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最后的黎明

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头，望着彻底不理睬自己的小蛇，顾见诚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他转头将注意力汇聚在了手中的……嗯，苹果树苗上。

这该怎么处理？

带出去？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是能带出去的。

另外自己此次进来的根本目的还是没有解决。

他确认了自己的确有挑选眷属的资格，要不是暂时手头上只有一份眷属合同，刚才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男孩，他就给签了，也算是有缘人。

当前的首要问题，还是和姬师联系上，然后忽悠他布置一次召唤大渊的仪轨……

可惜现在和帝都那边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顾见诚想到这不免遗憾。

合同有了，路子也有了，奈何信徒不虔诚，居然不主动送上门，还需要自己亲自去忽悠，按照小家伙的话来说，委实掉价。

他盯着手中的树苗半晌，忽然有些奇怪。

连诞下的腐蚀之种都有意识，还知道露个笑脸，怎么更高一级的腐蚀之心，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抬头，看着下方依旧勤勤勉勉忙着浇水捉虫的蛇军团，升起了个想法。

带着树苗，绕过蛇群，他来到了殿中心的巨树下方，找了处角落，挖了个小坑，将树苗栽了进去。

左看右看，他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思量片刻，他顺手抢过一条小蛇尾巴处卷着的木桶，将里面的水浇在了树苗根部。

被抢过木桶的小蛇呆了一下，羞恼地用尾巴抽打着顾见诚屁股，顾见诚赶忙将空了的木桶挂在它尾巴上，好说歹说算是哄走了。

他回身想看看这树苗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在他的理解中，此处是大渊的宫殿，莫说一水一土，哪怕是空气，恐怕都不是凡物。

顾见诚深吸一口气，感觉没什么异常变化……

扎根在巨树旁的树苗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枝叶簌簌，苹果摇晃地险些掉落下来。

顾见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就见苹果上原本变为一滩烂泥般的表情，突然迎来了剧烈变化，扭曲的笑容和哭脸仿佛在苦苦挣扎，又似乎在向他求饶，但顾见诚却全无出手的打算。

他同情谁，也不可能同情第七使徒【腐蚀】侵蚀现世的力量种子。

老实说，这东西要是不在这里被“净化”下，他还真不太敢带出去。

顾见诚仰头望了眼以当前视角怎么也望不到顶的巨树。

用来浇这株疑似【世界树】的水，不可能是凡品吧？

他喉间蠕动了下，目光瞄向了一旁从他身边经过卷着水桶的小蛇。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尖厉的尖叫声刹那响起！

它消失的太快了，快到如果不是近在咫尺，顾见诚都会怀疑这尖叫是否出现过。

原本悬挂在其上的苹果，枯萎凋零般迅速失去了原本的饱满光泽与圆润，就像被抽干了生命力，变得干瘪而漆黑，跌落在地。

一旁忙着捉虫的小蛇尾巴一扫，张口就将这残骸吞入口中。

顾见诚愣神的功夫，原本的腐蚀之种，就已经不见了。

而在苹果凋零后，小小的树苗开始飞速生长。

这是……反哺给了这株树苗？

顾见诚心中猜测，眼见树苗生长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不禁又打起了水桶的注意。

一阵抱头鼠窜后，他又为树苗争取来了两桶水。

枝叶摇曳着轻轻弯下触碰他的小腿，似乎是在感谢他。

这让顾见诚愈发期待这玩意能孕育出个什么来。

他后退了几步，树干已经超过了他的身高，渐渐被嫩绿枝叶填充满的树冠上，慢慢结出了一朵花的雏形。

这是要开花结果？

他心中猜测着无数可能性，下意识捞过一旁的水桶，又是一桶水浇了下去，加快了花开的速度。

鼓鼓当当的花骨朵即将绽放，外表雪白而纯净。

这一刻，这株树苗以及它开出的花，给他的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先前那种污秽、肮脏，令人厌恶的气息洗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芬芳。

沁人心脾的芳香中，这朵还未盛开的花突然缓缓脱落，跌落在了顾见诚及时摊开的手心中。

原本渐渐高大的树木轰然倒塌，枝干被漆黑侵染，腐朽成了粉灰！

他顾不得去管枯萎倒塌的树木，心中惊疑于这花骨朵的手感。

冰冷而细腻，且坚硬与沉重混合的手感，预示着这朵花骨朵的不同寻常。

这是……金属？！

一株看上去正常的树，开出了一朵金属花？

——第七使徒【腐蚀】，喜欢从血肉中凝聚神性。它原本来自一座机械古国，崇尚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但最后的举国飞升却是彼岸四神的骗局，最后国灭家亡……

来自少女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为解惑而来。

机械生物族群吗？

心中喃喃，顾见诚似乎找到了这是一朵金属花的原因，却不清楚它诞生的意义。

他可以不去追究这朵花诞生的原理，却必须搞清楚它到底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躺在他手中的花骨朵缓缓绽放，层层褪去，露出最中间，跪坐在花骨朵中心的一位……机械少女？

顾见诚目光一凝。

跪坐在那的机械少女呆呆地仰望着他的脸庞，慢慢俯下身，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伏在地，哽咽着道出了蕴含绝望的哀鸣——

“背负一切的大渊之王啊！请您……仁慈地赐予我死亡！”

那一瞬间

无数支零破碎的画面涌入顾见诚的脑海！

画面上——

庞大的机械古国以固有的旋律维持着千万年的运转。

由黄金和白银铸造的神庙殿堂煌煌绵延至视界的尽头，仿佛横跨帝国的国土，汇聚了一切辉煌之物！

无数结构各类的机械生物，虔诚地跪伏在神庙前，似在等待着神明的启示。

它们亲吻着大地，低喃着祷告之词，赞颂神庙中的神灵，歌颂祂的伟大与不朽，期待着举国飞升之日的到来。

它们虽然是机械生物，却保持着超乎常人的热情、和睦，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

在骤然加速、扭曲还有支离破碎的画面中，一切都如少女曾经描绘的那样。

以举国飞升为骗局的祭祀，到来了。

国运崩塌，神庙坍圮，无数帝国子民在哀嚎中被抽去了点燃的灵魂之火，本该不朽的机械体在刹那间仿佛经过亿万年的腐蚀，化作沙尘散落……

在这当中，仓惶跑过神庙漫长神道的女祭司，闯入了神庙。

她大声质问神明为何捏造这样的谎言，绝望地奉上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却在最后被神灵恶意地选为了承载一国之运的容器……

而这，便是第七使徒【腐蚀】的来源。

——由神庙中普通的女祭司，成为一整座古国的最后容器，背负着一国数百亿子民的希望与怨恨，以一国之国运成就了超古代灾厄的原型。

她是原罪的化身，亦是那座机械古国最后的黎明。

但如今那座古国连存在过的星域都已消失，一切痕迹都被彻底抹尽，文明不在，国运崩灭，只剩下那个背负着可悲使命的女祭司，在漫长的时光中，永久沉沦在敌人为其编织的虚假美梦中。

最后的黎明，注定不可能到来了。

这一刻。

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同情，又或是被那沉重到无法言说的命运所震撼，垂首于此的男人轻声许诺：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