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公主

“恒星的风向变了。”

望着光都无法照透的深空，梅林·卡尔没来由地感叹一句。

但是她身后趴伏着的几位舰队指挥官却缩了缩脖子，感受着微颤的战舰躯壳，恭敬道，“您刚用中子羽流度化了一颗行星，高能粒子流正在冲刷我们的舰队，是正常的。”

梅林微微侧头，狭长的眸子冷得像冰，“真是无趣。”

舰队指挥官们听到四公主的评价，汗毛都竖起来了，纷纷求助地看着舰桥内唯二站立着的男人，杜邦·旁，四公主的随行大臣。

杜邦用手势屏退了其他人，站在了梅林斜后方。

他喜欢这个角度，既能保持君臣之间的距离，又能很好的看清四公主的侧颜。

梅林并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只知道考虑与哪家王子联姻的娇花，她是真正的君侯，绝对的进化论主义者，富有远见的手段甚至让自己有时候都感觉自愧不如。

【营造那可悲的行星没有意义，纵使把它打造成极乐天堂，还是无法抵挡高级文明一次随心所欲地攻击。行星如此，星域也如此。】

杜邦仍然记得初见时，梅林说的这句话，彼时她还只是位未成年的稚女。

好奇心驱使下，他不由得探究起王女的精神世界起来，到底是什么让一位本该娇横的公主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

未曾想就这样被俘虏，成功地从宫廷特聘内政大臣变成了王女的随行使臣。

等到他追随王女来到领地，才知道早在王女说出这番话前，她就已经这么做了。

整颗行星被打造成了永不停歇的工业链条，没有行政区划，没有舒适的居住区，也没有吸引人口的商业区，只有诺大的合金冶炼厂、粗犷的行星电力网。

而所谓的行星首府，就浓缩在几个拥挤的行星轨道站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组建真正属于王女的势力--原野舰队。

一百六十艘战将级护卫舰，九十艘战帅级驱逐舰，二十三艘战帅级巡洋舰，外加两艘泰坦级战列舰，这等武力放在任何一个星系中都显得拥挤，更何况每三个月，都会有一艘新的驱逐舰入列。

“杜邦，你认为靠什么才能在星海中获得想要的一切？”

梅林修长的食指点在舰桥的窗前，指腹恣意地将六百零一光分外的恒星抹去。

杜邦毫不犹豫地答道，“是武力，我的殿下。”

“哈哈哈，”梅林轻笑，看着舰队防线外接连自爆的异星飞船，道，“是吗？可是这些土著好像并不认同。”

防线外的异星飞船来自被摧毁的星球，他们正从四面八方袭击着梅林的舰队。

但是敌我力量悬殊，他们的飞船就像是孤独的游鱼坠入渔夫的大网，这种层次袭击等同于自杀。

杜邦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原因无他，出身于大贵族世家的他，一直都是被这么教导的，也一直都是在这么实践着。

“那么殿下，您的看法呢？”

梅林偏过头，她没有正面回答杜邦的问题，而是用掌心唤起了舰队的指挥系统，轻描淡写般地用火控锁定了防线之外的异星飞船。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总的来说，身体素质还行，他们拥有星际间珍稀的矮人基因，即便是基因浓度只有百分之三，也能卖个好价钱，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

“不过那位土著领袖倒是意外之喜，他或许是传说中神级灵能者【矿石之灵乔瑟夫】的后代，我认为拥有他，对殿下的发展将会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但...”

