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搀扶着项梁。
兄弟二人走出了栎阳县狱,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马车。
驭手信手扬鞭,驾驶着车辆,向着客舍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
项伯将此次营救项梁的曲折原委,悉数说给了项梁听。
当说到司马欣的种种奇怪举动的时候,项伯趁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个司马欣,钱也不要,曹咎也说不认识,但就是急忙忙的让我带你离开,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看,这其中是否有诈?”
听到项伯如此说,项梁略微沉吟,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动作幅度很小。
有诈?能有什么诈呢?
自己乃是一个被困于囹圄之中的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对自己设下陷阱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作为项家的话事人,他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当项伯开始讲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进行分析推理。
当项伯讲述完毕,提出困惑的时候,项梁自认为已经差不多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
“如果我所料不假的话,曹咎必然也给司马欣写了信,信中言明了希望他营救我的事情。”
“他们都是秦朝的官吏,信件可以通过官方的邮亭寄送,想必比羽儿带来的那封来的更快。”
“所以你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你此行的目的。那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救我出去了。”
“至于他推脱说不认识曹咎,那就更简单了。”
“因为私放狱中重犯可是大罪,一旦事发,任何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不能幸免。他说不认识曹咎,只是不想把曹咎牵扯进来罢了。”
“这个司马欣,既卖了曹咎的人情,又把他置身事外,手段极为高明,心思也十分缜密。”
“由此看来,曹咎和司马欣的关系不浅,可能曹咎真的救过司马欣的性命也说不定。”
“最后,司马欣坚决不肯收下我们的财物,想必也是看在了曹咎的面子上。”
“或者如你所说,正当被重用的档口,他怕沾染上贪污受贿的罪名,也说不定。”
。。。。。。
项伯闻言,恍然大悟。
还得是自己的弟弟项梁啊。
一同分析,合情合理。
高,实在是高。
项伯感慨道:“若真如你所说,我们这是可是欠下了曹咎和司马欣一个大人情啊。”
项梁点头,“确实如此,救命之嗯,我必当图报之!”
随后,项梁叹了一口气,对着项伯深施一礼,动情的说道:
“兄长,此次我行为鲁莽,以至于遭此大难,险些丢掉性命。多亏了你,还有羽儿在外营救,我——”
项伯赶紧打断项梁,“都是自己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别说你还是我项家的家主,就是一个普通的族人,我们也会尽力营救的。”
“我项氏的何曾抛弃过自己人,当年在战场上不会,如今就更不会了!”
项梁闻言,点了点头。
终于没有再说谢字。
是啊,我们是兄弟!
他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街道,思绪开始起飞,目光仿佛达到了无比深远之处。
他仿佛看到了项氏历代先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创业艰辛,看到了项氏“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庙堂荣耀,看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荣华。
而这一切,如今不过是云烟过眼。
虚无缥缈,再难寻觅。
曾将叱咤风云的项氏,如今不过是一个破败衰落的小家族罢了。
而自己,就是这个小家族的族长。
难道自己就这样让家族继续衰败下去嘛?
成为无足轻重的存在,或者香火灭绝。
不!绝不!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项梁突然赶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家族命运,系于我手!
。。。。。。
许久之后。
项梁的目光才从极深极远处收回。
他看着颜面尽显老态的项伯,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再不造反,我们就老了!
他眼前的项伯,乃是项氏这一代中的年纪最长者。
如今年逾六旬。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一般。
生命的活力与激情几乎尽数丧失,不过只有躯体还顽强的活着。
但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而项梁自己,也已经年过五旬。
年纪也不小了。
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坟头上的草都已经几尺高了。
不过是因为心中之火旺盛,他的外表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稍小一些。
项梁扪心自问,五旬老汉,尚能食肉,尚能提刀乎?
现在或许还行,以后就不一定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到时候即便自己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了。
“时不我待啊!”
这次入狱,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给了项梁极大的打击。
同时,也激发了他心中最为激烈的欲望。
他真的决定要做点什么了!
落叶的一生,只是为了归根么?
他项梁绝不愿意做这样的一片落叶的,随风飘零,然后腐败。
他想做的,是那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椿。
千秋万代,彪炳史册!
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此以后,他将带领着项氏族人,沿着祖辈的足迹。
去抗争、去奋斗,像英雄一样去战斗!
功成,或者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