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焦点解决方案的思维与方法

第一章 焦点解决方案的思维方式

我第一次见到奈特是在新学年开启两周后。奈特15岁,看上去非常焦虑,不愿意上学。奈特的爸爸独自抚养奈特,这次陪他来做心理辅导,爸爸非常担心奈特到校出勤的情况。我从不问对方为何来做心理辅导,但奈特的爸爸忧心如焚,见到我就立马说出他的担忧,他认为有许多原因导致儿子不愿意上学,然后说了20分钟才停下来。爸爸说的这些原因包括他的工作、奈特母亲的离开、社交媒体等等。他非常担心奈特的焦虑不仅让他不想上学,而且不愿交朋友、离开家门。听完奈特爸爸的讲述,我谢谢他告诉我这些信息,然后问父子俩这次来做心理辅导希望有什么收获。


奈特: 我想去上学,但早上醒来我就感到焦虑,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恶心,而且这种恶心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我试着去上学,但好像下不了车。



父亲: 我希望辅导后他和我都有收获,最好的收获是他能够和同龄学生一起上学。去年九月发生这种情况时,我在家里教了他一年。他待在家里感觉好像不错。到了春季,我们去一家私立学校看了看,这所学校的高中部只有300名学生,他喜欢这所学校。但这会儿又出状况了,他又没法去上学了。


慢慢聆听,言简意赅


当学生、老师或家长,像奈特和他爸爸这样忧心忡忡地来到我的办公室做心理辅导时,首先要让他们倾诉。根据我的经验,有时校园辅导对象好像需要一些时间谈论他们的担忧,讲述什么问题迫使他们来做心理辅导,这些问题如何侵扰他们的生活。我采用的焦点解决方案新增了一项叙事疗法,这个疗法是怀特和爱普斯顿(1990)创建的。在做心理辅导的过程中,加入叙事疗法似乎为我们的会谈增添了内容丰富的对话,特别是遇到很沮丧、无法敞开心扉谈论更好未来的辅导对象。焦点解决方案的效果不错。它能够帮助辅导对象通过新的视角看待问题,即他本人不是问题所在,问题只是问题本身。这个疗法将问题单独拿出来讨论,如此一来,辅导对象得以退一步看待问题,然后设定行动计划来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针对上述案例,我和奈特一起谈论焦虑是怎么抢走他想上学的欲望的。我列了一份长清单,包含以下内容:


1. 让他没能去上学

2. 抢走了他的朋友

3. 让他在家里睡太多了

4. 让他没能跟爸爸交谈

5. 让他没能跟上学业

6. 让他与人隔离

7. 让他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8. 让爸爸感到沮丧


写好这份清单后,我问父子俩,希望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爸爸说他期待奈特能够去上学,奈特则希望现有的焦虑远离他。我接着问奈特,有没有哪些时刻他能够克服焦虑、到学校上课?


奈特: 我读小学时,情况好一些。那会儿我有点焦虑,但老师对我很耐心,教室外面的过道不太吵闹。过道如果太吵闹,我就会很焦虑。不过一旦开始日常的上下课就会好些,而且一学年我都坚持下来了。七年级也还可以。这一学年新的学校我去了两天。

琳达: 真的吗?这两天你是怎么度过的?

奈特: 是因为我的导师。他教历史,人特别有意思。我喜欢他的课堂。我的英语课也还好。英语教室就在过道的尽头,非常安静。小孩不太多。老师真的很好。我们进入教室后她就让我们开始阅读,感觉很不错。

父亲: 我也觉得奈特念小学时情况好一些。他有时会有点害羞,但和大家熟悉后就相处很好。我想那时我的做法也不一样,因为我让他去上学。他妈妈离开了我们,当时我没有一份时间灵活的工作可以像现在这样在家里教他,所以奈特不得不去学校。听到他说喜欢两门课,我很开心。


我让奈特给自己的焦虑打分,用1—10的等级,10分意味着焦虑完全控制了他。他回答说焦虑现在处于9分这个等级。我问他我们的谈话有没有帮他减少一点焦虑。他说这样的话打8分。我们接着讨论有什么办法让他明天去上学,而且继续与焦虑作战。他说学校心理辅导老师已经安排他待在教室休息。奈特的爸爸说明天早上他也会坚持让奈特去上学。



第二天是周五,我给奈特的爸爸打电话,看看事情的进展。奈特爸爸接了电话,说早上不是很顺利。奈特不愿意起床,也不想坐车去上学。于是我建议周一上课前和奈特的老师们约见。我让奈特的爸爸给学校打电话,让学校安排一个20到30分钟的会议,请奈特所有的老师、心理辅导老师和校长都来参加会议。然后我让奈特爸爸告诉奈特周一早上他只需在学校待一会儿,就参加一个会议。


针对不想上学的案例开展焦点解决方案的谈话


周一早上的会议起初对奈特很有挑战。他确实和爸爸一起来学校,但很不情愿,我走近他时,他身体颤抖了起来。他说希望自己在会场不会呕吐。我跟他保证不会在会议上问他太多问题,只想让他听听大家怎么说。

召开这个会议,我的计划是开展一个焦点解决方案的谈话,其中包括三个步骤:


1. 确认在场的所有人希望得到的最佳结果,包括奈特、父亲、老师、班主任和学校管理者。

2. 根据奈特的老师、家长和奈特的描述,一起创建一个更好的未来。

3. 和老师们讨论某些例外情境,即奈特在学校感到比较舒服的时刻。


我向老师们问好,感谢大家来开会,并说明得到奈特和爸爸的同意,和大家一起讨论奈特的事。一开始我就说自己感兴趣的是大家希望奈特获得什么最佳结果,尽管奈特只上过两次这些老师的课,但我总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开启谈话。这样的谈话开门见山,是焦点解决方案的根本要素。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讨论不愿上学的问题,那么事情的发展不仅会走偏,而且甚至会倒退。相反,如果我们一开始讨论的是大家想要实现的目标,这会促使大家一起向前,带着更清晰的思路一起构建解决方案。

在这个时间点,奈特没在会议室。我到学校跟辅导对象会面时,通常先跟老师见面,这样让我了解老师和学生处于什么情境。有些学生可能不尊重老师,所以我总会给老师一些时间,如果需要的话,让他们疏导自己的情绪,并讨论他们希望之后会有什么转变。换言之,老师也成了我辅导的对象。我们要构建的解决方案包括老师和学生的需求,所以我会一直等合适的时机,直到可以开始往构建解决方案的方向发展。有时大家需要的时间更长些,但学生一加入会议,就要营造焦点解决方案的会议氛围了。