梅林在火控视角里将异星飞船放大，再放大。

在技术力的天堑面前，这些飞船跟裸体没什么区别，那位负隅顽抗的土著领袖被投屏至舰桥指挥室，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看得出来，领袖脸上的恨意非常浓烈，杜邦已经见过无数张类似的面孔，决绝、死亡、仇恨，想要活捉没什么可能性。

“看吧，”梅林自信地笑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奴隶了。”

她随意地一个手势，外围的驱逐舰炮口齐射，除了领袖的小型护卫舰外，其余皆化为了灰灰。

但领袖表情的恨意丝毫不减，他依然坚定地向着舰桥的方向冲来。

就在杜邦好奇殿下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间，整个舰桥再次轻颤起来，炫目的粒子流划过舷窗，倒飞向战列舰舰首区段的炮口上。

才熄灭不久的歼星炮再次启动！

但是瞄准的方位不是领袖的飞船，也不是那消散中的行星尘埃。

而是一颗平平无奇地卫星！

它正以奇怪的运行轨迹向着深空飘去。

在看见歼星炮瞄准逃逸卫星的一瞬间，领袖的表情变了，他不再愤怒，而是焦躁地朝舰桥冲来，那些未被击溃的异星飞船也随他一起冲锋。

但是舰队的防线却停了火，任由他们直冲而来。

嗡！

杜邦耳朵微鸣，歼星光束激发，径直击中卫星表面。

这次的歼星炮功率降低，并没有击穿卫星的星核。

借着恒星的光辉，他看见了卫星飘散的尘埃以及赤红的深坑。

那是表面岩土被高温融化后的底色。

但领袖还在继续冲锋，霎那间离舰桥只剩半个光分的距离，按照这个速度，即便他被击溃，四散的碎片也会对主舰造成不可逆的打击！

“殿下？”

杜邦试探地出声，想询问是否需要撤离。

梅林却是没有回应，转而关闭了其余火控，任由异星飞船冲锋。

嗡！

又是一道粒子流发射！

逃逸卫星又多了一个深坑，正好与前一个呈左右对称的造型。

异星飞船再次加速，舰桥投影里，领袖的表情愈发狰狞，眼睛像是能滴出血来。

还剩四分之一个光分！

杜邦有些着急了！

这个速度和距离的撞击，舰桥会爆炸的！

嗡！

嗡！

嗡！

歼星炮第三次启动，沿着既定发射轨迹划了一道弧线。

异星飞船已经迫至眼前，杜邦隔着舰桥，看见了土著领袖那种七窍流血的面孔！

叮-----

杜邦的听觉忽然被一阵高频的轻响覆盖，待他再次恢复听觉后，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出现。

梅林仍然站定在舷窗前，昂着头颅，蔑视地看着外面。

窗外，死寂的太空中。

领袖的飞船急停在了舰桥之前。

巨大的惯性已经将驾驶舱压的变形。

只见领袖一肩撞开了驾驶舱，身着简易式太空作战服站立在虚空之中，身后的血色斗篷斜飞。

他死死地盯着梅林的目光，良久。

随后，慢慢地，用力地，压下了自己的头颅和膝盖。

在他跪服的背后，是那被歼星光束连续击中三次的逃逸卫星。

布满了赤红色的岩浆。

两个深坑，一道弧线。

笑。

梅林转过头看着杜邦，她的笑容与那卫星的伤疤正好重合，黑宝石般地眼里充满了邪气，“明白了吧，杜邦，是恐惧，只有恐惧才能无孔不入，只有恐惧才能获得一切。”

杜邦此时才看得分明，那逃逸卫星的地表之下，是更多土著的活动痕迹。

那里才是土著们生活的第一家园。

原来殿下早就预料到了。

再伟大的战士也有他的软肋。

杜邦忽然间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是殿下的使臣，庆幸自己和家族将宝押在了殿下这儿，而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带进来吧，”梅林微笑着，“顺便告诉他，想要让他的星球活着，就把这个项圈戴上。”

“是。”

杜邦恭敬地应到。

“噢，对了。”

就在杜邦带着奴贩项圈出门的时，梅林又叫住了他，“再过不久就会亚空间风暴了吧？把歌莉娅叫回来吧，亚空间风暴后虫群入侵，我愚蠢的弟弟和他的边陲星很快就要坠入深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