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有良心

弄了半天,咋整了个苹果回来?

转动着手中的苹果,目睹上面的笑脸一点点变成哭脸,顾见诚纳闷着这玩意还带变脸的?

他记得之前挑选的明明是一股无形的黑气,看上去就不像好东西,但本能却告诉他这玩意对自己有好处,略作迟疑,他还是从男孩手中收下了那股黑气。

结果到了手上,却变成了一颗带笑的苹果,哦,现在还哭了……

这东西他也算久闻大名了,两次见闻,前后横跨四千年历史。

胖子他们还没追上前面一个腐蚀之种,没想到他又弄回来一个。

眷属合同自然是没签,本来就只是试验下自己能否响应信徒的祈求,他只是回应了男孩的祈求。

在他收下了徘徊在男孩身边的黑气,就有纯净的伟力响应,洗涤了男孩身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他没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流动与来源,尚未弄清其中的原理。

但先前回应信徒祈求的仪式中,让他弄明白了两个核心,一是信徒,二是等价。

所谓的等价,即是信徒奉上的“供品”,与神灵的恩赐,大致是等同价值的。

当然,毕竟是大渊·灵活·之王,这个等价需要打一个引号,底线灵活,可进可退,全凭良心。

看似是等价原则,实则里面藏着致命的问题,那就是祈求的凡灵与被祈求的神明间不可衡量的鸿沟差距,导致了双方天南地北,不可同语的价值观,以及最后的话语权归属。

拿刚才的男孩举例。

他的祈求是救活自己的母亲,而对他来说母亲就是他的全部,是无价之物。

若按这一点来算,他即使收下男孩的灵魂才未必能平衡仪式的等价天平。

但对于至高的大渊而言,救活一个患了瘟疫的女人,连“事”都算不上。

所以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大,虽然说是“等价”,但实际上全凭神明一方的良心。

另一个核心,便是信徒本身。

在顾见诚刚才得到的信息流中——

万灵生于起源长河之上,顺流而下。

唯有神明逆流而上。

逆流而上让祂们拥有了超凡的伟力,也让祂们面临着不可逃避的灾劫。

有人称此为“道化”、“合道”,但更多的神灵称其为“迷失”。

只要踏上了逆流的道路,就会面临迷失在起源长河的可能。

这是约束,也是循环天理中的一环。

所以诸神才会需要【存世之锚】。

【存世之锚】的核心,就是加强与现世的链接。

而大量智慧生命的“观测”,是有效加深加固锚的最主要手段。

这也是万灵于神明的重要性所在,也是神国与道途存在的意义所在。

在【群星版图】构筑前,除非是彻底超脱的【伟大者】,不然即使是诸神,也无法离群索居。

而到了现在,站在世界顶端的【伟大者】们,也已无法避免迷失的问题,起源长河对彼岸两侧生灵的反噬到了最严重的地步。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镇压寂灭潮的【群星之主】。

【存世之锚】的意义愈发重要。

作为神明,回应信徒的祈求,被信徒所【观测】,本身就等于加深自身与世界的联系,变相稳定自身存世之锚。

但这里隐含着一个隐患,或者说对诸神的限制。

信徒有选择神明的资格,神明却没有拒绝信仰的资格,如何挑选正确的信徒,是每一位神明的必修课题。

在顾见诚得到的信息流中,清楚记载着,历史上不乏神灵因为无钳制吸纳信徒的信仰之力,最终被污染了自身的锚。

祂们中最好的结局,也是被亿万众生之念裹挟,蒙昧了灵智,成为了寄宿万灵期望的【思念统合体】。

他先前遇到了无数黑色的气泡。

那些就是“有害”的信徒,也是最容易辨认的。

在从信息流中得到了这个隐秘后,顾见诚就在思考,【群星之主】一开始就拒绝所有的信仰,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沉思许久,有几个问题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透,感觉有些乏味,便想找些乐子。

他掂量了下手中的苹果:“给爷笑一个?”

(ಥ_ಥ)→(꒪﹃꒪)

顾见诚:(一`′一)

痴笑也算笑?

“怎么,有情绪?”