幸运的是,对于我一开始的提问“你们希望奈特获得什么最佳结果?”,奈特的老师们都回应得很好。他们的评述很积极。我注意到导师说得更多一些。他说奈特对他的课堂感兴趣,作为老师他为此感到欣喜。他说自己喜欢奈特,确实注意到他有时会紧张。等每位老师轮流说完,我就让奈特和父亲加入会议。奈特很紧张。

这时,我再次请老师们说说自己对奈特的印象,以及希望奈特得到的最佳结果,包括帮他觉得待在班里很舒服。几位老师都非常友好而且很有帮助。导师说:“嘿,你知道的,我总在过道维持秩序。如果你需要跟我聊天或和我一起玩,不用担心!直接来找我。”



接着,英语老师说:“我经常看到你在我的课堂非常冷静。你总是很有礼貌,而且进入教室就开始阅读。我想因为我的教室在过道尽头,这对你有帮助吧?”奈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喜欢一个安静的教室。”英语老师接着说。

随着会议继续开展,其他一些老师也加入谈论,说了以下的话:“我每天都在教室吃午饭;欢迎你加入哦!我儿子曾经也有类似的顾虑,所以我懂的!”心理辅导老师建议每当奈特感到焦虑,就到她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坐,直到感觉好转。校长也很支持,说会让奈特早上做一些任务,直到感觉舒服了再回到教室上课。整个会议让奈特感到非常惊讶,听到老师们的话语他惊呆了。会议结束之前,我让奈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的焦虑打分。他说:“刚进来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紧张,那会儿可能是10分,现在我处于8分。”

那天离开会场时,我感谢所有老师,并对奈特说试着上一个上午的课。他点点头和校长一起走了。

两周后我们再次会谈,奈特分享说自从上次会议之后他每天都去上学,除了有一天他去看医生。在我们整个会谈始终,奈特都微笑着;他告诉我有几天他和那位邀请他一起共进午餐的老师一起吃午饭,不过后来他决定去食堂,接下来就一直和小伙伴们一起吃午饭。他接着说他的新朋友让他尝试踢足球,他正在考虑。我问他参加上次学校会议的感受,他微笑着说:“真的很不一样……很好。”

一个月后,我给学校打电话问奈特的情况。校长说奈特现在正和一些学生在过道为舞会布置装饰。他按时来上学,看起来非常开心、投入而且功课也做得很好。


使用体系化途径是更有效的


上述案例描述了通过一个不同寻常的方式来解决不愿上学的问题。案例展示了如何通过焦点解决方案来认识、帮助学生。如果奈特独自和聚焦问题本身的心理辅导老师见面,他也许能够理解自己的焦虑,意识到焦虑如何阻扰他上学。那么在奈特最焦虑的时刻,辅导老师肯定也能为他提供一些处理方案;如果事情变得更糟,辅导老师甚至会让奈特去找心理医师做治疗。这些措施都是处理诸如拒绝上学等问题的典型做法,专业心理辅导老师一般会用这些通过研究发展而来的心理干预来帮助个体。

然而焦点解决方案开辟了另一个解决方案的渠道,而且当整个体系,比如奈特的老师们,都参与进来时,体系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了解需要做什么来帮助奈特,然后一起促成转变。在这个案例中,会议的召开不是让教职工讨论如何帮助奈特。相反,奈特之前讲述的“例外”,即情况稍微不错的时刻,给我和老师们提供线索,构建奈特所需的解决方案。于是,老师们和我的工作变成只需聆听,并且意识到这些例外可以变成帮助奈特的新策略。因为老师们同意尝试这些策略,奈特不断得到支持,因此转变就容易多了,而且还能长久地持续。


一名小学生制作了她的书签


小镇的另一边,一名小学心理辅导老师和一位家长见面。家长周二下午给她打电话,听起来非常沮丧。家长告诉辅导老师她女儿的老师让孩子带一张便条回家,便条上写着孩子挺有潜能,但没有发挥她的潜能。显然,女儿在学校的表现一直很好,现在妈妈很抓狂。妈妈承认女儿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早上总喊肚子疼,晚上回来就抱怨学校。辅导老师和妈妈的对话如下:


辅导老师:我们今天谈论什么对您有帮助呢?

妈  妈: 我得弄明白梅根最近是怎么了。她以前从不这样。她一直是名好学生。



辅导老师:您说的这一点怎么帮到您?

妈  妈: 我猜如果我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我就能够帮助她。

辅导老师: 您说您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您回忆看看以前有没有哪些时刻遇过类似的问题,只是情况不太严重,还是说确实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妈  妈: 去年她在另外一所学校读书。今年夏天我们搬到另一个小区住,我以为没什么问题。一开始她确实觉得自己很难交到朋友,但现在她和邻居的孩子玩得很开心。

辅导老师:去年的学校怎么样啊?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吗?

妈  妈: 去年我没上班。搬家后,我找了一份晚上的兼职挣钱付新家的房租。现在由她的继父辅导她的家庭作业。去年她的老师也不一样。梅根需要不断被激励。她很聪明,如果得到表扬和鼓励,就很愿意为你做事。她需要有人帮她集中注意力完成手头的任务,因为她常走神。今年她跟我说了几次老师很少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梅根比较害羞,而且她如果不明白需要做什么,她就不做了。

辅导老师:您辅导梅根完成家庭作业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妈  妈: 我们会晚上早点做作业,梅根完成作业后,我们在睡前一起看一部电影。这是我们的日常。但现在我需要上班,所以不确定能否跟梅根一起做这些事。

辅导老师:您说老师激励她时,情况也大不相同。

妈  妈: 是的。

辅导老师: 我认识梅根的老师,您觉得我可以把您的建议和她分享吗?

妈  妈: 当然可以。

辅导老师:如果我把梅根从班里叫出来聊几分钟,这样可以吗?

