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鸣鸠拂奇羽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皇城里各宫各署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夜空中的星火交相呼应，一派静谧的夜景。

内官监里的一间小屋子里，却正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下了，下了啊”，为首一个高高大大的内官，宽脸膛，脸上横肉众生，手中拿着筛盅大声叫道。

“小伍，你快点，就你慢吞吞的，不爽利”，大个子瞪了一眼角落里的一个瘦小的小内官。

小伍哆哆嗦嗦，犹犹豫豫的把手中的宝钞放在了“地门”的位置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了，开了”，大个子把筛盅舞动地上下翻飞。

“哗啦，哗啦……”

“来罗”，大个子把筛盅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咕噜，咕噜噜……”，骰子在里面慢慢地停了下来。

“开，开……”，一屋子内官都激动站了起来，眼珠突出，紧紧盯住桌面上的筛盅。

“开啦，”大个子一只大手压住筛盅的盖子。

一时间，所有人屏住呼吸，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开了！”，大个子大手一掀。

所有的眼光骤然收紧。

“豹子！”

只见筛盅里静静地躺着两个红色的一点。

“哇哈哈，哇哈哈，通杀，通杀……”，大个子一双大手左右开弓，把桌上的筹码统统揽到自己门下。

“怎么又是豹子……”，有几个内官嘀咕道。

“怎么！不服气啊！”，大个子对着那几个人狠狠瞪了一眼。

几个人马上噤若寒蝉，都不说话了。

“来，来，再下，再下”，大个子撸起袖子，抄起筛盅大声叫道。

靠近门口的一个内官偷偷地摸向门边准备溜走。

“黑子，你别想溜，才开始呢”，大个子大喝一声。

“您说笑了，我就是想上个茅房”，那个瘦小黝黑的小内官谄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大个子已经是盆满钵满，他觉得也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散了！散了！”，他挥挥手道。

一伙人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等等，小伍，你别走……”

叫小伍的小内官把头一缩，心中大恐，不知道这大个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去给我搞点热水来，我要洗澡，这一翻辛苦，搞得我一身臭汗。”

“好……好，我去准备，马上去……”，小伍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快点啊，送到我房里去啊”，大个子伸了个懒腰对着门喊道。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

大个子把回身把门闩好，洗澡的时候谁也不想受打扰。

他把衣服脱了一地，也不收拾，一脚跨进浴桶。

真舒服啊，小伍这小子也真是会伺候人，这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大个子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突然他想起什么，伸手在胸口一划拉。

一手抓住了一件水晶挂饰，心中总算踏实了。

这水晶可是传家至宝，那是族中长辈在战场上得来的，几经周折才从族兄手中抢到手里。

不过，如果不是前些天从那个病痨鬼杨文那里听说这件挂饰与一个宝藏有关，他也不会对它这么上心。

他靠在桶里，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水晶随手扔到了书桌上，这时他有些困乏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大个子的意识渐行渐远。

第二天一大早，内官监里来来往往多了许多头戴扎巾，身着对襟长身罩甲的锦衣卫。

大个子的房间已经被封锁了，华钢带着几个校尉正在里面勘验。

“钢子！钢子！”，皇甫志高气喘如牛的跑到房门口。

华钢听到上司的呼唤，起身走了过来。

“钢子，怎么回事啊？”

“大人，有人淹死在浴桶里了”，华钢回禀道。

“浴桶？淹死？”，老皇甫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

“是的，死者是内官监的一名长随叫刘横，外号‘横爷’”，华钢接着说道。

老皇甫的眼睛瞪大了：“是那个‘横爷’么？”

“是的，就是我们要查的‘横爷’。”

皇甫志高眼前一黑，用肉乎乎的小短手一扶额头：“这也太巧了吧。”

华钢没有接话，这事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老皇甫扶着门框定了定心神问道：“钢子，你详细跟我说说？”

“回大人，这个案子十分奇怪。”

华钢便把他了解到案子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昨晚，刘横跟一群同僚玩骰子赢了不少钱，一高兴就叫小内官在自己房里准备了热水洗澡。

等那名小内管取回水桶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没了动静，但又不敢敲门，只好找人过来帮忙。

结果谁也不敢去触这“横爷”的霉头，最后只好把他的叔叔找了过来，才破门而入，却发现那人已经溺死在浴桶里多时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门是从里面上了闩的，看上去像是刘横自己故意跳到浴桶里自杀了。

“不会又是那个女鬼吧”，老皇甫缩了缩脖子道。

“那女鬼先害死了杨文，又上了这个刘横的身，然后自己扑通跳水桶里淹死了”，皇甫又手舞足蹈地演了一回跳入水桶自杀的场景。

门口看守的一个校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皇甫志高转头瞪了一眼那名校尉。

“我知道你不信，只是你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是吧”，老皇甫看了看华钢露出得意的神色。

华钢抱拳道：“大人，我们勘验了整个房间，窗户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撬动的迹象，房间里也没有翻动过，而且尸体腹部隆起，身体其他部位没有任何外伤，初验看来也是溺水而亡。”

“你看吧，我说还是那个女鬼干的”，老皇甫晃了晃大脑袋说道。

“大人，我想还是要把尸体剖开仔细勘验一下”，华钢摸了摸脸颊的横疤说。

“嗯，查一下也好”，皇甫点点头。

这时，从院子外边急急地跑来一个小内官。

“两位大人”，那小内官躬身施礼：“我是内官监少监的长随马六，大家都叫我‘小六’，我们少监想问一下，在刘长随的尸体上有没有发现一块水晶挂饰。”

皇甫志高和华钢两人对看了一眼，“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饰品啊”，华钢答道。

“你们几个有没有发现一件水晶挂饰？”，老皇甫朝正在屋内勘验的校尉们喊道。

屋内几个校尉都转过头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小内官有些失望，又从怀中拿出一卷白纸递给华钢，“这是我们少监画的图样。”

华钢接过来展开与皇甫一起观看，白纸上简单的用笔勾画了一张草图。

一块普通的水晶石，上面嵌了一个爪镶，两人看后皆很疑惑，这种爪镶似乎在哪里见过。