(꒪﹃꒪)→\(^o^)/

“笑这么灿烂做什么?含羞带怯的笑容!”

o(*////▽////*)q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笑这么矜持做什么?你懂不懂那种眉眼顾盼间既有少女的羞涩,还带着一点熟女的妩媚多情……”

……

一番刁难下来。

顾见诚心满意足地收了工。

苹果上的表情已经化成了一滩“烂泥”,彻底不动了。

至于为什么堂堂腐蚀之种现在却如此卑微,顾见诚将一切归功于此地。

好歹是大渊的宫殿,压制一个邪神的力量种子,想来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既然他能从外界带东西进来,也就意味着他能将这玩意带出去……

短暂的休闲后,顾见诚决定再温习一下刚才的功课。

他再次响应大渊信徒的祈求——

……

……

“查清楚了。”女人冷着道,“你选的那男孩是平民窟的一员,母亲是‘瘟’的携带者,十几分钟前‘瘟’发作,那男孩走投无路,选择了献祭大渊,大渊拿走了你送给他的腐蚀之种。”

“你没把那男孩带回来?”男人皱眉。

“老娘是情报组,不是战斗组!”女子不耐道,“你知道现在全城有多少人盯上了那男孩吗?姬狂澜亲自带人封锁了平民窟!我能得到消息,还是之前的内线没被彻底拔除!”

男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其实他已经有所预料,毕竟是一位疑似【大渊之王】的注视。

即使这里是群星神系的属地,那个男孩也必然会得到难以想象的重视。

“接下来怎么做?”冷静下来后,男人问道。

“让你的人组织祭祀!”女人果断道,“我们要先确定大渊的状态!”

“可我没有腐蚀之种了!”男人沉声道。

“有什么用什么!你不是还有一枚腐蚀之心吗?”女人反问,然后分析道,“大渊既然对腐蚀之种感兴趣,就必然会对腐蚀之心感兴趣!”

而在见到男人瞬间变了脸后,她不由加重语气,郑重道,

“你事后怎么申请补偿都行,教会不会亏待你,现在的重中之重是确认大渊的状态,你要分清形式!”

男人绷着脸,他之所一能身怀腐蚀之种,就是因为腐蚀之心的缘故。

作为彼岸打造的第七使徒武器【腐蚀】,本体深藏在“三”以下的深度世界中。

只有祂挑选的“选民”,才能得到腐蚀之种,在现世传播腐蚀的力量。

而腐蚀之心,就是“选民”的象征,也是源源不断再生腐蚀之种的核心。

可以说,这是他立足教会的根本所在!

“我只有一枚腐蚀之心!”他低吼道,“你只有一次验证的机会,你必须好好把握!”

“我知道!”女子恶狠狠道,“这次祭祀由我来!我亲自来祭拜大渊之王!”

“你想怎么做?”

“我有教会的【信徒面具】,可以佯装成大渊的狂信徒。”女子面目阴沉道,“用腐蚀之心来换取一次交流的机会,如果祂真的对腐蚀的力量种子感兴趣,祂不会拒绝!”

“而我作为狂信徒关心信仰神灵的状态,祂更不会起疑!”

女人口吻异常笃定。

但她波涛汹涌起伏不定的胸口,以及眼底的慌张,却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男人警告道:“你就不怕被祂狠狠摆一道,最后一无所得?根据教会收集到的资料显示,这位陛下在诸神中的名声可不算好,曾经戏耍了无数神灵,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声名狼藉!这可不是教会凭空捏造的,而是真实事迹记载,祂和那位信奉公正的【极光者】可谓完全相反!”

女人烦躁道:“等价交换本来就是群星纪元后,神人交互的第一法则!祂刚刚打通与现世的壁障,现在正是急需发展信徒稳定自身锚的关键时刻,换你是竭泽而渔,还是长远发展?而且传说中大渊之王坑害的都是神灵,不坑卑微的万灵蝼蚁!”

“懂吗?祂只坑神明!”

……

……

顾见诚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念叨他,害得他又打了个喷嚏。

他看着面前比之前面那道黑气凝实无数倍,隐隐呈现出笑脸的黑雾。

有些迟疑。

虽然尚未弄清楚某些事,但这不妨碍他确实得到了很多的权柄。

譬如刚才他以帝都的那个男孩为中心,筛选了一番区域,原本密密麻麻的无数气泡顿时湮没了大半。

所剩的不过上千道,都是隶属帝都境内的。

虽然上千仍就很恐怖,但在帝都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就显得很渺小了。

这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一眼“假”的黑色。

哪来这么多的假信徒?

顾见诚琢磨着,是不是改天找个时间把这群假信徒一窝端了。

而这堆垃圾中,有一道淡金色的气泡格外显眼,让顾见诚眼前一亮。

淡金色,和之前的男孩一样,应该就是正常的吧?