妈  妈: 可以的。


心理辅导老师去教室找梅根。她告诉在班老师刚才跟梅根的妈妈谈过话,现在需要和梅根说几句话。梅根和辅导老师一起回到会议室,妈妈在会议室等着。


辅导老师: 嗨,梅根。很高兴认识你。早上你妈妈和我聊了聊你上学的情况。你妈妈跟我说的一些想法我想跟你的老师分享,但我想先让你知道这些想法。

梅  根:好的。

辅导老师: 你妈妈说,跟今年的老师相比,去年的老师给你的帮助大不一样。你可以跟我说说去年的老师都做了什么吗?

梅  根: 嗯,我们制作了书签,如果我们有问题,就把书签放在桌子上,老师看到书签就会过来帮我们。她真的很好。我喜欢她。

辅导老师:你妈妈说你和妈妈一起完成家庭作业,对吗?

梅  根:对的,但她现在得上班挣钱。

辅导老师: 如果你爸爸像妈妈那样辅导你完成家庭作业,你会怎么教他呢?

梅  根: (微笑)我教他吗?嗯,那就是我们每晚同一个时间做作业,他有时忘了,直到睡觉的时间才想起,有时我忘了自己的作业是什么。

辅导老师: 好的。如果这一周你的老师试着在班里多帮助你,你会做些什么表示感谢?

梅  根: 我会表现得非常好。我可能不会多说话。有时老师说话我也说话。

辅导老师:教室里有没有一个更好的位置来帮助你少说话?

梅  根: 去年我坐在黑板跟前。老师在黑板上写家庭作业,这样我总能记住作业。

辅导老师: 好的。你和妈妈都跟我说了一些很棒的想法。梅根,如果你和妈妈可以跟爸爸说好做作业的时间,这样会有帮助的。我可以跟你现在的老师分享你去年的表现吗?

梅  根:可以的。

  妈:听起来很不错。



梅根和辅导老师一起回到教室,然后和梅根的老师在过道简短地交流了一下。老师得知辅导老师正给梅根和她妈妈做辅导,帮助梅根回归正轨、及时完成作业。辅导老师和梅根的老师分享梅根去年上学的情况,老师听进去了,但不确定怎么把书签作为求助信号。梅根说她会试着帮忙。辅导老师也跟梅根的老师说,如果老师能多帮助梅根,她在班上会表现得更好。发现自己没充分帮助梅根,老师对此感到惊讶。辅导老师感谢了梅根的老师和梅根,并说隔天再来问一问情况。

周四,辅导老师给梅根捎去一张便条。


亲爱的梅根:

昨天和你、你妈妈会面很开心。跟你俩聊天,我了解了很多。我知道如果你在班上得到帮助,就会表现得很好。你主动提出帮老师想办法关注需要帮助的学生,这一点我特别喜欢。周五去看你时,期待看到你的想法付诸实施。

你亲切的学校心理辅导老师,约翰逊女士


周五,梅根的老师来见辅导老师,表扬梅根在班上表现很积极。她说梅根利用老师在某个艺术项目用过的杂志,为她的语言艺术课本制作了书签。一些学生看到梅根的书签也想制作。老师让梅根跟大家展示如何制作书签,这样她立马和同学们相处更好了。梅根的妈妈跟爸爸设定一个固定时间辅导梅根完成家庭作业,并且妈妈每晚上班时,在梅根开始做作业的这个时间给梅根打电话,这样也提醒了爸爸。梅根的成绩提升了,而且表现也变好了。老师以后每学年都采用自制书签这个办法。


涟漪效应


在焦点解决方案的谈话中,整个体系(包括老师、父母、管理者和学生)都参与进来,从而创造了“涟漪效应”,这是我在学校辅导学生、老师以及家长最有意义的经历。

一般的做法是,心理辅导老师和管理者不顾一切地干预、警告学生后果,试图以此让学生有所转变、实现学业成功。他们遵循规章制度处理学生的问题,也试着始终如一、坚持到底,但有些学生还是没什么转变。辅导老师和学生谈话,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学生,通常谈话后,学生感觉不错地回到班级。可问题在于,他们回去的班级,许多时候是班级的体系出了问题,并没有改变。这不是说老师制造了问题,或许教室里每个人之间的无意互动都有可能导致问题无法改变。那么,如果班级里的问题依然存在,学生和辅导老师谈话之后还是回到同样的情境,可能会再次发生同样的问题。这些学生再一次被叫去找辅导老师谈话,因而成了许多辅导老师提及的“飞行常客”。

而类似奈特和梅根这样的案例,让相关的人员体系参与会谈之后,班级的情况发生相应转变,那么问题重现的概率就降低。我感到非常幸运的是,奈特的老师们都乐于帮助奈特。如果老师因为某个学生弄得筋疲力尽,这时老师一般都不愿意参与。我都参与了这些会谈,所以很理解老师的顾虑,更知道需要时间。老师们也成了我辅导的对象,我尊重他们,愿意花时间协助他们。

这里还有个建议:我担任高中心理辅导老师时,发现很重要的一点,即一开始总对老师这么说:“我也希望能够帮您,我想让您拥有您想要的班级。”如此,当我需要找班里某位学生谈话,或送哪位学生回教室时,似乎也赢得了老师们的信任。确实如此。我的工作就是帮助学校的每位成员。


戴了不对的眼镜,会让你有偏见地看待学生


我回想自己刚开始当老师那会儿,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有一天,我在教师休息室听到老师们谈论中学生的不良行为。听着听着,我也开始体会到那种绝望,于是向一些老师求助。老师们跟我说了不少共情的话语,比如,“没错,他在我班上也是个大问题。”“她妈妈拒绝接我电话——这些不良家庭啊。”老师们的回应对我不仅没什么帮助,而且适得其反。我明白这些话本意是想支持我,但对我帮助甚微。



幸运的是,我回想起大学某个教育课程的一名教授,他曾在课上教导我们:教师能为自己和学生做的最有益的事就是远离教师休息室!不然就会对自己的学生产生偏见!想到这一点,我回到自己的艺术课教室。之后我就不去教室休息室了,一般在教室里和另外一名年轻的老师吃午饭或开会。我们很快发现午饭期间谈及我们喜欢的学生、让我们困惑的学生以及有趣的课程计划,这些积极向上的谈话让人精神焕发。我注意到不给学生贴标签立马感觉非常不一样。之后,我也注意到当我没有过多了解学生在其他班级的表现时,学生更愿意接近我。我在这所中学待了8年,自从远离教师休息室之后,我的这段在校时光变得很有意义。

