰得赵雪情思朦胧,宛如在夕阳下聆听渔歌唱晚时的陶醉。
幸梓溪总是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觉得自己陷在一种温馨且对他灵魂洗涤的莫名意境当中。
赵雪绾起瓜瓤浅浅尝了一些去尾前的末酒,那种热烈的烧感让他不禁皱了皱眉。未经调试的烧酒果然刺喉,但饮酒时的情愫远不是机械蒸煮的酒水可以替代的,何况煮酒的还是那个名叫幸梓溪的青年。
幸梓溪也浅尝了两口,他还是比较喜欢温和的米酒。然而今晚的酒水却是个例外,入喉的烈酒有种莫名情愫,让他不觉酒过微醺。
他们饮酒出了酒坊,中途回桥头听老者弹琴,随即又走过那家百年酒坊,微风缓缓,原来历经岁月沧桑的未必便是沉淀了的东西。
“阿溪,为我作词一曲可好?”赵雪掩去酒中笑意,含情脉脉地盯着幸梓溪道,“我不要那种芙蓉出水的唯美,也不要那种明眸皓齿的粉淡,我只要楚水巴山,无处话思量。”
幸梓溪听了这番话,心间笼上些许凄凉,眼前的这姑娘,好似将往生的寂寥都看透了。他用他特有的那种冷淡、沧桑的神情扫视灯火阑珊的老巷。赵雪同他相识不久,但他知道,此刻的她绝不想要撩人的充满浪漫气息的情语。
“梅风过,城南花又起,香艳暗随风。梅妆梳成出门去,玉手拈花,轻绾不住。埋葬又恐惊梦,梦中那人西楼吟诵。那夜楼中,送军千里封侯觅,不辞歌舞温酒。怎见得,长安花落尽,又入洛阳阁中。不知高马归来,不晓妆镜成空。落红拈不葬,做媒嫁春风。沽盏酒入喉,话往岁烦忧,看繁华倾落,拈两泪悠悠。无彩笔述我心事,无红笺问思绪几重。魂,相思归引。梦,断肠腮红!”
不知何时,董再党竟也出现在了两人身旁,他静静地听着幸梓溪的词曲,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慨。他看着赵雪,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怀念。那些逝去的岁月,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仿佛都在这首词曲中重现。他想起了舅舅,想起了那家百年酒坊,想起了那一段无法忘怀的爱情。
“梅风过,城南花又起,香艳暗随风。”董在党轻声吟诵着,仿佛在诉说着心中的思念。他看着街道里的残光,眼中闪烁着泪光。那些曾经的过往,如今都已化作泡影。他不禁感叹,岁月无情,人事如梦。
赵雪听着董在党的吟诵,心中也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慨。她看着董在党,眼中流露出一种理解和同情。她知道,这位老人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那是无法挽回的过去,是无法忘怀的回忆。
“梓溪,让我再尝一口温酒,”赵雪含笑看着幸梓溪,眼中闪烁着期待。幸梓溪点头答应,将酒水递给这尚未成年的女孩。三人围坐在石凳上,品味着酒香,谈论着往事。
董在党看着赵雪,眼中流露出慈祥的笑容:“妮子,你知道吗?这首歌,我看懂了梓溪对你的情,只是他有太多的心事。”
赵雪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下了头,不敢与董在党对视。她心中明白,这首歌中蕴含的情感,早已超过了酒香的热烈,那是幸梓溪对她的深深眷恋。
“梓溪,你为何总是如此沉默,如此隐藏你的情感?”董在党看着幸梓溪,眼中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心中有着深沉的痛苦,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
幸梓溪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沧桑,仿佛已经看尽了世间沧桑。
赵雪看着幸梓溪,心中涌起一股怜爱。她知道,幸梓溪过往的沉重的沉重,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她想要为他分担,却不知道如何入手。也许只能在过往中潜移默化,却又如那明月楼上的相思,总在捣衣砧里还来。
董再党脸上却没什么好气,将手中的酒壶扔给幸梓溪“得得得,老说那些文绉绉的,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赵雪这妮儿吧?等你踏花归来,事情还不成你此间的遗憾。”
幸梓溪被董再党突然的提问搞得有些愣神,他抬起头,看着赵雪,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喜欢。”
这三个字一出,仿佛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气氛。
赵雪虽说先前已同幸梓溪确认恋人关系,但脸上还是泛起一抹红晕,低下了头,不敢与幸梓溪对视。而董再党则是大笑了起来,拍着幸梓溪的肩膀道:“好,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耽误彼此,勇敢去追求吧!”
幸梓溪闻言,清浅一笑,他看着董再党,微笑道:“谢谢你,董伯。”
董再党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倒是你们,年轻人,要学会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啊。”
幸梓溪看着远方,思绪飘向了云烟外,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