让他康康这位信徒的要求……

唔,对方愿意奉上腐蚀之心,只为觐见伟大的大渊之王一面,聆听尊神的圣音和指导……

要求真不高,简单来说就是十年老粉不请自来,愿意倾家荡产只为见上偶像一份,与奉上的供品的价值没可比性。

原来这东西叫腐蚀之心……嗯?

顾见诚瞬间警觉了起来。

什么情况下,会有人指明愿意供奉腐蚀之心来见神一面?

结合不久前他才从帝都那个男孩手中得到了一枚腐蚀之种,说这其中没问题,谁信?

看来淡金色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象征……顾见诚暗暗记住。

他现在有些骑虎难下,究竟要不要回应这份祈求?

以他的人生信条而言,在明知有陷阱的情况下还主动走进去,这已经是蠢的范畴了。

但另一条信条告诉他,若想有所收获,冒险往往是最快捷的方式,前提是你能承受失败的代价。

他冷静地思考得失。

他的心中是倾向于“冒险”,因为他很想看看,帝都中到底是谁在试图对大渊之王图谋不轨。

阵营他已经没法选了,那他至少得弄清敌人是谁,然后主动出击。

在确认自己随时可以切断联系后,顾见诚决定冒险一试。

……

……

望着脚下的祭祀仪轨一点点发亮,男人语气急促道:“祂回应你了,大渊……”

“闭嘴!滚出去!”女人厉喝,然后全然不再管身后的男人。

即使有【伪装面具】在,她依然不敢在这种级别的神灵面前大意!

露出破绽,就是死亡,没有退路!

她静气凝神,在面具的加持下,按照一直以来的流程虔诚诵念着大渊的名,不断重复着自己的祈求……

“尊神啊,降临吧,请让卑微的信徒能一睹您的真容……”

“请您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伟大的大渊之王啊,请您垂怜您虔诚的信徒……”

轻微的风吹拂过女人的面容。

空气渐渐凝滞,原本飘摇的烛火静止不动,墙壁上的黑暗却依然在蠕动,直至填充屋内的每一角,吞没了烛火。

无光的世界中,庄严肃冷的身影于黑暗中凸显,降下了古神的垂眸。

女子浑身轻轻颤抖,愈发低垂下头,她不可控制地在恐惧!

这是【大渊之王】,是号称世间第二支柱的最古之王!

祂是亿万邪神之主,更是无尽魔神之王!即使是彼岸四神齐出,也无法让祂彻底陨灭!

她不断诵念着大渊的名讳,在面具的加持下,她的心中真的被狂热的信仰所填满,化身为了狂热的信徒,却始终没有失去最后的清明。

直到——

神,

降临了。

女人感受到了自己正被威严森冷的目光所注视着,她趴伏在地,恭敬道:

“尊神在上!请允许身在群星之下的我,向您献上最虔诚的信仰!”

在古老的传说中,大渊与群星曾是一对死敌,在无数战争中渐渐握手言和,但这不妨碍两人互相在暗中给对方下绊子。

她借群星的名义,夸赞大渊的伟岸,不失为一条妙计。

而后便是无声的沉默。

压抑,沉寂,宛如暴雨前的宁静,令人几欲疯狂。

直至另一道无法形容的声音回荡在女人的耳边。

“……最近信我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便来尘世走上一遭,看看究竟是何人夺我光辉。”

女人忽然松了口气,这位尊神展现出了能沟通的意向,这是好事!

她连忙道:“即使是群星,也无法压盖您的光辉!”

她没有抬头,却仿佛能感觉到面前的身影在缓缓点头,给予她肯定。

“很好,我看到了你的虔诚与热情,这很好,保持你的信仰,我需要你去代替我告诉世人,日期近了,我的国将至。”

女人心中震惊,宛如被一记重锤砸中。

大渊即将裹挟神国归来?!

“向我祷告的信徒,告诉我你的祈求吧。”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人连忙回过神,虔诚道:“我没有任何要求,卑微如我这样的蝼蚁,能见到您就已是此生之幸!如果能自此追随在您的左右,将是……”

“抬起头。”

神灵打断了她的话。

女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无尽的黑暗中,那道只有轮廓的身影依然威严的让人只想顶礼膜拜,夺去了世间一切光辉。

“这就是你的祈求吗?”

女人心中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她真正的目的自然不只是见上一面,她想从这位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

在刚刚的对话中,这位陛下对她的观感似乎还不错!如果能借此机会成为这位陛下的眷属甚至是道标,那简直……

只是畅想了刹那未来,她都险些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

“陛下,我……”

“那么这次的回应就结束了。”

女人正欲开口,来自神灵的低语让她呆愣当场。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大渊的尊神,以深沉的语气如是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