在教学第一线的老师、辅导老师和管理者知道,现今学生的有些问题,甚至连最有经验的教育工作者都不知如何解答。比如,有些学生由于父母进了监狱,由祖父母养育;父母由于经济上的压力超时工作,很少有时间关注孩子上学的情况……走进一所学校,不难发现好多事情没有很好的进展。当老师把学生转给心理辅导老师辅导时,通常是一堆的抱怨。学校过度关注有问题的行为,看不到还有很多事情进展顺利的时刻……这样的校园氛围本身就会诱导消极的对话,因此也很难用新的视角去看待问题。



在前述案例中,奈特可能会被诊断为压抑、焦虑和拒绝上学。然而,如同我们已看到的那样,如果我们不关注问题本身、不过多地谈论问题,那么我们可以把焦虑搁在一边,创造一个新语境,增强那些不错的时刻,创造更多的不错的时刻,奈特的父亲和老师们就很容易看到全新的不一样的奈特。那天我们在学校召开的会议,我一次都没提过诊断或问题的词语。相反,我们集中精力创建一个“更好的未来”,这些新视角,使得大家清楚地看到奈特更好的未来,因而拒绝上学的事情就不会重演。实际上,这也是奈特自己跟我们描述的更好的未来,我们只需聆听。


焦点解决方案是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书中探讨的焦点解决方案意在引导大家了解自己的辅导对象,他们的最佳希望是什么,他们更好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以及关注学生表现稍微不错的时刻。这三个简单的步骤将帮你增强那些不错的时刻并创造更多这样的时刻。但对比所有新方法,这个焦点解决方案似乎还更简单!寻找在学生、老师和家长看来事情进展稍微不错的时刻,这是有意义的,当你开始看到意义之所在时,你就会认同自己的能力了。这使得焦点解决方案这一途径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相应的思维方式也因此创建!那么,请考虑这些问题:


“回想过去的一周,或昨天、今天,有什么比平常稍微好点的事情发生?”

“你做了什么让自己拥有这些进展不错的时刻?”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其他人都注意到什么?”

“假如他们注意到你做的事,可能对你做出评价,这对你有什么不同?”

“你为下周做的计划,包括上述的哪些事情?”


假如你没能立马回想起一些好的进展,不必感到糟糕!我们需要时间来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每当生活顺利,我们通常只是松了口气或只是享受这样的顺利,我们很少思考:


“哇,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在《约书亚》中扮演的角色,哪部分演得这么好?”

“我是怎么获得这个好结果的?”


不过,以新的视角思考我们在学校或班级所做的事,寻找问题较少出现的时刻,并思考我们做了什么助力成功,这对我们正视事情的结果和问题的关联性很重要。通过问题关联,焦点解决方案在互动关联的语境中自然产生。

用这样的思维方式,改变了问题的语境:


之前我们会说:“乔西,你又生气了,控制下自己。”

现在变成:“乔西,怒气似乎又占了上风。你该如何把控?你昨天控制了怒火,现在该怎么做呢?”


用这样的思维方式,你注意到好多惊喜:

同学们在教室里到处跑,只有查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哪怕只有5分钟你也能注意到。你还会注意到即使乔纳森在旁边干扰她,凯西今天仍然多花了时间完成任务。你还能注意到,英语课的一首诗引起一名高一学生在那一周第一次提问。

……



同学们表现还不错的这些时刻都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从中找到答案,那么就能得到线索重新创造这样的时刻。这就是焦点解决方案的本质!做一些不同的事通常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但是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做了不同的事情?首先要通过不同的视角看待自己。因此,坐下来思考你最近在学校遇到的某个窘境。其次,想象下你房间里都是爱你、欣赏你的人,还有一些喜欢跟你说话的学生,一些依赖你的老师和同事。最后,开始做以下练习。



最佳时刻与最糟时刻对比?没有这样的比赛


以上这个练习只是带你过一下简短版的焦点解决方案流程。你当然可以问在你学校生涯中遇到的每个人同样的问题。这个练习用来挖掘个体的强项与能力,也可以让你辅导职工、学生以及家长练习,只需稍微改变提问的措辞!注意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练习的关注点在于你把事情做好的时刻,而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我必须补充一点,第一个问题经常是最难回答的,尤其是学生不习惯被问及什么时候做得最好。他们比较习惯的是被问及什么时候事情没做好。所以一开始你常得到很多“我不知道”这样的答案。别急!别帮他们回答或提出什么建议。可能会冷场,这都没关系。边等他们边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继续想想。”最后,学生可能回答。要是他们还没能回答,告诉学生有时突然要回忆进展不错的事是挺难的,你希望他们多花一会儿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让他们回到班上,之后再来问他们。总能找到例外情境的。下面还有一些提示,可帮助学生回忆起他们把事情做好的时刻:


“跟我说说,你把事情做好时,你最好的朋友或你最喜欢的亲戚会对你说什么?”

“当你在家里表现最棒时,你的宠物可能看到你在做什么?”



这些问题有时更容易谈论,学生从他人的视角了解自己,这样能够让他们想起一些答案。


暂停所有的假设,小憩片刻


焦点解决方案包含一个理念建议,即让你和学生之间的互动简单化。因此,如果你觉得走进办公室的每位学生、老师、家长和管理者,他们的每个问题你都得解决,那么暂停这样的想法。首先,你没法解决所有人的所有问题;其次,如果你这么做了,将会向他们传递这样的讯息:将来他们还会再来找你解决问题。对你而言,这难以承受,而对他们而言也不公平。想想当你开始帮学生自己解决问题,然后他们离开你办公室时,意识到自己有解决问题的工具,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更棒?他们将成长,更成功,并开始相信自己能够转变。这是社会情感学习的最佳状态!通过使用焦点解决方案的不同工具,让你辅导的学生、老师以及家长从各自的问题中解放出来,他们将看到自己的能力,甚至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能力。至于选用什么工具,学生和老师会向你展示哪些工具对他们有用,你只需一开始向他们提正确的问题。下面的两个案例验证了这个方法的有效性。


老师,都是寄物柜的错


一名精力充沛的七年级男生有一次告诉我,他有许多作业没能上交,所以成绩不及格。在我们某次会谈中,他说自己坐在教室前面时,在班上的表现很好。于是我建议他和家长请老师帮忙调换座位。我还问他:“跟我说说还有什么方法能帮你上交作业。”



他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教室的位置。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困惑,他接着解释如果他把作业夹在课本里,然后带课本来上课,这样他就能交作业了。(这是课本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刻!)

