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连听都不敢听任涧的歌了。
他开始怀疑,为什么这么好听的歌会有人不喜欢呢?
还是大部分的人。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一层对任涧有好感的加成,才会觉得这些歌好听?
有大家说的那么不堪吗?
怪不得任涧会失落,这些话语曾许看了都会难过,更别说是自己作品的任涧了。在几年内写下的所有歌中挑选出最好的几首,辛辛苦苦请大家一起编曲演奏,结果却是这样不尽人意。
代入到任涧的内心里,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
怀揣着悲伤的情绪,曾许继续发挥低迷,上场二十分钟仅仅得到两分。但好在这一场林松发力了,用八记三分轰下三十分,桂花也是险胜对面。
而曾许全场只有两次出手,完全不在状态。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了。
回到家中,曾许给任涧发了消息,询问她是否因为此事而低落。谁知任涧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搞得曾许手足无措,还没想好说什么安慰话。
但他还是接通了,长时间的等待显得非常刻意。刚刚接通,任涧带着哭腔的声音就通过电话传了过来。
“曾许……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发歌啊……我走这条路,一开始就是错的……”任涧哽咽着。
曾许很久没有听到过任涧的哭声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深深刺进他的耳朵中,一时引起阵阵耳鸣。
“喂……”任涧以为他没听到,轻轻地喂了一声。
“才没有。”曾许语气坚定,“明明是他们不懂音乐!我都连续听了好多天了,好不好听我能不知道吗?!”
任涧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你是带着滤镜听的吧,在路人的耳朵里,这些歌根本难以入耳……”
“胡说!”曾许拍案而起,“覃老师和凛哥他们亲自参与了编曲,他们都对你的歌赞叹不已,怎么是几个不懂音乐的人说不好听就不好听的!”
“曾许,你就别安慰我了,一个两个人说,那可能是他们的问题,但是大家都说,那就是我的问题。”任涧说得很平静,“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我心里清楚得很。”
曾许哑口无言。确实,任涧和他一般年纪,他能够理解的内心活动,任涧又何尝无法理解。
“出来吗?我陪陪你。”曾许问。
“不了,我想自己待会儿。”任涧婉拒道。
曾许一阵阵不安,连忙站起来,挤着嗓子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他们审美有问题,你千万别想不开……”
“放心吧。”任涧打断他,“我早就不是以前那样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有点累,不爱动罢了。我没事。”
听到这番话,曾许还是放心不下她。毕竟任涧现在的状态就是抑郁症复发,受到如此之刺激,任涧会不会做傻事不是凭她一张嘴说就能相信的。
见曾许不说话,任涧许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戏,便主动说:“诶呀,我真没事。我就是看到那些话不开心而已,我又不会因为这个伤害自己。他们是谁啊,凭什么伤害我。”
曾许深吸一口气,问:“你妈在家吗?”