但他说只有把课本放在靠近教室的寄物柜里,他才能及时交作业。要是柜子距离教室很远,他没时间去柜子取作业上交。他说让父母感到失望的是他从未用过备忘簿,因为他觉得这种记事簿太麻烦。不过,谈话后他又观察了一下寄物柜,跟我说:“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只需把作业夹在每本书里,然后把书都装进背包,带到班上来。”

尽管这个解决方案不是我想出来的,但对他有用。老师后来给他父母打电话汇报说孩子在交作业方面有进步。这名男生也因为背书包长了些肌肉。


坚持一天不哭


苏西·彼得斯是一名五年级的老师,专门教英语(母语非英语的学生),她离职前来做心理治疗,作为最后的求助。她已经在另一座城市教了20年书,最近在市中心的一所学校工作。她告诉我自己患上了抑郁症,这个症状对她影响太大了,以至于早上走进教学楼一看到学生都会让她放声大哭。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有严重的家庭问题,诸如父母疏于照顾、虐待、贫困以及缺少管教,因此当彼得斯老师试图用学校常设纪律管教这些学生时,他们的反应非常激烈。苏西跟校长聊过,但校长除了表示同情,没给什么支持。

第一次会谈时,我问彼得斯老师她的最佳希望是什么,她说她只想在学校坚持一天不哭。对于最佳希望这个问题,如果辅导对象回答的是他们不想要什么,帮他们把不想要的转换成他们想要的,这一点很重要。因此,我问她:“如果坚持一天都不哭,您觉得事情会如何进展?”她说:“这样我就能靠近学生,看看他们的回应。”

我接着问她怎么做到在如此有挑战的教学岗位执教20年。她谦虚地回答自己是一位热爱教书的好老师。这些年一直有学生让她感到这是一个有意义的事业。她说这令人进退维谷,因为这些学生不是一直都很刁钻。我让她聊聊比较容易管教的学生,而且尽管遇到困难,在现在这个教学岗位上她是怎么度过之前的5个月。她回答说早上10点的这节课总令她期待。她一开始教这个班级,班上的孩子不会阅读,现在他们一直在进步。许多学生是青少年,因为接近可以开车的年龄,她教这些少年如何读懂司机驾照试题手册,她知道这个话题会让他们保持兴趣。

当她跟我说某个男孩的情况时,她微笑了起来。其他老师觉得这个男孩非常粗鲁。她说起初自己常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时他就皱眉头。现在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时,他对她微笑。我表扬了她的精神以及对学生的关心,还有非常棒的是她设计了学生对阅读感兴趣的实用方法。

会谈结束后,我让她下次会谈前只做一项任务:“下一周,我想让您通过不同的眼光看学生。不要认为他们抵制您、与您对抗,我想让您看到他们是需要您的,只是不知如何跟您说他们的需求。而且我想请您这周挑出一位学生,然后就像您对待刚才谈及的学生那样,和这位学生交流。我让您这么做是为了您自己,而不仅仅是为了学生,因为我能看出您触动某位学生、让事情有所不同时的喜悦。这看起来对您有帮助。您的微笑是这么告诉我的。”

彼得斯老师有点犹豫,说会尝试,但没法预期自己能否真正做到。我说我知道现在她这么伤心,很难做这件事。意识到这一点也促使我给她写了一张便条,我常给学生和辅导对象写便条。会谈结束当天,我把便条寄给她。


亲爱的苏西:

今天和您见面很开心。如同我跟您提及,我对老师有特殊的情感,因为我自己也当了10年的老师。我敬佩您跟我诉说在学校困扰您的事,而且希望能够在班里有更好的教学体验。这一周我想让您通过不同的方式看待学生。我的感觉是您帮助某位学生时会产生魔力,而这对您的教书生涯意义非凡。我希望您这周为了自己再帮助另一名学生。期待听您讲述这个经历!

你的真诚的琳达·梅特卡夫


倘若我只是关注彼得斯老师的问题,可能无法帮她摆脱正在经历的沮丧和悲伤。既然她提出自己想从抑郁中解脱,坚持一天不哭,那么关注她的成功、帮她欣然回忆自己不哭的时刻,这样更有帮助。彼得斯老师目前感到挫败,所以这时回忆她成功的教学经历很重要。她需要这样的提示:即使处于现在的情境,她仍然是一位与众不同的老师。更重要的是她的目标是“坚持一天不哭”,而这也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向。我要是跟她说学生需要她,她必须多为学生考虑,把自己的情绪放在一边,这么做反而没尊重她的目标。

给彼得斯老师布置的这项任务也是根据她先前的成功经历设计的,如此更方便她思考如何完成任务。我强调过,使用焦点解决方案这个途径不要让辅导对象做他从未做过的事。这意味着我总把任务和辅导对象先前成功的经历联系起来。比如,彼得斯老师与一名经常遭遇暴力的学生成功相处,这样的经历对辅导对象有益。简言之,我关注了彼得斯老师的目标。焦点解决方案的创始人之一,史蒂夫·德莎泽在他的许多论著中提及合作可以减少抵制,鼓励成功。



一周后,彼得斯老师回来做心理治疗,她微笑着汇报学生这周表现得不错。她感谢我花时间给她写便条,并且说这张便条对她意义重大。她也说如果我没给她寄这张便条,她可能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完成任务。她说现在意识到自己“对孩子们的想法太消极”。我表扬她发现了这一点。从那时起,我们的谈话变成讨论她生活中的其他担忧和顾虑。


一起发现


本书展示的焦点解决方案给大家思考学校的问题提供了不同寻常的思维方式,帮助教育工作者和辅导老师通过发现“例外”,即没发生太多问题的时刻,来发现解决方案。书中把叙事疗法与焦点解决融合起来,不时鼓励学生、家长或老师置身问题之外,观察问题对他或她的生活产生的影响,并从这些观察中,通过辨认问题比较失控的时刻,老师和学生得以发展新任务,更好地掌控问题,而不是让问题控制他们。



焦点解决方案的校园版指南


在当今世界,共情和投入对于维持师生的精神健康非常关键。

这些年来,实践证明焦点解决方案采用聆听对方的做法非常成功,我甚至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比起我发现的其他途径,共情、暂停对学生和家长固有的想法,以及寻找某种方式让大家投入,这样的需求展示了更多可能性来创造平静又安全的班级。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学生没有期待,不遵守校规。完全不是。这种聆听的方式意味着通过发展师生、家长和孩子的关系,施行能够让大家通过合作的方式执行的政策,因为关注点是学生更好的结果而不是威胁他们。

以下的指导方针是发展焦点解决方案在校园的有效运用。这些指南是我从威廉·哈德逊·奥汉隆和米歇尔·韦纳·戴维斯撰写的《心理治疗的新趋势:解决导向疗法》(1989),以及麦克·怀特和大卫·爱普斯顿的《叙事疗法》(1990)这两本书改编过来的。


① 使用非标签式描述解决问题


“重新描述”这个词源自叙事疗法以及怀特和爱普斯顿的专著。爱普斯顿和怀特发现一个人如何看待自我与他们的行动直接关联。因此,当我们把某个诸如“抑郁”的诊断/标签重新描述为“悲伤”时,这样听起来病理的感觉就没那么强烈。当传统的教育策略无法管教学生时,教育工作者常常一筹莫展。他们开始认为问题比之前想的更糟糕,毕竟,传统教育策略通常都是管用的,不是吗?把诊断重新描述成一个更正常的现象,教育工作者就不容易陷入僵局,而是有了希望,因而有新机会发展策略,行动起来。



比如,把倾向于“唱反调、对抗”的中学男生重新描述为“果敢的,需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可能会让某位老师在课前把他叫到一边,分享她对他的新看法,如果他表现妥当,给他更多的时间在班上发言。比起不断威胁这个男生把他转到另一所学校管教,采用这种方式对待他产生的效果不仅大不相同,而且能走得更远。原因如下:首先,男生将开始以不同的视角看待老师,这自然会触动他的新反应。其次,只要他尊重老师的需求,他自己在教室里的需求也能得到满足,那么他在老师跟前的表现也将转变。我有无数这样的案例,老师这么做了之后跟我汇报他们惊奇地发现“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很有效。他们真正做的只是通过不同的方式与学生联结。


② 总是让学生定义目标


教育工作者肯定知道需要学生做什么才能在学业上获得成功,然而通常是学生没参与制定学习的规划与策略,因此让他们心里有所抵触。不听话的学生常被归为缺少动力的一类。此外,如果只是告诉学生如何成功,他们会对老师的专业能力产生依赖,而老师还得帮助其他学生。结果,我们的学生在社交和情感上缺乏自信,不知如何为社交和情感的情境构建解决方案,另一方面,教育工作者过度劳累。这样的策略构建的是依赖性而不是能力。这是社会情感学习目标的反面例子。

想象一下,就像奈特这样的学生,给他机会解决他的焦虑问题,这也是他自己的目标,这样是不是好得多?再想象一下,有一名学生6门课当中已经通过了3门,现在他打算提升另外3门课的成绩,那么他怎么从已经通过的课程汲取经验呢?两名小学生吵架后想和好,这时如果她们能回想起前两个月一直友好相处,这对她们的社交大有帮助。帮助学生、老师和家长解决自己的问题,关键在于聆听他们想实现的目标,然后帮他们想象一个更好的未来。


③ 复杂的问题不需要复杂的解决方案


我想起在小学担任心理辅导员的时候,学校让我跟一名四年级的男生谈话,他有大便失禁的问题。这名男生一般在每天早上大约11点的时候在裤子上拉便,过去的两年都是如此。学校工作人员对这个问题有各自的解读:


老师认为男生这么做想逃避社交。校长认为这是一种反叛。学校心理医师认为他对父母的离婚感到伤心。学校护士认为这只是生理的迫切需求。


就这样,由于大家不确定该如何处理这个情况,把男生送到我这里。我对这个情况感到好奇。男生稍微胖了点,彬彬有礼而且和善,喜欢玩电子游戏。我问他一些跟行为有关的问题,比如他在裤子上拉便时发生了什么。他说他就去办公室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来学校接他回家换衣服。在家里他会自己洗衣服,而且妈妈如果有时间就会给他做一顿热乎乎的午饭。

他说他喜欢妈妈的午饭。起先我差点忽略了这一点,我问他更多关于午饭的问题。他说妈妈总是让他带三明治当午饭,他不喜欢这样的午饭。他更喜欢热乎乎的饭,但妈妈没能一直给他钱买学校的午饭。

我问校长能否给瑞恩提供免费午餐,就实验两周。我让瑞恩带几套干净衣服来学校,以防他无法及时到厕所拉便。然后我跟他说学校发现他可以得到一项“资助”,接下来的两周他可以在学校吃热乎乎的午饭。结果是接下来的两周瑞恩只在裤子上拉一次便!我们让他一学年都在学校吃免费午餐,拉便事件就完全停止了。

总有些学生的问题显得非常复杂。老师说出他们的担忧时听起来也很严重,父母则断定他们的孩子得了什么病症让他们没法在学校好好表现。然而,不要让这些妨碍你问:


“那么,通过我们的谈话,你的最佳希望是什么?”


你不可能随时想出绝妙的解决方案拯救所有人。这个任务实在太难了。更好的做法是了解这些寻求解脱的人的需求,让他们选择自己的目的地,如此他们更可能陪同你完成抵达目的地的任务。此外,如果你能注意例外的情境,立马可以确信问题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复杂。或许学会聚焦解决方案最难的一部分是形成这样的思维方式,即一直提醒你辅导的对象:最佳希望总是起点,寻求例外来实现这些最佳希望。


④ 无须过多了解问题的细节,无须对问题深度理解,知道的少反而更有帮助


心理辅导员使用焦点解决方案时并不需要了解学生问题的方方面面。事实上,知道的少一些反而更有帮助。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假设推断妨碍你,而且也不会像聚焦问题那样,由于问题而对学生抱有偏见。以下有个很好的例子。