“在。”任涧说完还喊了一声妈,电话里得到回应之后,曾许才放下心来。
“那你好好的。”曾许叮嘱,“别管他们说啥,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嗯。”任涧随后便挂了电话。
曾许重新坐下来,心里五味杂陈。熟悉的日子,又回来了。
失意的他,和抑郁的她。
怎么会呢,又陷入了这个死亡的循环。明明他已经意气风发了不是吗?明明她也喜笑颜开了。
可他们还是会被挫折打败。
曾许抬起头,思考了很久,最终围上围巾带上帽子出门去了。
他直奔乐时琴行,想要找覃笙他们聊一聊。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到了这里后,大多数人都还在教课。这次大豪没有课,坐在前台,看见曾许来了以后颇为惊讶。因为他的身边没有任涧。
“嗨,豪哥。”曾许推门进来,打招呼道。
“任涧没来吗?”大豪问。
“没有,她遇到了点难事。”曾许直接点题,想要和大伙聊一聊。
听闻此事,众人能都把门打开了,坐在门口。他们的学生都是小孩子,纵使谈论这个话题,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几个人坐在不同房间的门口,准备听曾许诉说。一时间,走廊里钢琴声、吉他声、琵琶声层层叠叠。
曾许只好大声说,把任涧专辑下面的评论讲给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震惊,甚至覃笙和耿耿还拿出手机翻了翻评论区。
“哦我天。”耿耿捂着额头。
覃笙也变得沉默起来,她扶了扶眼镜,似乎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是的,大家都觉得他们亲自参与进来的歌曲很优秀,不至于沦为评论区这般低劣。
“这词不行吗?”耿耿作为同样的作词家,简直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觉得蛮好的。”明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甚至有几首歌的词是能写进我心里的。”
“她的唱功不行吗?”大豪问。
“这个不好说。”覃笙皱着眉头,“她不是学声乐的,所以唱功达不到专业歌唱家的水平。但她的歌并不需要什么唱功,她作曲时也控制在了自己的音域。她的情感很到位,按理说不可能不好听。我倒是要看看评论区这帮家伙都是什么水平,能评判人家的歌?”
覃笙像是一位给任涧找场子的大姐,凶恶地点开评论区刷着评论者的主页。
然后她被气笑了。
“《我的将军啊》?《学猫叫》?”覃笙无语地抬头看着众人,“什么成分?收藏这些歌,来评价任涧的歌不行?《盗将行》?这是人听的?不是,他听《盗将行》,好意思说《海底》的词不行?他什么脑子啊?懂中国字吗?《盗将行》的词驴唇不对马嘴,像是我喝多了写的一样,拿来跟任涧的歌比?还有这个,《卡路里》?土到极致就是好是吧?”
覃笙拿着手机,头发都气炸了。她实在是气愤,不禁是替任涧打抱不平,更是对如今华语乐坛捧口水歌的乱象表示愤慨。
好歌不出门,土嗨传千里。如果这么下去,中国的音乐将会每况愈下!
覃笙的学生呆滞地看着她,被她这一面给惊住了。
一直没说话的凛哥,这时候站起身来,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递给曾许。
曾许一愣,本能地伸手想接,但后来想想自己已经戒烟一个月了。他摆摆手,却被凛哥将烟递到了指缝中。
曾许看着烟,叹了口气。他现在的确有点郁闷,浅浅抽一支也无妨。
凛哥猛吸一口,撩了撩长发,拿出手机,对曾许说:“把这首歌安利给任涧,对她会有很大帮助的。”
“什么歌?”曾许一怔,下一秒歌曲的前奏已经出来了。
“如果你不喜欢听我的歌请闭上耳朵,
接下来要大开杀戒穿透你的耳膜……”
“《异类》。”凛哥笑笑,“第一句歌词直接就把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堵住嘴了。”
“我不在意流言蜚语,
也不屑人们的非议,
规则全都被我废弃……”
“好狂的歌,我喜欢。”曾许一边听一边说。
“其实对你也有帮助。”凛哥又说,“你们两个一样,都是太在意别人的评价了。如果能无视这些风言风语,你们本身会强大得很。”
曾许惊得哑住,还未说话,凛哥又补道:“其实她的歌很好,至少是我玩音乐这么久,见过非明星的音乐人做出的音乐中非常好的了,不然我也不会欣然为她伴奏。早知道,网络上鱼龙混杂,那些评论人的家伙,音乐细胞不知道都长哪了,就像覃笙说的一样,听那些歌的家伙,能长什么耳朵?”
曾许一拍大腿:“我就说,任涧的歌根本就是好听的!”
“何止好听啊。”覃笙说,“我相信,这个乐坛需要她的歌,她绝对能做出好音乐,我也相信,总有一天她的歌会火。”
曾许听到这些中肯的评价,更加坚信,这才是任涧本该有的评论。
他立马拨打给任涧,想要转告大家的话,可电话却拨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