一位友好、善解人意的老师曾经跟我讲述一个故事。有一名七年级的学生,家人对孩子不管不顾(官方调查如此);这名学生每次都泪眼汪汪地来找老师。老师尝试跟她谈论她的伤心事,但学生不愿意说。这位老师很睿智,她想起自己女儿尚幼时,伤心的时候只是需要大人关注而已,于是她也尊重学生的选择。告诉学生如果她需要的话可以来找她,即使她不想说手头的问题。这名学生继续来找老师,最后和老师建立了更多的信任。老师从未知晓学生确切的问题是什么,而且也觉得没必要了解这些信息。在许多情境下,尊重学生或老师的隐私会让交流更顺畅,更有可能开启解决方案的谈话。无须知道细节也能开展焦点解决方案的谈话。如此,学校辅导员为学生开启一扇门引导他们谈话,结果常是更丰富、有效的交流。当学生选择了自己的目标时,他们遵循这些解决方案的机会也会戏剧性地增加。


⑤ 学生、教师、管理者向父母诉说的一般是抱怨而不是症状


被贴过标签的人知道标签怎样改变一个人对自我的认知。我回想起一位年轻的大学生来做心理咨询,她宣称自己疯了,患有躁狂抑郁症,有自杀倾向,并且还受创伤后压力紊乱症的困扰。她甚至看起来就是这样。带着这些标签和诊断,她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悲伤、无望,看不到未来。听了这一长串的病理学简历之后,我看着她说:


“咱们这次谈话能不能先抛开这些标签,就说说什么会让你变得有所不同?换句话说,你的最佳希望是什么?”


会谈结束后,我问了通常会问的问题:


“我们刚才在这里做了什么让事情有所不同?”


她说:“谈论‘问题’之外的事情很不错,因为现在我不觉得自己有病,也不觉得像之前那样无望。”

这对于容易受诊断、标签以及教学与行为干预(RTI)会议影响的我们意味着什么呢?这可能意味着下次你参加某个团队会议或行为干预会议,在会上听到用意良好的同事谈论学生的各种诊断,这时你会注意到会议室的氛围也僵住了。作为学校辅导员,你可以建议大家用另外的方式描述学生。看看接下来发生什么。有些人可能会怀疑这种做法,这时你要耐心地建议说你的提议只想寻求拓宽思路的解决方案。从谈话中把标签这个障碍移除后,学生如果来做心理辅导,结果将大有不同。


⑥ 当一个人的改变影响体系时,将产生涟漪效应


本书的一个重大修订是增添了“体系理论”。“体系是一组事物,在某个环境中相互影响,从而形成不同于任何其他部分的更大模式”(伯塔兰菲,1968)。任何组织的群体,包括一个家庭、一个班级的学生和一群老师,都是一个体系,体系的领导者如何组织体系直接影响体系内的学习者。同样,一个班级如何组织班级为学习创建和谐、多姿多彩的环境也很关键。但现实中,一个班级时常忽略个体学习的差异性,有些学生因此开始脱离正轨。或许有的辅导老师试着让学生回归班级,还由原来的领导者组织学习,但有的学生仍然无法配合领导者创建新的班级氛围,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学生仍然无法回归正轨。用伯塔兰菲的话说,只有体系中的每个人相互配合才能 “形成不同于任何其他部分的更大模式”。

如何在教室开展这样的合作?每次你在办公室跟某位学生见面,你的辅导工作完成得不错,然后开心地让学生自己回到原来的班级,而你和学生都没跟老师做过沟通。如果你和学生讨论的问题是学生的行为举止,可老师来到教室后仍然以旧眼光看待这位学生,这自然会把学生拉回原先的表现。这情形听起来熟悉吧?是的,总在发生。

相反,作为应用体系理论的学校辅导员,我很快注意到这个现象,因此我不再坚持让学生独自回班级,又不告知老师我们的计划。我会亲自送学生回班级,经过学生同意后,占用老师一分钟的时间,跟老师解释学生改变自我的计划。我总是首选这样的做法。如果由于日程安排而没法亲自送学生回去,我会在办公室给老师写一封电子邮件,署名是我和学生的名字。这样的电子邮件如下:


亲爱的老师们:

凯拉和我今天谈话了,她想出一些方法向你们展示她乐意提升自己的表现以及做好课堂作业。我对她的想法印象深刻,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想法。请在接下来的几天多关注她尝试新想法。

谢谢。

琳达·梅特卡夫和凯拉·史密斯


与老师们及时沟通之后,现在大家都知道学生的计划。注意,先不说细节,以防凯拉决定做一些计划外的事情。老师们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个计划,美妙的效果是,老师和学生返回教室时都持有新的思维方式。


⑦ 融入辅导对象的世界观可适度减少抵制


许多辅导员都遇到过自认为被老师或家长贬低的学生。学生甚至会夸大困境,让情况显得严重。如果这时辅导员建议学生必须改变,这样她就不会有麻烦,或者跟学生说这个问题某种程度上是她的错,那么结果注定是筑起了一堵墙,沟通很难继续。同样,采用这种方式面对抱怨的老师也是如此。

和学生或老师结成同盟,步入她的世界观是找到解决方案的最快途径。当你跟辅导对象共情,问他们的最佳希望是什么,并讨论他们想要的更好未来时,基本上不会受到抵制。如果更好的未来包括改变其他人,继续探索这样的改变对学生意味着什么。


琳达·梅特卡夫: 如果有一天昆腾老师在你们的物理课上做了 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这对你会有什么不同?

学生:我可能真的会尝试改变自己。

琳达:老师如何知道你正在努力尝试改变自己?

学生: 我会加入他分配的小组,但不问他为什么这样分配,我可能直接参加小组活动。

琳达:你这么做就会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吗?

学生:对的!

琳达:你还会做什么别的事呢?(至少记下10项行动)

琳达: 想象一下——我们能不能做一个实验:你就在明天的课堂尝试一些你提出来的想法。你如果赞成,我给昆腾老师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你明天打算尝试做一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他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将是你给老师的惊喜。

学生:我猜可以吧。


之后,昆腾老师收到学生和我写的一张便条,请老师关注学生的新行动。我也跟老师保证这么做的目的是帮他俩获得一些解决方案。

运用诸如这样的谈话,一定会赢得师生共同的认可。


请指导我!

在另外一个例子中,一名高中生总觉得导师盯着他不放,然后跟副校长抱怨连天,但如果开展以下对话,他可能会有不同的回应。


副校长:对于导师,你知道事情稍微好转是什么样的吗?

学 生:他不要紧追我不放。他能给我一些空间。

副校长: 我赞成,给你一些空间是个好主意。这一学年他有没有多给你一些空间?

学 生:这一学年刚开始的时候,事情进展得很好。

副校长: 真的?那时你都做了些什么让事情进展顺利?你还做了什么别的事吗?


对于同样的情境,另外一个解决途径是邀请导师和学生一起会谈。开始会谈时先对导师说:


导师,托德很在意您最近和他相处的方式。我想让您知道我请你俩来这里谈话是因为我想让你们都能得到各自所需。您可以告诉我这一学年什么时候您觉得没必要让托德留堂?


谈话中,托德会听到导师说在秋季学期托德都按时参加训练,而且非常用功,所以他没理由紧追他不放。

然后再问托德:这段时间导师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帮他按时参加训练。接着问:“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这样能够让大家多聊一些有益的细节。对话并没有重复讨论问题所在,而是以彼此的需求结束。当体系中的人们有了新表现时,旧的行为就很少持续。


⑧ 动力是转变的关键要素


思考这一点:人们由于不同事物产生动力。作为老师和辅导员,我们自认为知道能够让一名学生产生自驱力的事物。然而,如果我们的想法与学生对动力的需求不相符呢?我们可能就会认为学生不愿意尝试,这会导致我们变得沮丧或尝试得更少。

以下案例讲述一些用心良苦的教育工作者尝试帮助一名中学生保持好的表现。


老师们对13岁的麦克困惑不已。他很聪明,但是当他觉得其他学生看他的方式不对,或说一些消极的话时,他常常偏离正轨。麦克一旦心情不好就很难集中注意力。心理辅导期间,他表示担心自己的表现,但自己又不怎么尝试老师和辅导员的建议来激励自己转变。有一天,他又被转给心理辅导员。辅导员尝试找一些事物促动麦克表现得好一些,但感到非常困惑。麦克抬头看着辅导员说:“老师,其实很简单,如果有一天我表现不错,告诉我爸爸。他觉得我一事无成。如果有人表扬我,他就不会一直对我唠叨,这对我来说好多了。”辅导员回应说,哪天她看到麦克表现好就立马给爸爸打电话或让麦克带一张便条回家。之后麦克有好多天都表现得很好。


在本书后面的章节,还有很多关于团队会议和干预会议的建议。请注意在每个案例中,学生都在场。为什么这样安排呢?因为学生自己知道怎么做能让事情变得更好。这是挖掘学生潜能和理解如何构建动力的关键点。


⑨ 在其他领域慢慢构建技能,获得成功


大家会注意到,在案例中,我经常让学生或老师在某个下午或隔天的一节课中做点什么,就像做一个实验。当然,心理辅导员也想让学生或老师一直践行这些想法,但这样太难了!因此,我们就先用一些较短的时间实验,如此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假如某位学生的成绩只有60分,虽然不理想,但这意味着他能考60分。让学生慢慢提升成绩,任务就变得容易实现了。事实上,很多时候学生还能有些小飞跃,考取更高的成绩。

使用等级打分的方法也非常有帮助。等级打分是用来帮助我们在某个进退两难的情境下获得解决问题正确的视角。“1到10分,10分意味着你有美妙的一天,1分意味着这一天过得不太好,你现在给自己打多少分?”

比如,由于学生表现的问题,学校把某位学生转交给你辅导,那么给这位学生在校一天的表现打分。1—10分的等级,10分意味着学生表现很好,1分意味着学生没能好好表现,然后问学生现在的分数处于哪个等级。接着讨论学生比较能够掌控自己表现的时候,辨认出这些例外的时刻,让学生思考她当天可以尝试哪些“策略”把自己的等级提高一分。如果学生能够成功地找出例外情境中的策略,任务就不那么令人不知所措。

同时提醒学生慢慢来,这样学生就不会把逐渐的进步看成失败或认为进展不够快。事实上,如果大家能够集中精力解决问题,而不是退回问题本身,这也是一种成功。记得表扬学生,比如,表扬他们没被问题困住,这时问学生:“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一周内学生表现得不错,但下一周又表现不好,问题就改成:“跟我说说你这周忘了做什么,所以没能像上周那样表现很好?”


不管是什么样的抱怨,都包含一些例外


你常听到这样的评价吗?


他一直在生气。

他总是过度活跃。

她从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待着。

我所有的班级都让我完全不堪重负。


这都是一些典型的抱怨,因为人们很容易注意到没做好的事情。如果采用一个新视角——焦点解决方案的视角,越过问题本身,挖掘“例外”情境,那么问题发生的次数就会稍微少些。请再次注意“稍微”这个词。认为某种行为或某个学业问题能够一下子消失是不现实的。但学生确实上交作业,没被转交给心理辅导员,来学校上学,在班上表现不错,忽略嘲笑她的学生,寻找这些时刻是可行的。因此,当你听到“她从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待着”,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这样回应:


哇,这听起来真的很有挑战。跟我说说有没有一些时刻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多待一会儿。这些时刻发生了什么,她当时在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回想起曾经有位10岁的男生,他在学校被另外一名男生欺负。有一天他来我的办公室,因为他真的想远离欺负他的男生。他边说边流露出绝望:“昨天,他踢了我3次。第三次我踢了回去,就遇到麻烦了。”

乍一看,我们倾向于想:“哇,他回应的方式不妥当。他本该像我们讨论的那样避开欺负他的男生。”但这个情境中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男孩等到自己被踢了3次才还手。因此我问:“跟我说说前面两次你为什么没还手?”他父母看着他说:“对啊,为什么呢?”

有时不容易找到例外,但例外确实存在。当你戴上焦点解决方案的眼镜时,你将开始看到错过的事情。一旦注意到这一点,你就会很好奇,你的学生也开始发现自己不同的一面。


小 结


用一个我最爱的故事作为本章结尾。20世纪90年代上映了一部电视剧《北国风云》,其中有一集讲述一位印第安原住民木雕匠把一根桤木树枝雕成一支笛子,一位年轻人在旁边看着木雕匠,用照相机录下他雕刻的过程。木雕匠很专注,相当细心。年轻人很好奇:“您怎么知道从哪里开始动手雕刻?”木雕匠满怀敬意地指着他手里握着的木头,回答道:“每根桤木树枝里都有一支笛子——你的工作就是去寻找这支笛子。”

焦点解决方案就是发现每支笛子。现在,让我们去把笛子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